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虛歲四歲、實歲三歲的人類幼崽，已經差不多能記一些事了，尤其是大人說的話，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還是能聽懂的。

但毛團團因為自幼身份特殊，屬於國家級「高危」保護生物，沒法正常上幼兒園，也沒辦法靠近人群，接觸小朋友，認識的字並不多。

全靠自己的爸爸一個字一個字地教著念，才堪堪上完了幼兒園小班的課程，也不知道記住了幾個生字。

一無所知的人類幼崽，只能從那張大得離譜的便利貼和寥寥幾句語音上，知道他的爸爸去買菜了，要買很久。

可為什麼要買很久，又為什麼要叮囑他藏在屋子裡，星際又是什麼，幼崽還不懂。

他穿著綉著小鴨子的白T恤和奶黃色的背帶褲，埋著小腦袋，把肉嘟嘟的臉蛋藏起來，自己偷偷掉了一會兒金豆豆。

之所以不光明正大地哭，是因為，他爹是一身精壯肌肉的英俊猛男，他也是帥氣的男子漢，有淚不輕彈。

如果非要彈的話……就不出聲，悄摸摸的。

毛團團委屈巴拉地又把小腦袋埋得更低了一點，就差把自己捲成一隻球。

等到哭累了，幼崽便吸吸小鼻子，抬起頭，自顧自地從口袋裡掏出奶黃色的小手帕，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擦臉。

左邊擦完，小臉搓得紅彤彤，換右邊，照貓畫虎地學著他爹的動作，一寸不落。

擦完了，長長的睫毛依舊濕答答的不舒服，他眨巴了一下黑葡萄似的眼睛，抱著小鯨魚枕頭，又爬起來，慢騰騰地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等到小小一隻崽走到門口了，毛團團才停下來，捏了捏懷裡的枕頭。

然後，暫時性憂鬱的毛團團扭頭看了看，在門邊找到了熟悉的小凳子和裝衣服的收納籃。

他挪過去，把小鯨魚枕頭舉起來，跟自己面對面，近距離地看了看他的「小夥伴」，低頭在鯨魚腦袋上蹭了兩下，這才往凳子上輕輕一擱。

隨即，小身子一扭，光速變臉，蹙著小眉頭，氣鼓鼓地走進洗手間。

「爸爸今天，沒給我洗臉。」

狠狠扣分。

洗手間里的貓咪形狀凳子、草莓味牙膏、草莓味洗手液、草莓味肥皂……甚至是草莓圖案的粉色小毛巾，都是現成的，和幼崽記憶里的沒什麼不同。

甚至為了配合幼崽的身高，這些東西、包括洗手台和浴缸都專門做了兩套，一套正常型號成年人用的，一套彷彿小玩具一樣小巧玲瓏，高度正好是幼崽能夠得著的。

毛團團仰著腦袋往四周看了一圈，熟門熟路地挪過去，扯下小毛巾，擰開貼著小恐龍貼紙的水龍頭，開始放水。

前方的牆壁上是一模一樣的大號便利貼。

以及適時響起的語音提示。

【左邊是熱水，右邊是冷水。】

【哪邊是左邊？不記得就摸小虎牙，尖尖的牙在左邊，或者摸脖子，貼神奇創可貼的是左邊。戴小葫蘆的是左手。戴長命鐲的是右手。】

「笨爸爸。」

明明是當爹的左右不分，靠給兒子兩隻小手兩隻小腳都戴不同的首飾來區分，甚至小脖子上還貼了個可愛的糖果綠「創可貼」，上面綉了一隻嗷嗷叫的小恐龍，美其名曰——

這是奧特曼送的禮物，給兒子輸送能量用的，不能拿掉。

至於為什麼這個「創可貼」貼了那麼久卻不傷皮膚，甚至很多時候不去摸都沒有感覺……人類幼崽認知有限，不懂。

他只知道聽他爹的話，還有玉葫蘆保平安，紅鐲子長命百歲，不能丟。

人類幼崽一邊放水一邊瞅著便利貼，忍不住慢吞吞地做了個鬼臉。

他把毛巾丟進水裡，有模有樣地按著毛巾在水裡泡了泡，這才笨拙地撈起來擰乾。

然後，鋪開涼絲絲的毛巾，貼到臉蛋上，重複一遍之前的動作，把小臉搓得通紅。

這一次，可算把睫毛上濕答答的淚珠也擦乾淨了。

照理說，洗臉放水都會了，沒道理不會善後，可毛團團擦完了卻根本沒有把毛巾帶回去晾好的意識，「狠狠」丟在水裡又啪嗒啪嗒走出去了，繃緊的小臉上依舊氣鼓鼓地嘟著臉頰，一副還沒消氣的樣子。

只是，好不容易堅持著走到門口，剛剛踩到門口鋪著的鴨絨地毯，人類幼崽又停了下來，扭頭往回看。

因為，他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兒子，哪天起床發現爸爸不在家，記得洗臉刷牙放水，東西放回原位。】

「爸爸會幫我！」

【不是說了老子不在的時候？我在，那肯定為季元宵小先生服務。】

「我叫毛團團。」

【都一樣，季元宵大名，毛團團小名，別老惦記著你的小名，搞得別人還以為你不是我的種，你姓季，懂？】

【季元宵，記住了沒有？】

「我生氣，不跟你說話。」

【……寶寶，爸爸錯了，團團那麼聰明，都會背鵝鵝鵝了，肯定學會了，是不是？如果實在不會，爸爸回來了再幫你，行不行？】

「……你親親我，我就學會。」

【好好好，親十下夠不夠。】

……

人類幼崽生氣地杵在洗手間門口，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又仰起小腦袋，看了看天花板。

到處都沒人，卻有他爹的聲音在說話，簡直令崽費解。

可是，他們家本來就是個神奇小城堡。

沒有什麼是幼崽可以理解的。

自從跟著他爹一起住，毛團團的幼崽生涯就變得奇怪了起來。

可是人類幼崽懂得又不多，這些跟他也沒有關係。

等到聲音散去，幼崽才悶悶地耷拉著小腦袋，又轉身走回去，默默用小象漱口杯接了水，擠好牙膏，開始一板一眼地刷牙。

爸爸教的，先刷上邊再刷下邊，一次三顆牙，刷三分鐘。

毛團團不會看鐘表，但是他會數1-100。

洗手台旁邊掛著的數字鐘，倒數第二個阿拉伯數字，增加3，就刷完牙了。這也是他爹教的。

刷完牙，把小毛巾晾起來，洗臉水放掉，人類幼崽乖乖地出了洗手間，把鯨魚小枕頭抱回懷裡。

這時候，又有兩句語音蹦出來。

【兒子，看到沙發旁邊桌子上放的小夜燈了嗎？想出門就按一下它。】

【但不要隨便按，確定外面是爸爸才能開門。】

低沉的男聲回蕩在屋子裡，並不溫柔，甚至還很沙啞，但卻是毛團團每一天睡醒都會聽到的聲音。

屬於父親的聲音。

人類幼崽扭頭看了看小夜燈，因為生氣而鼓起來的小臉蛋總算是消了一點。

他走到小沙發邊上，慢騰騰地爬上去，坐好。

毛團團長得小，在沙發上坐下來，整個崽就不由自主地往裡滑進去，蜷成小小的一團。

他用腳丫子踩了踩軟綿綿的沙發，這才屈起小短腿，將鯨魚小枕頭放到身邊，小手塞到膝彎里，小下巴也跟著擱到膝蓋上，直接環抱住自己。

他並沒有伸手去按那台小夜燈。

「爸爸沒回家。」

「團團也不出去玩。」

以前毛團團就很少出門，大家都怕他，他出去也是被一堆人守著，還不如跟著他爹。

當然，就人類幼崽自己的話來說，因為出去他會走丟，會找不到爸爸，所以不敢去。

在家裡等爸爸回家，才是最安全的，不會被抓走。

可是睡都睡醒了，光等著也不是事。

人類幼崽抱著膝蓋，發了一會兒呆，便換了個姿勢，盤著小胖腿坐在沙發上，把鯨魚小枕頭抱過去，按了一下肚子。

然後，那隻鯨魚就亮了起來，開始用他爹的聲音，教他說話。

「apple，蘋果。」

「dad，爸爸。」

人類幼崽木著小臉，認真地當復讀機。

……

耐心地等爹回家的人類幼崽，並不知道，他的家已經被蟲族帶回了黑黢黢的地下洞穴里。

而美其名曰去買個菜就回家的某個爹，還不知道在宇宙的哪個犄角旮旯的神秘星系裡尋找他走丟了九千萬年的崽。

……

靜謐美麗的冰雪城堡之外，兩隻出去尋找運輸工具的蟲族，終於回到了洞穴。

它們找回來的，是一艘由機械文明帝國出口的多形態懸浮飛船。

什麼是多形態懸浮飛船？

就是，當你希望它長得像一個睡袋，它就會變成睡袋的模樣直接起飛……

尼爾直接讓飛船變成了……一張巨大的毛絨絨的地毯！足以鋪滿半個洞穴！

然後，小塊頭蟲族尼爾朝旁邊的大塊頭蟲族萊格使了使眼色。

把小城堡「趕」到這上面來。

萊格領會了尼爾的意思，巨大的爪鉗抬起，小心翼翼地朝著冰雪城堡移動過去。

那副輕手輕腳的德性……

尼爾兩眼獃滯。

它們蟲族平均身高五百米，體重一千多噸，走路本來就很大聲，如果裡頭的幼崽真的能聽到外面的聲音，那麼，之前就應該已經被彷彿地震的動靜吵醒了才對，不可能安安穩穩地睡到現在。

可惜大齡蟲族的滿腔慈愛，吃掉了萊格的智商。

萊格一步一挪地蹭到小城堡邊上，作勢就要伸出爪鉗，去抱……

只是，漆黑的爪鉗還沒完全伸出去，一直緊盯著小窗戶的萊格已經石化了。

它瞪著那扇透出溫暖燈光的小窗，猩紅的複眼一動不動，只固執地盯著一處，像著了魔一樣。

尼爾一看這勢頭就覺得大事不妙，連忙也湊了過去，跟著一起看。

旋即，沒見過世面的倆蟲族，一塊兒瞅著窗戶裡頭、正老老實實對著鯨魚小枕頭念的幼崽，忍不住把莫須有的下巴哐啷扔到了地上……

這……這崽，怎麼就自己醒了？

他……他為什麼對著枕頭咿咿呀呀？

這真的是蟲族不付星幣就可以看的內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