第24章 拈花賞玉宴（上）

羽紅苑裡平時也是直接使用金、銀甚至是銅錢來進行交易買賣的。

樓里從最簡單的入門，到購置吃食、酒水，再到請人演舞、奏曲，最後到倌人陪睡、留宿過夜等花銷最大的項目，可以說只要邁進了羽紅苑的門檻，就無處不在花錢。

從最廉價的吃食，到倌人的贖身還良，這期間銀錢從幾十文到幾千兩各有不等，服務參差不等開銷大小不一，所以羽紅苑也就不會再搞什麼籌碼來代替金銀。

可今時不同往日，今天的拈花賞玉宴不止有權貴前來觀禮，羽紅苑還邀請了國子監的學士和科考奪桂的狀元等人，這些人的到來讓這宴會少了幾分市儈氣，明明本質是下賤的皮肉生意，硬生生摻雜了一絲文氣來裝的高雅。

應此景，這時候場面上要還是談金論銀之聲，未免顯得銅臭味太重。

所以在今天，羽紅苑採用了一種叫「投花選魁」的方式，也就是說今晚入場的顧客要像買籌碼一樣去買羽紅苑預製的「投花」，在宴會上這些花就代替了金銀。

長安紅是入門級的投花，每朵價值白銀一兩，而御衣黃則是進階，一朵就價值黃金一兩，到最後的白雪塔，甚至一朵就抵得上十兩黃金。

三種花的價值以十倍跳躍，花銷就更容易鋪張浪費。

韓總管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相當於給世子派發了兩千一百兩白銀的花銷額度，換算一下相當於三百六十多萬華夏幣，這手筆已經算的上是豪氣。

韓井林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欠身離去，而羽紅苑籌備許久的拈花賞玉宴也即將開場。

李唐發現樓下雲海中的侍從們漸漸地從那些船坊之間退了出來。

那些身影逐漸退去后，本來還顯得熙熙攘攘的雲海瞬間冷清了許多，只剩下那二十幾艘亮着燈燭的船坊在雲海里佇立。

這時眾人才發現立柱間出現了一位位青衣管事，他們低頭抱袖，彷彿在等待什麼。

忽然，看台的上方傳來一聲清晰悠揚的鑼響，那柱間的眾青衣管事便隨着這聲鑼響，異口同聲地唱到：「羽紅苑中大合樂，八音九奏花來儀。主翁移刻挑華燈，錦鳧綉雁相追隨。九月十五亥時至，拈花賞玉樂宴開！」

隨着這聲唱腔響起，整間羽紅苑中都響起了一陣悠揚婉轉的樂曲聲，雲海中也隨之傳來機擴傳動的聲響，而雲海中那些亮着燈的船坊竟然在這些聲音里漸漸開始移動了起來。

這些船坊動起來速度不快，坐在裏面的人也只微微感受到一點晃動，所有的船坊都緩緩地往走廊的方向移動了數丈才停下，雲海中心也因此空出來一個約有幾十平米的圓形區域。

那區域成形的瞬間，那裏的白霧就向下沉了進去，一塊巨大的圓形舞台，兀然從霧氣中升騰而起，大概漲了三尺高才停了下來。

只見舞台上面已經提前鋪了一層白色的絨毯，燈光映襯下像是一塊雪白的大蛋糕，出現在眾人眼前。

場間所有人都看着這些變動而嘖嘖稱奇，而這時舞台上空又傳出來一陣陣鐵索滑動的聲響，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是一塊被兩根鐵索吊著的四方木台，在三樓上空出現。

其中是一個身穿高叉紅裙，手拿團扇的嫵媚女子，乘着木台緩緩落至舞台中央。

待她從木台上邁動那雙潔白筆直的雙腿輕輕踏上絨毯，李唐才看見她是赤著雙腳的。

兩道金色的細鏈環在她的腳腕上，在雪白絨毯的映襯下更顯得那雙美腿纖細而誘惑。

「咯咯咯~感謝諸位貴客賞光，能在今日駕臨羽紅苑，素纖先在此謝過各位了。

相信諸位都知拈花賞玉宴，此乃羽紅苑每年最盛之宴，為了此宴更為了感謝各位捧場，奴家要先為每桌送上美酒三壺、菜肴五式，素纖祝各位達官貴人盡興、盡歡。」

羽紅苑的樓主紅素纖搖著團扇，臉上衾著自然而不諂媚的笑容，落落大方地對着四周賓客笑道。

她手中團扇一揮，就有眾多侍從托著早就準備好的酒水吃食，再度進入各個船坊、廂房和看台里，把手中掌盤準備地送至每個桌中。

雖然今天能來此宴的人都非富即貴，但是紅素纖這種為興而宴的姿態還是迅速地感染了眾人，幾個性格豪爽的客人在她話音剛落就大聲地叫起了好來，因為開宴這一陣而短暫冷落的氣氛也一下子熱了回來。

「今日的拈花賞玉宴也無甚複雜之處，奴家就是邀大家過來評鑒羽紅苑今年從教坊司和各地精心挑選的各位美人。

咯咯咯~素纖已經提前替諸君看過啦，今年進苑的倌人們可是個個兒絕美，說句花容月貌也不算為過，說句不害臊的話，就是奴家當年都得退避三分。」

說到這裏，紅素纖用團扇輕掩半面，腮間浮現的兩抹紅暈顯得甚是美艷。

「紅樓主，這話咱可不信啊，除非你也上場給咱比上一比！」

「我不要什麼美人兒了，我就要紅樓主哈哈哈哈……」

「紅樓主這兩下子還不把這幫色鬼迷壞了，她當年可是在教坊司就出了名的……」

「別說那麼多，惹得人心急眼饞，還不快把美人兒們領出來溜溜！」

不得不說紅素纖的暖場確實厲害，三言兩語就讓台下傳來陣陣笑聲，眾人也在笑鬧間對宴會充滿了期待。

「好啦，奴家不多廢話，今日宴會共分三個階段，首先是由新晉的倌人們依次為各位獻上舞曲才藝，各位要是看上了哪個呀，就可以把手中投花投予她們。」

紅素纖的一雙赤腳踩在舞台的邊緣緩緩環行，她搖着手中系著紅絲的黑綢繡花蝶竹柄團扇，言笑晏晏地道：

「等所有倌人都表演完了，就到了國子監的才子們為倌人們賦詩獻詞的環節，羽紅苑今天還特地邀請了三位士林大才作為評判，才子們的詩詞經評判后，最多可獲百朵的白雪塔呢！才子們就可以以此給佳麗們獻花啦。

最後一個階段，就到了各位爭花奪愛的時候了，根據之前各位給出去的投花，宴上就要開始依次對倌人們開始評花爭艷了，哪位貴客給出的投花越多，哪位就能抱得美人歸喲。

素纖要提醒大家，倌人表演時給出的投花，在評花階段可是按雙倍計喔~若是沒有投中美人也不用氣餒，羽紅苑會將未中標的投花全數奉還。」

「對了，還有一點要告訴諸君，得花最少的倌人率先評花，得花越多就越是壓軸，而倌人們也可以憑此名次獲得最多三十朵白雪塔，所以她們也是可以用手裏的白雪塔幫諸位評花的喲，所以諸君在投花競價時，也要盡思討取佳人的歡心吶。」

紅素纖的妝容並不算濃，畫出一雙柳葉細眉的她只是在唇間用了些顏色鮮紅的硃砂點綴，而鮮紅的唇色也把她本就潔白的肌膚映照的更加耀眼。

她在台邊漸行漸說，台下的船坊中早已有數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紅裙中不時泄露出來的一抹嫩白，暗自吞咽著口水。

「好了，大家若是有什麼不明白，可隨時招呼小侍過去問詢，奴家就不再多講打攪諸君雅興，提前預祝大家報得美人歸嘍~」

她邁步踏回木台，輕輕一招團扇，鎖鏈聲便又響起，隆隆地載着她升上三樓，退入黑暗裏。

而各個船坊和看台中早已急不可耐，傳出了陣陣討論聲。

不得不說今年的拈花賞玉宴已經別出心裁，今晚的新秀倌人們相當於是在演出打榜，獲得最多投花的人也就自然擁有了日後的高身價，名次越好的倌人也擁有越多的白雪塔，可以憑藉手裏的一點資本在有限範圍內挑選盡量合心的顧客。

而每個倌人的榜一大哥不但可以彰顯財氣，還能在眾人羨艷的眼神中一親芳澤。

這樣的模式下來，不止顧客競價時要為了爭歡搶破頭，就連那些倌人們自己也要為更好的身價和更多的自主權而去賣力表演。

真當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