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立花雙壁(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立花雙壁(上)

土佐,高森山。

吉良元祀步行在亂軍之中,身邊的親衛武士或逃散或者戰死,大岐左京進左手腕被鐮刀割破,血流不止、大塚八木右衛門則是被鋤頭大軍圍攻,最後被一隻木槌敲破了腦袋,想必此時已經被割去首級了吧。

此時,大岐左京進披頭散髮,單手持太刀,喊道「主公!還請速速離開此地!由在下斷後!」

吉良元祀敗了,他召集的三千豪族聯軍土崩瓦解。本來,三千豪族雜兵在他的帶領下突擊已經此時不足八百人的香宗我部前軍左先陣,一下子勢如破竹,八百人雖然激烈抵抗,但是之前跟宇野彌七的四百奉公武士打得難捨難分不說,體力也消耗甚多,此時一下子被大軍突擊,瞬間陣線就崩潰了,宇野彌七見機會難得,也是奮勇殺敵,立刻這八百人就死的死逃的逃,徹底戰鬥不能了。宇野彌七更待追擊,卻收到命令,堅守陣線,不可追擊。雖然人傻點,但是還是蠻聽話的,主公發話,那自然是命令部下立刻收攏陣線,恢復體力,雖然看着那幫子豪族在收割敗兵的首級不太爽,但是宇野彌七還是穩住了部下,抓緊時間重新佈陣和恢復體力,這些一領具足實在難纏。

讓自己直屬的備隊堅守陣地,抓緊時間休息,宗成的這個決定實在是他力排眾議,動用了總大將的專斷之權才強制執行的。也幸虧宗成麾下軍隊不像其他大名那樣,主公和家臣君非君,臣非臣那種坑爹狀態,而更像雇傭軍一樣,並且長期受到rì蓮宗各種洗腦。所以雖然眾武士對出來摘桃子的土佐渣渣能夠肆意砍頭漲武勛,而自己忙活半天只能呆在原地吃飯喝水頗有微詞,不過他們卻依然忠實的執行了命令......

「諸君,長宗我部還有三千人的中軍沒有投入戰場。所以我們必須堅守陣地......」本陣之內的宗成如此振振有詞地扯淡到,但是包括一條大神在內,卻沒有任何人反駁。而那擅自突擊的土佐豪族聯軍,彷彿自軍從來不知道一樣......

吉良元祀此時哪裏知道自己已經孤軍深入,而且被宗成放棄了。他帶領大軍沉浸在勢如破竹的快感中,肆意追殺敵人,待得殺盡這八百潰兵,才發現除了自己軍勢以外,並無其他備隊,他此時才覺得不妥,此時yù要整理陣型固守或者退兵,又豈是一時三刻來得及的,本來就是追擊之勢,手下又不像宗成的部隊都是武士,農兵和地侍一時亂鬨哄的,完全不成陣型。

「好機會!」只見對面的山坡上,居高臨下的福留隼人親政騎在一匹矮腳馬上,長刀朝前一指:「目標對方前軍,衝鋒!」

吉良元祀方喝令部下停下,福留隼人的三千一領具足已經排好錐形陣,直突吉良的混亂軍勢。吉良軍還未立軍,一下子便被截成兩節。

吉良元祀此時還頗為鎮定,立刻收攏軍勢,命令各自部隊結成方圓之陣意圖自保,在他想來,雙方皆為三千人,而己方後面還有宗成的奉公武士接應,只要堅持一會自然沒問題。

只可惜,這些憋了一上午的泥腿子此時可是頗為悍勇,雖然不通武藝,但是打法極為野蠻,完全是橫衝直闖不成章法,完全展現了一領具足的可怕。而且,援軍?從一開始吉良軍就沒有援軍了......

一領具足只一個突擊,羽生城主橋本和泉和江口城主江口玄蕃就死於亂軍之中,倆人都是被瘋狗一樣的一領具足拉下馬匹,身邊近侍還來不及相救就被一領具足拿着各種農具活活打死,由於一看穿着就是大將,所以被一領具足集火,死狀極為凄慘,簡直不chéngrén形。

此種打法着實令人膽寒,土佐豪族聯軍農兵接近大半,剩下一小半也大部分是地侍,雖然也有人奮勇抗敵,橋本和江口的近侍和家臣也發動了決死突擊,但是由於人數過少,並未起到什麼決定xìng作用,反而由於死相極為難看,動搖了其他人的士氣。

一見事已至此,並非吉良鐵桿的加久見城主加久見左衛門立刻動了心思。

「吉良元祀不遵將令,且野心勃勃,來rì必將對主公一條權中納言不利,雖然吾並不信賴西園寺家和大友家,但我本就是被大岐左京進等人裹挾而來,即使將來戰勝土佐也是被吉良身邊激ān臣把持,此時如果撥亂反正,細數苦衷,想必主公還會原諒於我,即使將來西園寺家和大友家架空一條家,也是需要帶路黨的吧……」

一念及此,加久見左衛門調轉馬頭,不僅帶着自己的小弟跑路了,還回頭對着越來越混亂的吉良軍高聲喊道:「敵人極為驍勇,留在此地,徒耗兵力,趁著還有人在作戰,吸引敵人注意,我還是留待有用之身,存續家名吧!」

他這一跑路到好,雖然一領具足戰力強勁,但是土佐聯軍堅持一時三刻還是能做到的,眾豪族一看,卧槽,人家一方豪傑,加久見城主都撤了,我們還送死做什麼?眾地侍農兵一看,卧槽,大老爺都撤了,我們還送死做什麼?瞬間,3000大軍崩了2500,還不算那100為了戰死主公發動決死突擊已經掛掉的家臣武士和一個照面就被砍死的200農兵地侍。

「主公!還請上馬!來生再見!」

大岐左京進強行把吉良元祀推上自己的戰馬,用刀背狠狠抽打馬臀,然後反身殺入重圍。吉良元祀回首觀望,直見左京進左衝右突,頗為悍勇,並無一領具足是其一回之敵,此時只見一騎馬武士揮刀而來,從馬上一刀劈下,帶着呼呼嘯聲,大岐左京進應聲而倒,瞬間被敵人淹沒。

「左京進!右衛門!」吉良元祀眼含熱淚。

「大將!我衛宮土狗抓到敵人的大將了!」可惜還沒有走遠,吉良元祀就被幾隻竹耙子拉了下馬,重重摔在地上,吉良元祀身穿大鎧,一時間那裏站的起來,一群一領具足蜂擁而至,吉良元祀清楚的看到那一張張骯髒的臉上扭曲的笑容和高高舉起的木槌……

不!不要!一領具足並沒有很好的武器,鈍鈍的肋差鐮刀並不能割開鎧甲,也對結實的鐵兜束手無策,而旁邊的大塚八木右衛門就是他們按在地上用大木槌一下一下得砸在兜上,活活震死,口中的血噴了二尺高。

無師自通般,吉良元祀抽出家傳寶刀「海月」,就躺在地上施展出「地躺刀」,大木槌被他斬斷了木柄,而一領具足自然也是沒有配楯和脛當的,腿部也被斬傷了好幾人,如果假以時rì,沒準這「吉良地滾流」刀法也能自成一派,但是可惜,他手中這刀海月,也不知道是哪裏的刀匠打造的,既沒有刀銘,也沒有刀匠流派傳承,估計是某個村中鐵匠打造的極品吧,於是,一不留神,斬在鋤頭上,華麗的斷掉了。

刀斷之後,自然是被一領具足一擁而上,按住手腳,就要取首級,可吉良元祀帶着喉輪和頰當,又不停掙扎,這些野蠻人也沒有好的刀子可以用,木槌又被斬斷,真是麻煩,亂砍一氣毀了首級面孔,那樣就不值錢了啊,這可是一軍大將啊......

不過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大家可以按住手腳,撩起他的裙,拿着刀往裏面捅啊,這樣首級就不會破相了,於是乎,竹槍啊,鈍肋差啊,鐮刀就往下面胡亂的搗去……

過不多時,一顆乾淨漂亮的首級就被鄉親們拎走了,還有那頂華麗的鏟形前立嚴星兜。不過大鎧就算了,一個是太過麻煩,而且上面滿是屎尿的氣味,看着這豐富的收穫,早上才被大老爺賜名的衛宮土狗和鄉親們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上午11時,四萬十川元親本陣。

「不對啊,為何敵人還是按兵不動,親泰怎麼還沒出現,甚右衛門,再去陣前看一下。」

「遵命!」

「且慢!還是我親自去看看吧。」

元親此時也沒有那種閒情逸緻吃着桃子等著敵人行動了,他已經隱隱感覺不對,但是並不認為自己的行動有何紕漏,於是起身準備上馬去陣前觀看一番。但是,突然,身邊的側近跪倒在地,跪伏於地,全身戰慄。

「納尼!?我的兜不見了!?」元親一聲類似踩着雞脖子的叫聲貫穿整個本陣,側近心說「卧槽,闖下大禍了,早知道直接切腹好了。」

不料元親居然完全沒有理他,而是繼續高喊道:「吹法螺!全軍突擊!」

眾將有明白的,有不明白的,但是反應都極為迅速,立刻走出本陣集合本部人馬,準備出擊。

野田甚右衛門叫道「主公!?這是……」

元親翻身躍上牽來的戰馬,怒容滿面惡狠狠的道「我居然如此大意,中了立花小兒如此拙劣的計策!敵人主力在向高森山突圍,眼前這些人不過是殿軍罷了!」

「終於來了......」左近看着對岸的一領具足門,開始混亂的渡川,握緊了長槍,似乎終於放下心來的舒了一口氣「就讓這流淌的四萬十川,來見證吾輩的武名吧!」

然後,他右手揮了揮手手中長槍。不多時,遠處埋伏在草叢中的法華津一族也現身。

法華津播磨守看着渡川一半的長宗我部軍,對着已經列好陣勢自己部下說道:「諸君!我花津一族乃是惡七兵衛景清之後人!今rì敵軍勢大且無援軍,吾等必死無疑!入滅在即,但縱使身死族滅,也絕不能墮了先祖勇名,讓天下人知道,我平家人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說完,便把烏帽子扔在地上,揮舞著名為伊勢守信貞的薙刀撲入敵陣。

法華津前延帶領的五百人並不是農兵地侍這樣的無能之輩,而是一族的子侄郎黨,都是自平安以來多少年來在花津之地繁衍的族人,其戰力也都是接近武士,如今被激起死志,更是士氣高昂。

於是,郎黨們也卸去袖和佩楯,扔掉沉重的兜,輕裝沖入川中廝殺,一領具足渡川不便,加上具足沉重,一時間雖然敵我懸殊,但是也是殺的川水泛紅,難捨難分。

「啊呀啊呀......」見到老爺子如此生猛,左近頓時無語。「老大爺啊,你法華津一族五百郎黨明明以弓箭見長,你跑去和敵軍肉搏幹嘛......」

死了兒子的法華津播磨守一馬當先,帶着三百郎黨衝進四萬十川和元親野戰去了,左近無奈,只好指揮剩餘拿着鐵炮的兩百郎黨排成兩個三段shè陣列,對渡河的一領具足實施火力壓制;而他自己擔心老爺子有失,便持着從后藤基次那兒要來的名為崛川國廣的名槍殺入四萬十川......

一群渡川而來的一領具足緊緊包圍住左近,當首便是那野田甚右衛門,遠處殺聲震天,可左近周邊鴉雀無聲,左近環視一周,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群泥腿子立刻一擁而上,以為這名武士已經引頸就戮,都準備搶奪這大功,而左近在原地不動,猛然睜開雙眼,右手揮舞長達四米的大身槍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大圈,砰!砰!砰!如同放焰火的聲音一般,這一圈一領具足的人頭都飛向天空,勃頸處噴出的血沾染了周邊人一身一臉。而掉了頭顱的軀體仍舊前沖了幾步,才撲倒在地,而左近看也不看一眼,再次閉上眼睛。

野田甚右衛門咽下一口口水,感覺冷汗流到脖子裏,握緊韁繩,策馬而出。

「野田甚右衛門!特來向閣下請教槍法!吃我一槍!」

說罷,催動馬匹平治,挺槍刺向手扶馬印的左近。

左近仍舊緊閉雙眼,當野田甚右衛門眼看自己槍尖就要刺到左近的時候,他感覺非常奇妙,時間似乎變慢了,他能看到自己的槍緩慢的在前進,還差一步,就要刺到左近的胸腹的時候,他看到左近緊閉的雙目猛然睜開了,兩道包含殺意與寒冷的目光似乎直shè自己的心神!此時,野田甚右衛門楞了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剎那,他的槍慢遞出了這麼一剎那,然後即使在他那變慢的目光中,左近的槍仍舊快的不可思議,那大身槍彈開了自己的槍桿,然後左至右,透過具足,從自己右腹插入自左胸刺入,然後,自己似乎飛躍到了雲端,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風,然後,一片黑暗。

馬匹自左近身子右邊跑走了,野田甚右衛門就掛在左近的槍上,島左近輕輕一抖,他的身體重重落在水裏,鮮血染紅了周圍的河面。左近還是不動身形,只是把長槍往下面一插,左手單手合什,為這名武者祈禱。

野田甚右衛門躺在水裏,沉重的鎧甲讓他沉到了四萬十川河底。他安詳的閉着眼睛,周邊喧囂的戰陣之事已離他而去,從此再不為世間俗事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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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前白梅養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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