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捉蟲）

輕飄飄、軟乎乎的一團幼崽在掌心一跳一跳地蹦來蹦去，幾乎都感受不到重量。

毛團團把藕節似的小胳膊舉得高高的，仰起的小臉上，烏黑的眼瞳大而圓，幼獸似的黑白分明，看著就亮晶晶的，顯得格外乾淨。

他甚至努力踮起了腳尖，在那裡搖搖晃晃地揮手！

滿懷期待的小模樣，簡直就像恨不得立刻長出兩隻小翅膀，就這麼一躍而起，呼啦啦地飛出房間，飛出城堡，一直飛到爸爸的懷裡。

這樣的快樂和希冀太過簡單了，簡單得連素來只以高傲面目示人的科西漠都跟著舒緩了眉眼，姿態悠閑地支著額，看著小幼崽在那瞎蹦噠。

「爸爸抱抱團團！」

糯糯的小奶音還在嚷嚷，毛團團揮著小手，試圖讓他爹把自己抱出去。

在小孩子的認知里，老父親說現在就可以見面，那不就等於他馬上可以出去看爸爸了嗎？

有理有據，邏輯通順。

可小寶寶的身體平衡性本來就不比大孩子，毛團團不過蹦了幾下，就左手絆右腳，搖搖晃晃地往後啪嘰一摔……直接被科西漠隨意曲起的一根手指接了個正著。

科西漠沒有養娃的經驗，自然也不會像其他家長那樣下意識叮囑孩子要小心點，更不會責怪幼崽貪玩。

相貌俊美的男人僅僅注視著懵懂的幼崽，隨意地應了兩句。

【你可不能出來。】

【出來會被蟲吃掉。】

本來聽了第一句剛要撒潑的幼崽頓時被唬得噤聲了。

他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緊張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坐在科西漠的手指上一動不動。

這乖巧的小模樣實在是逗樂了某個本性惡劣的暴君。

科西漠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俯身端詳了一會兒小幼崽，這才說:

【在這裡說話，蟲子聽不到。】

【出去才會被吃。】

「真的呀？」

毛團團聽了，這才慢騰騰放下小手，蹙著小眉毛說:

「爸爸在……外頭。」

「蟲子，會不會咬爸爸……」

科西漠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后，才低聲說:

【不會。】

【我是他們的老大。】

「就是頭頭嗎！」

傻敷敷的人類幼崽立刻露出崇拜的眼神，自豪地挺起小胸膛。

「爸爸是真的大奧特曼！」

【……什麼是奧特曼？】

科西漠斂起眉。

毛團團嫌棄地皺皺小眉頭，控訴。

「爸爸說自己是超人的。」

「團團老是睡覺，都記得。」

「爸爸傻。」

被很有邏輯地狠狠嫌棄了……

科西漠沉默。

他可不是什麼超級英雄。

無意了解季望的事情，科西漠也不曾因為幼崽這句話感到不悅。

雖然蟲族之王確實不喜歡超級人種，但這和無辜的小幼崽沒有關係。

所以，科西漠只是擰了下眉，就不再去想。

異種垂眸看著掌心的小孩。

因為剛剛的對話，毛團團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一開始想要出去的事情了。

這會兒，小傢伙在科西漠的手指上躺了下來，小手小腳都攤開，擺成一個超級迷你的「大」字，然後晃著手腳喊爸爸。

「爸爸看！」

「團團掛在牆上！」

手指當肉牆也是牆。

【……】

科西漠看著這隻宇宙第一擅長自己哄自己的幼崽，捏了捏眉心，附和道:

【居然沒掉下來。】

【看來你是小奧特曼。】

「嗯嗯……」

這話毛團團可愛聽了。

「團團是小奧特曼！」

科西漠沉默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這隻人類幼崽太活潑了，比想象中，要好哄很多。

乖得不可思議。

科西漠不由聯想起其他物種的幼崽……可腦中一片空白。

星際物種只有蟲族擁有幼崽，但是蟲族幼崽一出生就鑽進蟲母的食物袋裡，或者始終躲在蟲母的巢穴，並不會活潑地出來玩耍。

因為蟲族等級森嚴，幼崽沒有戰鬥力，出門等於送死。

而且，它們的成長速度並不比其他物種慢多少。

一隻十米高的蟲族幼崽，只需要一個月，就能長到三百米，成為獨自生活的亞成年蟲族，根本不可能擁有撒嬌這種天生的技能。

科西漠漫不經心地回憶了一番，又對比了一下手心傻乎乎的幼崽。

確實笨笨的，不一樣。

毛團團還在自己跟自己玩，一邊晃著小腳丫有一搭沒一搭地撒嬌，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不懂欣賞的老父親打上了「笨」的標籤。

他已經忘了前面說要出來的事，玩得起勁，科西漠卻沒有忘記。

其實異種完全可以就這樣糊弄過去，橫豎幼崽只有三歲，懂的事情很少，也不懂轉移話題這種糊弄文學，不提醒根本不會記起來。

但科西漠沒哄過孩子，說過什麼就要做什麼，這是原則。

所以，異種只好自己把填好的坑挖開，再自己跳進去，只為了認真對待幼崽在意的事情。

【現在不能出來，但要見我也不難。】

正鹹魚躺的崽崽一聽更高興了，立刻乖乖地爬了起來，跪坐在異種的掌心裡，舉起小胳膊應和。

「見爸爸！」

科西漠沒見過人類幼崽，不知道小孩舉起小手就是要抱抱的意思，只毫無所覺地解釋:

【不用你出來冒險。】

【站在窗邊，你就能看到我。】

說著，巨大的手掌托著毛團團，開始往牆邊移過去。

由於城堡體積擴大，窗戶也跟著等比例變寬變高，以毛團團這種小不點，之前還能坐在他的專屬小櫥窗那裡看外面的風景，這會兒換了一個更大更漂亮的房間，小櫥窗沒了，幼崽就連窗戶都夠不到了。

抵達窗邊之後，科西漠收攏手掌，將幼崽圈起來，放到了高高的凳子上，讓他站好。

【你就站在這。】

然後，科西漠緩緩鬆開了手……

只是，沒等他徹底離開，毛團團就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不……不走！」

【怎麼？】

幼崽仰起腦袋可憐巴巴地嘟囔:

「團團怕高……」

科西漠瞥了一眼幼崽站著的椅子。

對比起來，確實很高。

科西漠便沒再動，只虛虛圈著幼崽，施施然地開口道:

【圍起來行不行？】

毛團團仰著頭瞅了瞅，開心地點頭。

然後……然後幼崽就不動了。

科西漠擰起眉，研究了一下乖乖站著的幼崽，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人類幼崽好像和星際普遍理解的不一樣。

大概是年紀太小了，總是顯得天真懵懂，做事情沒有目標，不記事是一方面，不知道做什麼是另一方面。

就像一隻可愛的小陀螺，得推他才會動彈，才會跟著笑，不推的話，他要麼自己玩小手玩腳丫，要麼跟爸爸撒嬌，非常簡單。

科西漠凝視了幾秒幼崽，在看到毛團團烏黑的圓眼睛時，又下意識否定了前面的判斷。

不是這樣的。

因為在沒有接觸到自己之前，這隻幼崽明明也會抱著寵物球去澆水，會和枕頭說話念詩。

他並不是漂亮精緻的玩偶，只是一個比星際普遍認知里更孤獨聽話的幼崽，又有著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所以才會顯得懵懂。

這並不是獃滯，只是幼崽本能依賴大人去引導而已。

科西漠垂眸，單手將毛團團圈了起來……正好讓小幼崽趴在他的虎口上。

【高一點才能看見。】

異種光速找好了借口。

毛團團卻毫無所覺，一被捧起來就驚喜地亂晃腳丫。

他趴在男人手掌的虎口邊緣，自己扭著頭往後看了看，然後歡快地嚷嚷:

「團團高！」

【不是怕高？】

科西漠頓了頓，感到費解。

毛團團卻搖了搖頭，興奮地轉來轉去，又高興地說:

「爸爸保護我。」

【……】

科西漠撐著額，不說話了。

太甜了。

遭不住。

可是這個角度，毛團團已經能透過美麗的櫥窗，看到外面巨大的王座。

以及，扶著額、斂眸不語的年輕男人。

黑色筆挺的軍裝，漂亮整齊的軍徽，一手鋒利的蟲甲，寬闊的肩背和過於英俊的相貌。

是無論放在哪裡，都能被人一眼注意到的男人，標準的星際聯邦同款帝王裝束。

身上兇悍倨傲的氣質卻根本不受制服的約束，太過張揚了。

本來開開心心拍著小手的毛團團頓時停了下來，疑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幼崽趴在男人的手上，探出小腦袋，眼巴巴地瞅著外面男人的臉，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看著。

科西漠注意到幼崽的目光，鬆開扶著額的手，垂眸同小孩對視。

原本準備好的……什麼自我介紹，什麼理智地解釋你父親不在這裡，統統都成了廢話。

一句都開不了口。

最後，科西漠緊盯著幼崽漂亮的黑眼睛，喉結動了動，低聲吐出一句。

【不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