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線索！

蘇秦沉默了好半晌，方才開口問道：「崔工旻……崔意……確實都是一個姓氏，他是你的……？」

「你沒想錯，他是我父親。」崔意直截了當的回答。

「果然是這樣！」蘇秦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可為什麼你要看這件案子？」

蘇秦不明白，因為據她所知，崔工旻的案子並沒有什麼疑點，也非懸案積案，崔意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崔意雙眸依舊平淡，但聲音卻變得低沉下來：「我要為父親平反！一個老實本分的手藝人，不應該就這樣背着冤屈死去！」

「你意思是案子真有問題？」

蘇秦驚詫，在猶豫了片刻后還是反駁說道：「不可能，你父親的案子鐵證如山，南宋官窯青釉瓶失竊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天元集團的沒落也和他脫不了干係，他最後的畏罪自殺更是警方已經認定的事實！」

「他們能認我不能認！」

崔意捏著杯子的右手漸漸攥緊，執著的看着蘇秦說道：「我在海江讀書的前一天晚上他還和我在電話中有說有笑，而且當時家中也未逢變故，怎麼會突然自殺？一個愛惜文物名器超過自己生命的修復師，又怎麼會髒了自己的手去偷東西？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可這都只是你情感上的猜測。」

「事實上也一定有問題，天元集團南宋官窯青釉瓶的失竊案是和我父親的死是存在聯繫，但絕不會是官方公佈的那麼簡單！」

崔意篤定說道：「所以我要看案卷資料，包括天元集團失竊案和董事長宋敬之自殺的所有資料。」

「……」

蘇秦看着崔意堅定的眼神陷入沉思。

本質上，她並不會只因為崔意簡單幾句話就相信當年案子有問題，可眼前兇殺案火燒眉毛，僅僅靠自己在24小時內告破確實有些難度，再結合之前崔意對案情的分析程度，靠他的話的確有希望解決麻煩……

再退一步說，即便答應他重翻舊案，只要案子沒問題他再怎麼執著也不會對自己和案件產生影響，大不了就只是給他看看卷宗的事，不麻煩，可以接受。

片刻后，蘇秦下定決心，出聲說道：「好，我答應你。」

「多謝！」崔意用力過度，指節都有些發白，長舒一口氣后情緒緩緩平靜下來，跨步說道：「那我們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畢竟時間不等人，只有24小時。」

「好，那依你之見，我們先從哪裏入手？要不要去他們家裏走訪一圈調查看看生前都去過什麼地方？」

崔意搖頭，清朗說道：「不去家裏，我們去學校走一圈，從她們同學那了解一下情況。」

「同學？」蘇秦眉毛一掀：「放學后的去向是不是先從她們父母那裏了解更清楚些？」

崔意笑了笑道：「被害者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正值叛逆時期，所以她們有什麼想法秘密一般都不會告訴家長，反而同學會更清楚些。」

「哦……倒也是。」蘇秦細想之下確實如此，回應道：「那我們先去府安六中，再去九中和康夫中學，這樣順路一些。」

蘇秦的愛車是一輛黑色牧馬人，其硬朗的外形再搭配她妖嬈身姿形成一種強烈反差，但這種反差在崔意看來，卻別有一種野獸與狐的美感。

在崔意的特別要求下，蘇秦專程開着車在市區繞了一圈，問他原因，崔意卻說是熟悉一下周邊環境對偵破案件有些幫助。

等繞完一圈抵達六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二人找到被害者之一楊婷的班主任說明來意，在蘇秦亮出身份后對方表示願意配合，並在下課時間叫了兩位和楊婷關係密切的同學回答問題。

蘇秦看着眼前一男一女，在察覺到他們明顯有些怯意時笑着安撫道：「你們不要害怕，我是警察，聽說你們和楊婷的關係比較好，所以來問一些關於她的情況，對於知道的事情你們一定要老實說出來。」

二人相視一眼沉默片刻，男同學抿了抿嘴，率先說道：「楊婷，她真的死了嗎？」

蘇秦望了班主任一眼，見後者微微頷首，便知其已經將楊婷的具體情況告訴了他們，便不再遮掩出聲說道：「她出事了，所以我接下來問你們的問題一定要好好回答。」

「嗯。」二人嘆了口氣，面中儘是哀婉之色。

「楊婷她性格和為人怎麼樣？」

「她性格開朗，為人也很直爽，不僅和我們兩個人關係融洽，與班裏其他同學也處的挺好。」

蘇秦向前一步微微彎腰，以很友好的姿態又問道：「那她學習成績如何？」

「學習成績倒不算好，因為她比較喜歡玩兒，還愛玩兒劇本殺和，以前也還沒少帶我們兩個人去漫展。」

「那你們知道在學校外邊，她有沒有什麼要好的朋友？或者說關係不好的社會人？」

男同學撓了撓頭，臉部表情非常糾結的思考了半天，這才說道：「關係不好的倒沒有，關係很好的有一個人，叫王一飛，是個酒吧老闆，挺年輕的，不過即便這樣也比我們還要再大個六七歲。」

「真的？」

這句話好像沙漠之中忽然冒出的一股甘泉，令蘇秦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這是一個大發現！

蘇秦神色喜悅的看了一眼崔意，趕忙繼續問道：「酒吧叫什麼名字？」

「就在東環路上的SUPER酒吧。」

蘇秦出了校門就要前往酒吧，可卻被崔意制止，指著左轉的岔路說道：「我們先去九中。」

「為什麼？」蘇秦俏臉微凝，「現在有了眉目，不應該先去會會這個酒吧老闆嗎？」

「我們只有24小時，所以沒時間浪費在其他地方。」崔意縮了縮身子，緊緊靠在副駕椅背上說道：「倘若剛才這個消息與案件無關，我們不是白跑一趟？學校馬上放學，還是先去學校了解情況，等三名被害者出現共同的重合點時再行動更靠譜一些，單單一個人的線索還說明不了問題。」

蘇秦握了握方向盤，只得打左轉向燈悻悻說道：「好吧，就按你說的來。」

去了九中后二人又了解到被害人王麗紅的一些重要信息，她也同楊婷一樣校外生活極其豐富，甚至於經常逃課出去玩樂，愛好興趣也與楊婷大相徑庭，更為關鍵的一點是，她也有個男朋友名為王一飛！

調查到這一步時蘇秦心潮湧動，甚至於已經將王一飛列為犯罪嫌疑人，篤定的看着崔意說出自己想法：「情殺！一定是情殺！王一飛因愛生恨，所以對三人痛下殺手，並剜掉下體，你看，這一切都吻合上了，我們直接去SUPER酒吧？」

崔意搖頭，依然神色從容的拒絕蘇秦，指著前面路口再次說道：「左轉。」

「……」

蘇秦咬了咬牙，踩下油門。

……

「你再仔細想一想，她真的沒有一個男朋友叫王一飛嗎？」蘇秦神色不甘，緊緊抓住男同學的肩膀逼問。

男同學苦思冥想，再次確定說道：「沒有，真的沒有，李沐蕾從來不去酒吧夜店這種地方，她很乖的，唯一談過一次戀愛還是和我們校內的一個學長。」

「不可能，怎麼會呢？」蘇秦有些難過，剛翻過一座大山以為勝利就在眼前，沒想到爬上山頂后才發現對面還有一座在等着她征服！

崔意卻是淺笑安然，處變不驚，言辭溫和的看着男同學問道：「李沐蕾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

「嗯……」男同學猶豫不定，但一想到同桌現在的悲慘情況便也知道不應該在替她保守秘密，嘟囔說道：「其實……」

蘇秦一愣，瞥了一眼身後和她同樣驚奇的班主任，顯然，後者也不知情，出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哪個醫院？」蘇秦忙問，對方卻是搖了搖頭，說並不知道。

崔意細想片刻，繼續問道：「再呢？她身上還有什麼事？」

「沒了，真的沒了，她生活很簡單的，每天就是學校家裏一條線，除了瞞着父母談戀愛這件事外再什麼情況都沒有，她的學習成績還非常好呢，一直是我們班第一名，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害她，唉......」

剛有點眉目就被當頭打了一棒，走出校門，蘇秦遠眺著天空盡頭一片紅色燒雲長嘆一聲，彷彿這樣就能把她心中的悶氣全部排出。

看了身邊的崔意一眼，見他面色紅潤，呼吸急促，好像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於是趕忙問道：「你怎麼了？沒事吧？」

崔意停下腳步，稍微站定休息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沒事，我身體不太好，今天可能跑的路有些多，慢走一會兒就好。」

蘇秦紅唇輕啟，絕美的側臉在夕陽照射下鍍上一層薄金，嗓音清靈的說道：「其實我注意到你這樣很多次了，你好像不僅身體不好，還很畏寒？」

崔意頷首一笑，重新邁步向前並慚愧說道：「讓你見笑了，在我這個年齡本該是身體強健，能跑能跳才對，只是因為一些病灶，所以才……」

「不，這有什麼。」

蘇秦跟着崔意緩步向前，只是為他特意放慢腳步，渾不在意的說道：「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亞健康，只是病理顯像不同而已，這又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你不必在意。」

「是啊，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崔意苦笑，抬腕看了眼時間后指著前面的車說道：「我們現在去酒吧。」

「早聽我的不就對了？」蘇秦酸溜溜說，「我就感覺這個王一飛肯定有問題。」

「不，王一飛沒問題。」

「嗯？」

「假設李沐蕾和王一飛確實沒有交集，那就說明兇手絕不是他。我們這一趟沒有白來，至少排除了他的嫌疑。」崔意眼神清明，不疾不徐的說道：「不過在他身上，一定有我們所需要的消息。」

時令已經入秋，白天的時間確實明顯變短一些，二人出發之時還日落黃昏，駕車來到酒吧卻已然天色昏暗，不過這個時間段也恰好是酒吧人流漸多之時。

蘇秦姿色出眾，一進門口便吸引來不少目光，有人明目張膽的上下打量，也有人會含蓄一些偷瞄亂看，對於此，蘇秦卻毫不在意，甚至於敢對一些向她眉來眼去的浪子們翻個白眼捏起拳頭，身處職業的特殊性，他見過的大風大浪還是相當不少。

相比較前者的風頭出眾，崔意便顯得普普通通無人關注，偶爾會有人瞥他一眼還是因為見他有如此漂亮的女伴兒心生嫉妒，不過這些目光崔意倒完全視若無睹，面容恬淡的跟着蘇秦向吧枱走去。

蘇秦的性格雖然大大咧咧，但女兒家心底終究還是細膩一些，時不時會回頭關注一下崔意狀況，畢竟他身體柔弱，這種地方又嘈雜不堪，想來難免會有些不適，可出乎蘇秦意料的是崔意並沒有表現出一點煩躁難熬的模樣，反而一臉平靜且秋毫不動，這倒讓蘇秦覺得自己頗多顧慮，這個男人的靜心水平還是相當不俗。

站在吧枱前面，蘇秦沖着服務員招了招手，對方馬上就邁步過來並露出職業性笑容道：「二位喝點什麼？」

「我們不喝酒，找人。」

服務員原本流暢的拿酒動作停滯一下，笑着問道：「找什麼人？」

「王一飛。」蘇秦拉出高腳凳直接坐下。

「哦？你找我們老闆啊？」

服務員笑容更甚，畢竟找自己老闆的人一般都是他朋友，直接說道：「好，你們等一下，我這就去請他。」

見服務員走遠，蘇秦拉開身旁的高腳凳沖着崔意說道：「你站着不累？坐下等一等吧。」

崔意眼眉低垂，看了一眼凳子后搖搖頭表示拒絕，蘇秦清眸一抬，這才忽然想起眼前人是有潔癖，便也不在言語靜靜等待。

不多時，一個油頭西裝，打扮前衛的年輕男人向吧枱走來，服務員看了眼蘇秦說道：「老闆你們聊，我忙去了。」

王一飛雙手插兜，在定睛看了二人一眼后立刻就把全部目光投向蘇秦，在她身後的崔意則完全被自動過濾。

王一飛面色興奮，十分熱情加紳士的看着蘇秦問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蘇秦。」

「哦，蘇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可以效勞？」

蘇秦十指如蔥，撩了撩耳邊碎發妙音說道：「也沒什麼事，就問幾個問題不知道王老闆方不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王一飛拉出椅子坐在蘇秦旁邊，只是沖着服務員瞥了一眼，後者就很有眼色的倒了兩杯紅酒放在王一飛和蘇秦面前。

見狀，蘇秦面色微寒，很顯然對方這是故意無視崔意，雖說沒有針對自己，但這番做派還是令她相當不齒，剛要發作，崔意卻跨前一步自然而然的拿走了屬於王一飛的紅酒，並煦然笑道：「多謝王老闆盛情。」

崔意的加入讓王一飛瞬間沒了興趣，眼皮一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不客氣，不知二位是有什麼問題？」

「楊婷和王麗紅，認識嗎？」

聞言，王一飛手指不由輕顫一下，雖然這般細微的肢體動作只是一閃而過，但崔意還是捕捉到了驚慌這種情緒。

「不認識，沒聽過。」

王一飛面無表情，拿起面前的紅酒杯仰頭咽了一口，等他沉下下巴的時候才忽然想起這是屬於蘇秦的那一杯。

「別狡辯了，我知道你不僅認識她們，而且關係還不一般。」崔意輕搖酒杯，緊緊盯着王一飛。

「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王一飛霍然起身，不悅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如果只是這些無聊的問題，那就恕不奉陪了！」

蘇秦目光冷冽，警告說道：「你最好還是一五一十的回答我，不然後果你可承擔不起！」

「哼！後果？有什麼後果？」王一飛毫不在意的轉身就走，畢竟這裏是他的場子，還不怕一個小姑娘和一個病秧子會把自己怎麼樣。

可結果，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蘇秦一腳踹出王一飛坐過的高腳凳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雙腿關節處，趁其趔趄還沒站穩的時候又果斷出擊，伸出右臂一個鎖喉夾着王一飛的腦袋就向廁所方向拖去，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看起來沒有絲毫難度。

四周嘈雜聲沸，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情，唯一的目擊者服務員還沒大叫出聲就已經被蘇秦亮出的工作證掐住喉嚨，崔意凝眸半晌，緩緩吐出字道：「真是...！」

蘇秦得意一笑，沖着崔意眨了個眼示意他稍等片刻。

沒過多時，俏臉佳人就姿態飛揚的走了出來，看着崔意打出一個清脆響指道：「很有收穫，我們走。」

「他人呢？」崔意望了一眼廁所方向。

蘇秦拍了拍手，雲淡風輕道：「不聽話，被我小小收拾了一下，現在赤身裸體躲在包間不敢出來，因為我把他的衣服剝下扔馬桶里了！」

崔意一聽不由莞爾，邁著步子就向門外走去，出聲問道：「情況怎麼樣？」

「這王一飛還真是個畜牲，如你所說，人確實不是他殺的，但他知道王麗紅和楊婷出事了，一直不說的原因，」

「想來也是，他並不認識李沐蕾，所以當然不會有殺人動機。」崔意繼續問道：「還有呢？」

「楊婷和王麗紅確實都是她女朋友，二人涉世未深，所以現在看來，三位被害者的共同重合點，就是醫院。」

「醫院……打胎？」崔意凝神細想，駐足良久，他總感覺大腦之中某些聯繫越來越密，可一時之間信息太多又不能拼湊起來，就在蘇秦將不耐煩時前者終於豁然開朗，趕忙說道：「情況不太妙，我們得儘快佈控抓人，你馬上打電話叫人去醫院，如果慢了一步，恐怕今晚的第四條人命就要來了……」

「不是，什麼意思啊？你給我說清楚。」蘇秦一頭霧水，着急拉住就要上車的崔意。

「你還記不記得關於兇手的一條顯著特徵？」

「記得啊，兇手對於解剖方面可能有過涉獵。」話說一半戛然而止，蘇秦也是聰慧之人，一點就通，立刻想道：「我知道了！所以就對女性的生殖系統了如指掌，在剜肉的時候也就能非常輕鬆的避開骨骼，這條特徵對上了啊！」

「沒錯！」崔意繼續說道：「現在很清楚，她們就一定會有危險，因為這些人就是他的下手群體。」

「對對對，我們走！」蘇秦剛走一半又拉停了崔意，一驚一乍道：「哎我說，我們去哪個醫院？」

「第二醫院。」

崔意知道她還有十萬個為什麼，所以不待她提出問題就已經開始解釋：「開始的時候我讓你帶着在市區周邊轉了一圈，我現在想起只有第二醫院距離府安九中和那兩所學校更遠一些。所以必然會選擇距離學校最遠的府安市第二醫院！」

「同時選擇距離家和學校更遠的醫院才合乎邏輯吧？你知道學校在哪，可也知道她們家在哪裏嗎？」

崔意嘆了口氣，無奈說道：「這是中學不是大學，正常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距家最近的學校就讀，除非寄宿學校，可這三所顯然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