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宋棲過了好半天才理解到面前人的話，第一反應就是看向傅言州，覺得肯定是他說了些什麼。

然而傅言州本人像是也沒料到，微微蹙了蹙眉。

宋棲嚇得結結巴巴道：「還..還早哈哈哈哈。」

這老爺子說的話把他都嚇了一跳，生怕他還說出什麼驚人的話，連忙道：「我們現在還沒考慮那個，真的。」

傅老爺子微微皺眉，不考慮這個，那情人的身份，可傅言州也不是喜歡養情人的類型。

於是對宋棲的話也是半信半疑。

他又看向傅言州，半開玩笑打趣道：「你倒是會藏人，之前沒走露一點風聲，還是吳家小子說露嘴我才知道的。」

宋棲連忙趕在傅言州前面道：「我們倆都只是試一試，爺爺你知不知道現在年輕人戀愛都流行這樣。」

先給老人打點預防針，免得之後他們分手接受不了。

傅老爺子聽了不以為意，他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傅言州，沉聲道：「我雖然年紀大，但也不是什麼老古董。」

「男人就男人吧，我也懶得去管，你爸媽都管不了你，我這個糟老頭子更管不了。」

宋棲：…..不，您老人家還是管管吧。

但是傅老爺子沒看到他迫切的眼神，說完又甩了一下魚鉤，「說實話我早就猜到了。」

「你一直不談戀愛，也沒見過你和哪個異性表現得多親密，看著你這麼活了二十幾年，我都懷疑你是…..」

剩下的話他雖然沒直接說出來，但大家都知道他話里的意思。

宋棲忍不住偷笑了幾聲，被傅言州不冷不熱地瞥了一眼。

這一幕被傅老爺子盡收眼底，「不管怎麼樣，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的過，人這一輩子就這麼幾十年，活得開心就行。」

傅言州語氣平靜：「我明白的。」

「不過….既然在一起這麼久了，你們倆準備什麼時候把婚禮辦了。」

傅老爺子似乎對這個怨念頗深，皺眉說：「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和那幾個老朋友下棋，別人孫子都成家立業，一問起你我都不好意思。」

宋棲心提到嗓子眼上，他生怕傅言州下一秒回個「這個你要問他」，到時就相當於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他可禁不住老年人的狂轟濫炸。

好在傅言州只淡淡回道：「這個不急。」

傅老爺子聞言似笑非笑，也不知信了他的話沒有。

「你叫宋棲是吧。」傅老爺子又朝著宋棲說，「過來陪我釣魚吧。」

「…好的。」

宋棲略微有些意外，畢竟他能看出傅老爺子對自己的態度並不十分熱絡，看來心底還是希望傅言州能和女人結婚。

不過他大概也覺得不能強求，只能接受。

所以此時越過親孫子叫了自己，這一點他沒想到。

傅老爺子又讓人拿了新的魚竿上來，指導他拿竿的姿勢。

他又看著靜靜里在一旁註視著這邊的傅言州，笑著道：「對了，你去幫我拿件披的毯子過來，人老了，冷風一吹身子骨就受不住。」

宋棲心中微微一頓，知道這是想和自己單獨談話的意思。

傅言州看了一眼宋棲，還是點了點頭。

等他走後，傅老爺子望著浮在水面的魚標，慢慢悠悠地開了口。

「言州這孩子從小到大就不喜歡說話。」

宋棲正在胡思亂想傅老爺子會不會背地裡拿出支票讓自己離開他兒子，如果真這麼說的話他要開價多少合適。

聽到老人這麼說，不由豎起了耳朵。

「他爸媽也基本不管他，或者說管不住他。」

「他比一般小孩更有主見，別人家的小孩還在玩過家家時，他就喜歡窩在沙發上看書，拿什麼都哄不走。」

「除了你這件事以外，他從小到大做過最出格的事，也不過是小時候被幾個同齡大的小孩纏得受不了，帶著別人進了山裡玩結果迷了路。」

傅老爺子隨意指了個山頭，又緩聲道：「那幾個孩子的家長急的不得了，那架勢都要帶人來封山了。」

「結果他自己帶著幾個灰頭土臉的小孩，最後從山裡走出來了。」

「那幾個小孩都說如果沒有他，他們可能就死在山裡了。」

傅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又道：「結果你知道我問起這事時，他怎麼說的嗎？」

宋棲心中好奇，配合道：「怎麼說的？」

傅老爺子搖頭笑道：「他說他知道有危險，但是還是想帶他們進山，想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不要纏著自己了。」

「結果沒想到那幾個小孩把他當成保護神，從此更黏他了。

說到最後傅老爺子的語氣有幾分幸災樂禍。

宋棲也配合的笑了幾聲，這倒像是傅言州能做出來的事。

「從小到大我就沒聽到他開口要過什麼，那孩子想要什麼會自己去爭取，但是如果一直爭取不到，他也會放棄。」

「那孩子其實面冷心也冷，他爸媽當然說不上是一對稱職的父母。」

「但是聯繫說斷也就斷了，一點都不留餘地。」

「他媽前幾年在國外病危，要見他最後一面，他直接就掛了電話，理也不理。」

「不過那孩子對自己想要親近的人佔有慾也很強。」

「小時候他很喜歡他姑姑，也只有他姑姑會管他。」

「他就對他姑姑的繼子很好。」

「我問他他就說不想讓他纏著他姑姑，纏著他就好了。」

傅老爺子朝著宋棲眨了眨眼，「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在你面前的他，倒有些不像是以前的他了。」

宋棲：「……..」

傅老爺子望著他，渾濁的雙眼銳利無比，像是可以輕易戳破他的心思，突然開口。

「你不喜歡他吧。」

宋棲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想開口，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最後還是忍住了。

在這個老人面前，任何的謊話都是沒用的。

只能誠實道：「我不知道。」

他確實分不清自己對傅言州到底是什麼感情，只知道兩個人確實不可能走得長遠。

傅老爺子卻不以為意，點了點頭，「我也管不了這個，這是你們小年輕的事自己去折騰，現在來看，你們倆至少是你情我願。」

宋棲沉默不語。

傅老爺子很快又扯開了話題，問起宋棲家裡還有沒有兄弟姐妹，得知他老家還有一個讀高中的弟弟后，笑著說可以讓他弟弟來這裡讀書。

「你們在聊什麼？」

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宋棲剛要說話，下一秒就只覺自己身上突然被披上了毯子，毛茸茸感讓他頓時覺得暖和了不少。

傅言州語氣淡淡：「這裡風大，順便給你帶了一張。」

「…..嗯。」宋棲剛說完，突然想到別人家的長輩還在這裡，又扭扭捏捏的補充了一句，「謝謝。」

傅言州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沒聽清似的，「你說什麼？」

宋棲只好又說了一遍「謝謝。」

聞言傅言州似笑非笑，一直盯著宋棲看，把他盯的面紅耳赤，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這才不急不忙地收回視線。

傅老爺子看得好笑，現在看來確實不用自己操心。

晚上三人吃飯時，傅老爺子望著宋棲，特意問了一句他。

「吃的口味還習慣嗎？」

宋棲點頭：「這裡的飯菜比家裡保姆做的更合胃口。」

傅言州微微蹙眉，「家裡的保姆一直做的不合你胃口你為什麼不說？」

宋棲：「說了你就要把別人辭退嗎？別人都幹了多久了，而且對我一直很好，把我當成親兒子一樣。」

「你是她的僱主，她對你好是她應該做的。」

宋棲覺得傅言州這人頗沒人情味，剛想再繼續說，便被傅老爺子打斷了。

「好了好了，這是在吵架還是在打情罵俏，先說了，不管是什麼，我年齡大了可受不了。」

「……..」

吃完飯宋棲本來想問一下有沒有空房間，還沒等他問出口，傅老爺子就想發話了。

他對傅言州說：「還是睡你小時候那個房間吧，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

宋棲想到傅老爺子在湖邊給自己說的話，又把自己想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傅言州小時候的房間沒有想象中大，但是卻乾淨整潔，木質地板上鋪的是柔軟的灰色地毯，牆上沒有貼任何東西，連青春期男孩最愛的球星海報也沒有。

整個屋子裡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個床頭櫃，一張書桌，一個書櫃。

一如他給人的感覺，冷冷淡淡。

「你這屋子比我的還要乾淨。」宋棲感慨到：「這牆上沒貼點科比，也好意思說自己過了青春期。」

「你貼了？」

「當然！」宋棲有些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膛，「整個屋子都貼的滿滿當當。」

雖然他媽最後都給他撕得乾乾淨淨，一點都沒留。

傅言州笑了笑。

宋棲又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視線無意間瞥過書桌上，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

書桌上看上去沒什麼新奇之處，擺了一個電腦，一個筆筒。

吸引宋棲注意力的是旁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看上去時間已經有些久遠，已經微微泛黃。

照片上是幾個半大的小孩，其中他能一眼看出小小傅言州。

他的模樣幾乎是現在的縮小版，只是皮膚還要白一些，穿著黑色衛衣，面色冰冰冷冷，像是很不耐煩拍照。

其中一個小孩長得白白嫩嫩的，笑容張揚熱烈，緊緊挨著傅言州。

其餘的小孩也是，能看出來這群小孩都是以傅言州為中心，從穿著打扮來看，都是些富家子弟。

宋棲心中微微一動，他覺得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孩長得有點熟悉。

仔細一想，終於發現他長得像誰了。

原來是像沈裴，但是他又不可能是沈裴，只可能是那個傳說中的白月光，袁奚。

他自己想得入神，連傅言州問他要不要洗澡他都沒聽清，只含糊地嗯了一聲。

等傅言州洗完澡出來后，問自己時，他這才反應過來，走進了浴室。

花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洗完澡，宋棲再次走出浴室時，看見傅言州已經開了床頭的檯燈。

溫暖的橘黃色調籠罩在他周遭，冷冽的面部輪廓都像是柔和了許多，

他正在燈下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書，看見宋棲走出來，眼神微微一頓，隨即開口：過來。」

宋棲走過去，像是審視了一下床單被套，不滿意了。

「怎麼只有一張被子。」

傅言州：「你半夜喜歡踢被子。」

「那就更應該準備兩床被子。」

傅言州面不改色，「那你踢被子就沒人知道了。」

宋棲：「……..」他怎麼能這麼淡定的說出這樣的話。

爬上了床后宋棲看他還在看書，順口又問了句，「在看什麼書？」

傅言州地抬起眼，給他看了一下封面的書名，面上似笑非笑，

應該是想起了第一次正式見面時，宋棲隨口給自己立的高文化有修養愛看書的人設。

宋棲眯著眼盯了一會上面一長串的英文書名，最後放棄，直接躺下。

「睡覺！」

他的英語只是啞巴英語，而且這上面的都是大寫字母，除非變成小寫不然他要反應半天才念得出來。

傅言州也關上了燈，隨即宋棲的耳邊響起了極低極沉的嗓音。

「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

宋棲這才想起明天還有宴會，可他明明也是客人，不可能要讓他去負責款待吧。

他心裡胡思亂想，來回翻身折騰了好幾回。

雖然住在一起，但是他其實和傅言州睡在一起的時間很少。

因為他的工作，經常會在外面到處飛趕通告。

比起住在家裡，住在酒店裡的時間要多一些。

傅言州也經常去外地出差，兩人平時也是聚少離多。

此時後面溫熱的吐息若有若無的拂過自己後頸，呼吸都像是帶著滾燙的溫度，彷彿能將人輕而易舉的灼傷。

黑暗之中，靜到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宋棲覺得傅言州應該是睡著了，但他也不敢確定。

於是又放開膽子動了動，他的睡衣領口微微有些寬鬆，在動作之際，又露出了一大片雪白。

身後的呼吸聲又靜了靜，像是在刻意壓制著什麼。

宋棲忍不住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會，發現沒什麼動靜后，又忍不住緊張地動了動身子。

結果不知碰到了什麼地方，他像是被火燎一般連忙收回腿。

宋棲驚的瞪大眼睛，扭回頭望去。

便對上身後人黑沉沉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出奇。

只見傅言州喉結上下滾動，語氣不知為何有些沙啞。

「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