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機感

第6章 危機感

在西大陸,一年同樣分為十二個月,有三百六十五天,每四年出現一次災年有三百六十六天,一周同樣有七天。

這些知識是弗雷在初等中學學會的,前者據說是由舊民觀測星空得到的天文學知識,而後者則是來源於宗教,據說在遙遠的時代之前,大地上荒涼一片,在巨人、怪物、死亡、異種、飢餓與瘋狂的統治下,人類完全無法生存,直到生命女神從天空降下,在第一天收服了巨人族,而後分五天消滅了剩下的怪物,在最後一天女神將舊民聚攏,化作一顆種子和六位神明。

信奉女神種子的人種下種子,並圍繞着發芽的生命之樹成立了生命之樹教會,其他的六位神明也在此過程中有各自的教會,它們分別是:通識教會,寧靜之地教會,夢之女神教會,永恆律法教會,圓月教會和不滅火焰教會。

其中圓月教會是北大陸沐恩王國的國教,其核心成員聽說並非普通人類,而是一種稀人,而不滅火焰教會則是由被女神收服的巨人一族成立,他們信奉女神與火焰本是一體兩面,其核心教堂在東大陸的哈薩克王國,但不滅火焰教派往往被其他幾派視作戰敗者。

至於神名,考慮到教會的態度,並未被記載在教科書上,弗雷也無從得知,唯一知曉的是妹妹伊莎貝拉所信奉的生命之樹教會的神名,生命與創造之神。

咕咕咕嘟——快速而尖銳的蒸汽聲讓他驚醒,趕忙將爐子上的茶壺搬下,放在木托盤上,再將桌上冷了的殘餘菜湯放在爐子上,藉著余碳進行保溫,而後將通紅的手指放在耳垂上捏了捏。

重新坐回椅子,直到窗外遠處傳來低沉而悠長的七聲連響,弗雷才慢慢站起身,走進房間。

圓領亞麻短打,棕色皮質護腕,黑色束腳布褲配上隱隱露出的肌肉,讓弗雷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滿意的露出了笑容,隨手將中長發系在腦後。

「為了回家奮鬥。」他對着鏡子做出了一個加油的動作,而後長吐出一口氣。

弗雷對於考上大學是這樣的重視,以至於化作了身體本能,當陳星想起時也控制不住的緊張,出汗,手掌情不自禁的握合,想要抓住什麼。

再呼一口氣,他邁步來到書桌前,從書堆中抽出一本有着厚實封面的大部頭,按著側面的刻痕翻開,七八張銀白泛黃的鈔票整齊的躺在其中。

這就是阿普目前所有的積蓄,甚至包括下個月的房租,其中有一張五先令,兩張三先令,剩下的全是一先令。

在溫斯頓王國的貨幣體系中,先令位於第二階層,來源據說是來自古代全世界的銀盧恩幣,一先令等於十五銅盧恩,有一三五三種面額。

至於位於貨幣頂端的是金葉,同樣是紙幣,但是由生命之樹教會為此背書,與黃金直接掛鈎,作為保障,一金葉等於二十先令,有一五十三種面額。

弗雷從展開的書籍中取出鈔票,聞到了很淡很淡的特製纖維的香氣。

這就是金錢的香味啊。

或許是陳星內心從未放棄過對於金錢的追求,也或許是源自弗雷內心對於貧窮生活的恐懼影響,這一瞬間,他就確信自己愛上了這些花花綠綠的小傢伙們。

他的指尖拂過它們精細的紋路,指腹在頂着大頂捲髮、留着山羊鬍的格蒙特二世臉上打轉,遮住了他不苟言笑的臉。

甚至還有防偽標記和盲文,這讓它的仿造變得困難,也使得它與那些小作坊流出的妖艷賤貨一下子截然不同!

一點點小心的將紙幣上的皺褶捋平,

再稍微欣賞了一陣,他從中小心的抽出了一張一先令,再將其他的按照金額大小疊好,放進了書頁中的夾層里。

仔細撫平書頁間的丁點皺褶,再將書蓋上,放在書堆最底層,弗雷將取出的一先令小心疊好和從牆上取下的鑰匙一起放進了貼身的口袋裏。

口袋裏還有幾枚銅盧恩,此時發出叮呤噹啷的聲音。

做好這一切,他從武器架上取下一把有些破損的木刀挎在腰間,快步向著大門口走去。

噠噠噠……手已經搭上門把,弗雷卻突然頓住,眉頭變作一個川字,總覺得似乎遺忘了某些事情,掌心也變得有些滾燙。

「我……有什麼沒做……哦,對了,忘記洗澡了,算了算了,訓練完再回來洗。」

他輕聲低語,想起了遺忘的事情,盤踞在內心的煩躁迅速消失,撓了撓鼻子一把拉開房門,迎著清晨淡淡的陽光,哐當一聲消失在走廊盡頭。

與此同時,微風捲起窗邊的樹葉,跌跌撞撞的越過弗雷昨夜打開的窗戶,落進了狹小的房間里,掠過床鋪書桌在屋內盤旋一周,而後從來時的窗戶離開。

氣流拂過弗雷的鼻尖,讓他猛的抬起了頭,眼睛鼻子皺在了一起,而後氣流穿過胸腔,快速通過嘴部噴射而出,帶出一片水霧,在陽光下拖出一道彩虹。

「哈啾!」

站在公寓門口,感受到難得的燦爛與溫暖的弗雷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語道:

「我感冒了?真是古怪。」

此時雖然已經逼近十月,屬於早秋,但積壓了一個夏天的炎熱才剛剛從大地之中釋放出來,而戛納市地處西大陸南邊,有着獨特而明顯的四季變換,清晨的溫度剛剛好,微涼的秋風帶走陽光的燥,只留下溫暖。

但是這樣的溫暖,讓本就堆滿雜物、髒水和人類代謝物的街道孕育出了獨特的氣息,在弗雷的記憶中,雖然有公共廁所,但類似的情況還是無法避免,因為廁所的情況遠比街道上更為惡劣,更因為這就是生活。

「來來來,好吃的雞肉餡餅啊。」

「胡列巴,胡列巴,好吃的胡列巴來咯~」

「港口新來的藍鰭羽魚,數量稀少,肉質鮮嫩,一條只要五銅盧恩了!」

「小鬆餅,黑布丁,可口的小鬆餅配上美味的黑布丁,美好的一天從此刻開始!」

「菠蘿果!菠蘿果!菠蘿果!」

「城外農莊新鮮採摘的藍茄果,又大個又新鮮誒!」

……

弗雷右手捂住別在腰間的小口袋,躲過招呼路人的小販,越過一位正在熟食攤位前仔細挑選的男人,同行色匆匆的人群一起穿過面前熱情的、像是一層篩網一樣的蔬果攤、熟食攤等流動攤販,最後同行的人只剩下工作還沒着落的力工。

他聞着乾燥而香臭混雜的空氣,左手緊緊抓着木刀,隔開靠近的人群,右手則抓着褲子上的口袋,幾次抬頭間,記住了販賣菠蘿的小攤所在的位置。

並非他太過謹慎,而是人多的地方就有小偷,雖然他們大部分是半失業做着臨時工作的工人和被人驅使的孤兒,可能並不是出於自身意願,但是卻確確實實的在做這樣的事情。

快走幾步,當人群的距離重新拉開,身邊的人也不再有意無意的接近,弗雷重新直起腰背,抬起腦袋,在幾聲脆響中看向街角。

那裏站著名十一二歲的孩子,一張本應該圓潤的臉上滿是飢餓與蠟黃,可他動情的演奏着手中小小的樂器,氣流穿過口琴,時而悠揚,時而婉轉。

在他旁邊還坐着一些年齡更小的孩子,他們聽着口琴的聲音搖擺着腦袋,襤褸的衣衫遮蓋不住他們的快樂。

一位身穿黑色正裝的男人路過,半高的禮帽,鑲嵌著鑽石的手杖讓他與眾不同。

他在口琴前微微停留,眼神中沒有憐憫,而是欣賞,他從口袋中取出幾枚銅盧恩,彎腰放在了地上。

「或許是聖馬丁街來的富有人家吧。」

弗雷想着,越過男人,用身體阻礙了一下剛從小巷中鑽出的乾瘦漢子,而後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的離開了這裏。

在街尾轉角處停步,半轉身回頭看去,原本因為音樂聚集的孩子們早已四散奔逃,剛剛跑出的乾瘦男人只抓到其中最小的一位,從他緊攥的手心奪下一枚銅盧恩。

弗雷搖搖頭,走進了面前的「戛納市訓練場」。

這是戛納市針對公立中學開放的訓練場,在這裏非貴族階級的孩子們每年只要交很少的會費,就能夠使用由公共基金維護的訓練設施,一直維持到成年,成年人想要訓練的話,則進入專業訓練場或者野外訓練。

弗雷距離成年還有一年,但是此前他的會費是足額繳納至成年,所以他在今天的訓練結束后,就要退回明年的會費。

訓練場的教員叫做克·貝里,頭髮已經灰白,但渾身鼓脹的肌肉和嚴肅的神情還是能輕易的折服調皮的孩子,自從弗雷有記憶開始,他就在這裏指導教學了。

嗯,他是真的很嚴厲……幻肢隱隱疼痛的弗雷吞了吞唾沫,在臉上扯出笑容道:

「貝里教練,下周我就要去卡門大學了,我記得我還有一年的會費,可以退嗎?」

雖然心中清楚會費退還的規則,但是面對人高馬大的教練,他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禮貌些。

「嗯,確實,當然可以了小弗雷,上次給你的東西有用嗎?」翻閱過繳費記錄的教練嘴角微微勾動,一邊填寫單據一邊問道。

「還……還可以。」弗雷含糊回答。

教練一邊將嶄新的一先令和臨時憑證遞給弗雷,一邊點頭道:

「有用就好,那是耗費了我很大心血才換來的。」

他微微低下頭,眼中醞釀着莫名的浪濤,嘴角上揚:

「等你進入卡門大學,得到戛納市教育協會的補貼,到時候阿普的壓力也會小很多,你們就能換一棟大一點的公寓,他也能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比如迎娶一位美麗的淑女,呵呵。」

「嘿,貝里教練,你現在就像個八卦的長舌婦一樣。」弗雷打趣的說道。

根據他的記憶,不論是什麼大學,但凡能考上大學者,都會有一筆城鎮教育協會的補貼,用來激勵人們努力學習,而在戛納市補貼又分為三等,即使是最差的三等也有十先令,省吃儉用下足夠一個人在大學第一年的所有學雜費。

而卡門大學在戛納市所有擁有補貼的大學中,屬於最高那一層,只要考入卡門大學,戛納市教育協會將會負責學生在大學期間的學費,對於貧困學生還有額外的餐補,如果順利畢業還會有一筆額外獎金。

這樣的情況下,克斯坦一家的經濟狀況將會大大好轉,阿普的工資供應妹妹也是綽綽有餘。

弗雷甚至幻想過他們可以換一個大一些的公寓,有獨立的盥洗室、客廳、廚房、陽台以及傢具。

而這並不是奢望,省去高等中學每年五先令的學費,再加上阿普每年一金二先令的薪水,這樣一所房子一年的租金往往也只有八到十先令,對於他們來說是綽綽有餘。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一周后弗雷能成功通過卡門大學騎士學院的入學篩選,並且得到戛納市教育協會的補貼金。

想到這裏,他覺得自身的心跳又劇烈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些,只是局促的沖貝里教練笑了笑,心中暗道:

「要儘快掌握弗雷的體術和符文學知識,如果出了問題,可能就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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