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他
將喬綰與景闌的事戳破到喬恆跟前後,慕遲便知,事情已經成了,自己也無需再管此事。
只等喬恆不日給二人賜婚便可。
他也大可不必再回公主府。
該離去了。
可是,慕遲一人在皇宮后的密林站了許久。
久到肢體在寒夜中微僵,始終一動未動。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心中一片茫然無措,好像不知該去往何處。
心底冒出一道聲音:回去吧,過完這個新正,只當是擅自擺弄喬綰姻親的補償。
四肢慢慢蘇醒,像是被說服一般,他最終疾步折返回了公主府。
直至站在府邸門口,他方才驚覺,自己竟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可是,當行至後院小榭時,他又看見了什麼?
喬綰親密地趴在景闌的身上,火紅的狐裘將二人籠罩在其中,她的手正曖昧地扯著他的衣襟,露出光裸的胸口。
而一旁的桌上,放著兩碗吃剩的浮元子。
她離去時,說要同他一塊吃的浮元子,如今卻與景闌一塊吃的。
就這樣著急嗎?
甚至沒等賜婚,便迫不及待地在府中、在小榭里這樣親熱?
那以後呢,會不會更親密?
牽手?親吻?或是……縱情歡.愛?
是不是,不用自己插手,他們也會成為夫妻?
胸中湧起陣陣寒意與殺意翻湧,慕遲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何種情緒作祟,心口處像是被人用力地攥了一下,一股淺淡而陌生的酸澀感慢慢滋生。
他厭惡這樣的自己。
所以他壓下所有的異樣,柔聲問:「二位,在做什麼?」
可喬綰卻像是被他嚇到了,獃獃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像是看見了怪物一樣,臉色蒼白。
慕遲心中更加惱怒了。
她怕他什麼?
她憑什麼怕他?
能這般坦然地將景闌壓在身下,卻要怕他?
慕遲緩步朝小榭靠近了兩步,嗓音更加溫柔:「公主?」
喬綰的意識逐漸回籠。
「喬綰,」景闌磨牙鑿齒地道,「從小爺身上下去!」
喬綰回過神來,匆忙撐著景闌的胸膛便要站起身,卻又在看見景闌被她扯開的衣襟,欲蓋彌彰地伸手替他遮蓋好。
景闌的臉色更黑了。
喬綰裹著狐裘後退兩步,隔開與景闌的距離,看向慕遲時,心底不由升起一陣欣喜。
——她以為他不會回來了。
可是這欣喜卻又在想到喬青霓彈奏的那曲霜山曉、想到方才那一瞬間的熟悉感時平復了下來。
夢中的人,怎麼會是慕遲?
她看過他的胸口,那裡沒有那個十字星狀的傷疤。
喬綰心中有許多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最終她抿了抿唇,看向景闌:「方才,咳,抱歉。」
「呵,」景闌冷笑一聲,伸手將衣襟扣好,「喬綰,你覬覦我的身子吧?」
喬綰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知道他不是夢中那人,態度也變了許多:「是是是,景少將軍英姿勃發,我欽佩不已,不如景少將軍再給我看看?」
慕遲目光一緊,看向喬綰。
「喬綰,」景闌怒視著她,耳根微熱,「你簡直……無藥可救。」
話落,他一揮身後的錦裘,飛快地瞥了一眼慕遲,輕哼一聲,躍上牆頭悄然離開。
寂靜的後院只剩喬綰和慕遲二人。
喬綰原本肆意的神色逐漸安靜,看向慕遲,好一會兒道:「方才,只是不小心跌倒……」
「公主不必解釋,」慕遲笑著走到她跟前,伸手便要為她整理凌亂的狐裘,「我信公……」
最後一字沒機會道出口——喬綰下意識地朝一旁躲了下。
慕遲的手僵滯一瞬,笑也停在了唇角,目光瞬間幽沉。
她在避他。
因為有了景闌,所以不需要他了?
喬綰也察覺到異樣,她也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夢裡的身影,便躲開了。
為打破沉寂,喬綰伸手將他的手拉了下來,而後瞬間被他冰涼的手指吸引,像是焐著一塊冰一樣,刺骨的寒。
她詫異地低呼:「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方才去了哪兒?手都要凍僵了……」
喋喋不休的話,在抬眸對上慕遲的視線時停了下來,喬綰唇微動,想要問他關於曲譜的事,可心中卻不知在怕什麼,問不出口。
喬綰安靜下來,拉著慕遲朝寢殿快步走去。
一走進寢殿,暖意頃刻席捲而來。
喬綰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慕遲,打定主意一般,伸手扯他身上單薄的袍服:「先把這件單衣換了,我命人去拿大氅來……」
慕遲任她扯著,不知何時,竟連厭惡被人碰觸的排斥感都淡了許多。
喬綰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他微微散亂的胸口,那裡依舊沒有那個傷疤。
喬綰鬆了一口氣,隨後才察覺到此刻二人極近的距離,臉頰一熱,忙後退半步:「你先去屏風后換衣吧。」
慕遲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屏風后。
喬綰一人坐在桌旁,直到慕遲出來,她轉身看向他,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她認真道:「慕遲,我們一直在一起吧。」
有些話,她問不出口便不問了。
第一次,她想和一個人一直在一起,共度此生。
哪怕以後,她離開陵京,再不是公主了。
慕遲神情微怔,眉頭不覺輕蹙,心底茫然更甚,他未曾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可這話自方才還和旁人親熱的她口中說出,卻又帶著幾分好笑。
想到景闌,慕遲神色微沉,垂下眸去:「公主為何突然說這話?」
「想到便說了,」喬綰望著他,強硬道,「你不說話我便算你答應了!」
「對了,」她笑了起來,虎牙漸現,「初九祭山大典,你隨我一同前去。」
轉身的瞬間,她唇角的笑淡了些許。
慕遲,不要讓她失望啊。
*
黎國的祭山大典,自先帝時便有了,而今已成了習俗。
當年黎國與大齊的關係遠不如眼下這般和平,兩國時不時有摩擦。
大齊兵強馬壯,吞併了周圍數個小國,獨獨黎國,因有雁鳴山脈,才阻隔了大齊的軍隊,保住了陵京。
可先帝登上皇位不久,大齊愈發猖獗,竟於年節后率軍奇襲雁鳴山,甚至險些翻越過來。
幸而久未降雪的雁鳴山一帶,突然降了大雪,擾了大齊軍隊的計劃,黎國免於一場戰爭。
自此,雁鳴山便被視為黎國的福山,每年初九,便登雁鳴山祭台,行祭山大典。
初八。
華麗的馬車隊伍如游龍一般自皇宮出發,浩浩蕩蕩地朝雁鳴山前行。
不時有禁軍來回巡邏。
喬綰坐在馬車內,時不時看向對面的慕遲。
她素來不喜歡為難自己,那日既已做了決定,她便再不猜忌一些有的沒的令自己心煩。
可眼下,想到將要做的事,心中還是不由有些忐忑。
她知自己對喬恆還算重要,甚至連她將慕遲帶回府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不知……此事他能否縱容自己。
「公主在看什麼?」慕遲本就要來雁鳴山勘察地勢,喬綰的提議省了他的工夫,自是跟隨前來。
只是,自喬綰說了「一直在一起」那番話后,便再未有任何動作。
她一貫簡單得很,甚至無需多加留意便能看透。
而今卻頭一次看不透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啊?」喬綰眨了眨眼,下意識回,「看你生得好看。」
語畢,馬車內陡然安靜。
慕遲唇角恰到好處的笑意也僵了半瞬。
喬綰心中懊惱,剛要說些什麼補救,便聽見外面傳來陣陣馬蹄聲。
本以為是禁軍巡邏,未曾想那馬蹄聲竟跟著她的馬車響個沒完。
喬綰凝眉,掀開車窗朝外看去,隨後便望見身著銀甲的景闌騎著馬跟在馬車旁,眉頭緊鎖。
「景少將軍有事?」喬綰問。
景闌看向她,神情有些不自在:「為何不送了?」
喬綰困惑:「送什麼?」
景闌停頓了幾息:「藥材。」
喬綰不解地擰眉,后漸漸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前些時日自己送去的名貴藥材,後來得知他不是夢中那人,便再未送過。
喬綰斷不能直說,只睨他一眼:「送那麼多好東西,也沒等來一句感謝,還送什麼?」
景闌被她的話一堵,黑著臉不說話。
喬綰少見他吃癟,眼下更是從車窗探出頭,故意問道:「景少將軍不會一直在等著吧?」
景闌目光一緊,抬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小爺等那幾個破藥材,可能嗎?」
「那你還問,」自己不情不願送去的寶貝被嫌棄,喬綰也不耐起來,眼珠滴溜轉了一圈,故意道,「你還是快去多看幾眼三皇姐吧,否則過些時日,人家便要離開陵京了。」
昭陽公主與大齊太子李慕玄聯姻一事,莫說朝臣,便是百姓都人盡皆知。
而今太子孝期將過,二人的親事自然要繼續。
說這話時,喬綰不時偷覷一旁的慕遲,見他始終不甚在意地低眉坐在那兒,前幾日鬱悶的心思不由高興了幾分。
也許,慕遲不喜愛喬青霓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呢?
景闌心中惱怒,可見她餘光總瞥向一旁,慢了幾步馬,沿著車窗朝里看去,隨後便看見了披著白色錦裘的慕遲。
景闌抓著韁繩的手一緊:「喬綰你……」
「怎樣?」
「不知羞恥!」扔下這句話,景闌僵青著臉色駕馬朝前走,伴隨著低聲喃喃,「小爺果真是瘋了……」
喬綰被他的話氣得臉頰通紅,瞧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重重落下窗子。
一抬眼便迎上了慕遲的視線,她嫌棄地撇嘴:「紈絝子。」
慕遲看著她生動的神情,彷彿連眸子里都燃起一股火焰來。
那股不適的感覺又來了,許久他笑了一聲,語調古怪:「公主很喜歡同景少將軍來往?」
「怎麼可能。」喬綰鄙棄地反駁,繼而想到什麼,定睛望向慕遲,眼神頃刻蹦出亮光。
慕遲被她看得微怔。
「慕遲,你可是拈酸了?」喬綰問道。
慕遲唇角的笑漸漸斂起,垂下雙眸,眉頭輕蹙著,心底竟有瞬間的無措。
喬綰卻只當他默認,整個人的神情都彷彿亮了起來,她得意洋洋地湊到慕遲跟前:「不過你無須捻酸,景闌心中愛慕的是我三皇姐。」
慕遲看著她恍若發光的瑩白臉頰,狹窄的馬車彷彿都逐漸溫暖。
暖得他格外心慌。
喬綰又道:「慕遲,明日,明日我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
馬車隊伍是在當日黃昏時到的雁鳴山。
一片平整的空地上,早已備好了數十頂幄帳。
喬綰的幄帳很是豪華,分為外間和內寢,內勤有一張柔軟的大床和一席軟榻,地面均鋪著厚厚的絨毯,燃著旺盛的火盆,整個帳內極為溫暖。
而慕遲的幄帳就在她旁邊,雖不算大,卻一應俱全。
這夜喬綰沐浴后,便宿下了。
第二日正午時,便是祭山大典的時辰。
祭台在山頂上。
喬綰一大早便換上了華麗的宮裝,未曾帶下人,隻身步行同幾位公主皇子一齊跟在喬恆身後,朝祭台走去。
後方浩浩蕩蕩地跟著滿朝文武大臣。
百層階梯並不算高,卻在雁鳴山的巍峨中,顯出幾分闊遠。
階梯之上,便是祭台。祭台前,祭品早已呈上,山神牌位、供器,也已歸置齊整。
大駕鹵簿隊列手牽駿馬,馬身皆是珠寶玉石。
喬綰不是第一次前來,自是知曉規矩,乖乖地跟在喬恆身後,看著他點燃九根長香,叩拜山神,佑大黎萬歲。
遠處傳來幾聲悠長的鐘鳴,身後朝臣齊齊跪地高呼:「吾皇萬歲——」
喬綰也伏叩在地,許是被眼前的氣氛熏染,她靜靜想著,只願兩個月後的宮變,能不驚擾百姓,少流些血。
這日午膳是在山上用的素齋,大臣們倒是早早便下了山去。
喬綰站在祭台旁的一塊山石上朝山下望,能望見幄帳所在的地方,以及幄帳北面那個矮小的小山崖,下方是一條極寬的河,而今是冬季,河流中央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河水並不急,瀰漫著絲絲縷縷的霧氣。
竟像極了仙境。
河的另一面,便不再是雁鳴山的地界了。
喬綰賞了一會兒景,索然無味地收回視線。
等到喬綰下山時,已經到了傍晚。
她心中裝著事情,下山後換下宮裝,便要去找慕遲。
未曾想慕遲的幄帳空無一人,反倒是孫連海身邊那名叫陳啟的小公公攔住了:「公主,皇上要見您。」
喬綰不解,看了眼慕遲的幄帳,忽略心底的不安,跟在陳啟走進最中央的幄帳。
幄帳內很是寬敞,處處可見威風凜凜的明黃龍紋,威嚴甚重。
喬恆正坐在書案后,一手撐著椅側閉目養神。
陳啟恭敬地走上前,小聲道:「皇上,長樂公主來了。」
喬綰揚起一抹笑,走上前:「父皇,您這麼著急找綰綰,有什麼事啊?」
「好事,」喬恆笑睨她一眼,正坐起身,「小十一,這段時日朕讓你玩鬧了個夠,可玩過了鬧過了,也該考慮終生大事了。」
喬綰第一次認同喬恆的話,認真地點頭:「綰綰也覺得。」
喬恆驚奇地打量她一眼,笑出聲來:「如此倒是巧了。景家那小子青雲山剿滅山賊一事,朕還未曾重重賞他,索性這次便一次賞了……」
喬綰不覺眉頭緊皺,疑惑問道:「關景闌什麼事?」
「朕給你們賜婚不好?」
「他?」喬綰激動地站起身,「綰綰又不愛慕他,且他對綰綰也嫌棄至極,嫁給他?我除非眼瞎了。」
「綰綰,」喬恆的臉色一沉,「若真是如此,你為何將女子貼身的物件送與他?此事文相親眼所見。」
「什麼貼身……」喬綰的話戛然而止。
那個丟失的香囊。
香囊在景闌手中?
可是想到香囊丟失那日,是二人在毓秀閣見面時,那時他對娶自己一事厭惡至極,更是揚言「便是死也不會娶自己」,若拿她的香囊,只會令人誤會。
他絕不會拿自己的終生大事做手段。
可除了景闌還會有誰能近她的身,悄無聲息地扯走香囊……
喬綰的呼吸一滯,一個荒唐的念頭逐漸從腦海中升起。
那個極盡保護的擁抱,那個令她心動的人……
那個,慕遲。
不,不可能。
那時她才將慕遲接到府中沒多久,他怎會知曉後面會發生何事,怎會從那時便計劃好一切?
「無話可說了?」喬恆見喬綰不發一言,語氣漸松,「私相授受雖是不妥,可朕並非認死理之人,你若是同他兩情相悅……」
「父皇,」喬綰容色微白,打斷了喬恆,「我並未同他私相授受,且景少將軍也已有心儀之人……」
喬恆不悅地擰眉,他本就想儘快將這樁姻親儘快定下:「然景闌有你貼身香囊之事,早已有不少人知曉,你可知女子名聲有多重要?」
喬綰心中複雜萬分,此刻聽見喬恆口口聲聲的名聲,突然笑了一聲:「父皇,綰綰還有名聲嗎?」
「喬綰!」喬恆大怒,「此事容不得你……」
他的話並未說完,孫連海腳步匆忙地跑了進來,湊到喬恆的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
喬恆的臉色驚變,看向孫連海。
孫連海誠惶誠恐地點了下頭。喬恆眉頭緊皺,沉吟片刻,轉頭看向喬綰:「此事你再好生想想。」
語畢便起身走向一旁議事的幄帳。
孫連海跟上前,合上帳簾,又命人在外面好生守著,這才轉身進了幄帳。
「你方才說的可是真話?」喬恆看向他,沉聲問道,「喬綰帶來的那個松竹館的小倌,果真像極了齊國太子李慕玄?」
孫連海忙跪在地上:「當年齊國太子前來求娶昭陽公主時,便是老奴侍奉的,老奴說的若有半分虛假,便死無葬身之地。」
喬恆轉身負手站在原地,眉頭緊鎖,許久忍不住怒斥一聲:「好一個齊國太子!」
將手都伸到大黎的皇室了。
那小倌在松竹館彈奏一曲霜山曉,喬青霓前不久便得到了曲譜,擺明了沖著喬青霓前來。
「當初昭陽出生時,欽天監如何說的?」喬恆驀地發問。
孫連海顫顫巍巍地應:「昭陽公主吉人天相,欽天監說,說,」他遲疑了一下,「得昭陽公主,便可得天下……」
喬恆臉色發青。
當年欽天監算出此卦象時,不知多少人意圖得到喬青霓,喬恆心中自然也大喜,只當天佑大黎。
可誰能想到,大齊太子竟會在昭陽十二歲那年前來求娶?
不論其他,這齊國此舉,擺明了告訴他,告訴其餘諸國,大齊想要的絕非只是一個昭陽公主,還有整個天下。
所以這些年,昭陽出嫁的時日,他百般推脫,恰逢李慕玄生母過世,得來三年孝期。
未曾想,這孝期還未過去,齊國便等不及了。
「不論是不是齊國太子,」喬恆神色一凜,「派一隊人馬,以除姦細之名暗中解決此人,記得藏好身份。」
孫連海頓了下:「老奴方才派人跟蹤此人,未曾想跟丟了,只怕此人……內力極深。」
喬恆眉心緊皺,良久眉眼冷硬下來:「他不是沖著昭陽來的嗎?便從昭陽下手,」停了幾瞬,想到那則卦象,他又補充,「不可傷公主性命。」
「是。」
孫連海弓著身子領命退了出去。
*
另一邊。
喬綰心煩意亂地在喬恆的幄帳待了好一會兒,未能等到他回來,只得轉身離開。
卻在掀開帳簾,看見外面的人時一怔:「景闌?」
斜靠著對面的幄帳,一襲朱槿色圓領袍服、馬尾高束的男子,不是景闌又是誰?
他正站在早已昏暗的夜色里,一旁是燃燒著的火把,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也不知方才聽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