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隨便之人
心上人？莫非這個小丫頭是有喜歡的人，不是特意纏着陸公子。
楚煙一想，心裏竟對她少了幾分偏見，抬手正欲拿來簪子看看，卻被秦蓁蓁一把護住。
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裏，推給楚煙看，這個角度，陸璟曄正好也看得到。
在讓楚煙看的間隙，她悄悄的瞥了眼陸璟曄的神色，雖然只有一瞬，她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裏的一絲異樣。
「做工的確精緻，就連我漠北王室也極少能拿出這樣的寶貝。」
羊脂白玉極為罕見，價值連城，她只見過一次，那是少時誤入母妃房間發現的，可也僅僅只是一個玉戒罷了，全然沒有這支玉簪來的珍貴。
這個小丫頭，本就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樣貌不俗，衣物飾品又皆是上乘，八成是個非富即貴的主。
秦蓁蓁也覺得自己有些弄巧成拙，連忙解釋，「這東西沒什麼好稀罕的，在長安只要有些小錢，就能人手一份。」
「我之所以覺得珍貴，不是它本來的價值，而是它意義非凡，是我最重要的人送的。」
楚煙似懂非懂，一時間也忘了斥責秦蓁蓁對陸公子的無禮。
「不如姐姐坐下來一塊吃吧？」
楚煙也早有此意，可礙於陸璟曄的習慣還是猶豫不決，秦蓁蓁卻手疾眼快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飯菜正好上桌，小二有眼力見的多添了副碗筷。
秦蓁蓁也不再說話，餓意滔天，自然沒有注意到對面的人早已經鐵青的臉色。
陸璟曄總覺得這般被忽視的場景好似曾相識，胸腔里有一股怒意無處發泄。
餘光看見陸璟曄半晌沒有動筷，秦蓁蓁吃完嘴裏的肉，又抬筷從自己碟中夾了塊肉遞到陸璟曄碗裏。
「陸公子都瘦了，多吃些。」
她笑着沖他眨了下眼睛，可愛又靈動的樣子，誰看了都不忍拒絕，就連陸璟曄這般有潔癖之人，也沒有生氣。
他雖然沒有動筷去吃，卻也沒有出聲斥責，這樣的反常看在楚煙眼裏，又不由得生了一肚子悶氣。
遙想當初剛帶他回到王宮，自是相識不久，兩人之間交談甚少可以理解，可已足月有餘，有一日到他房中用膳，卻被一句不習慣與人共同用膳給打發走。
之後哪裏還有提用膳的機會，他甚至都不允許有人能入他房中。
忘憂蠱的作用竟這般大，不僅能讓人忘記一切，竟然還有轉性的效果？
她分明記得他初到忘憂谷之時，還是那般溫潤俊朗的公子形象，現在，哪怕與她多說一句話都不曾。
可這些她求而不得的，卻在身旁這個人身上都輕易的實現了。
飯桌上三個人，三個不同的心思，秦蓁蓁忙着吃，楚煙忙着生氣，只有陸璟曄不知該做些什麼。
「慢用。」
他撩袍起身，在桌上放下一錠銀子，丟下兩人，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秦蓁蓁正低頭忙着吃東西，再抬眼時陸璟曄已經沒了身影。
情急之下她哪裏還有心情吃東西，連忙擦乾淨嘴巴，「姐姐慢慢吃，就當我請你了。」說完一下子跑的沒影了。
楚煙看了看滿滿一桌子飯菜，又看了看兩人消失的地方，搖了搖頭，竟真抬筷吃了起來。
秦蓁蓁是在一座橋上尋到陸璟曄的。
雖說是橋，下面卻沒有河流，漠北乾旱，河水稀缺，可當地居民也艷羨江南小橋流水之美，便於空地之上架起一座橋，在橋邊擺放着一隻船槳。
雖無用處，可勝在美觀，倒也成了北珺城的一道風景。
陸璟曄此時正立於石橋之上，風吹起他的大氅，順帶起如瀑的墨發，他安靜的眺望着遠處。
好似翩翩公子，遺世獨立。
雲層釋放出縷縷微光，籠罩着他的側臉，時光重疊之下，她彷彿看見了那個身披甲胄的將軍，堅毅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國土，英姿颯爽，意氣風發。
他本就該是那樣的……
不該帶着遺憾遠赴漠北，不該孤獨的身死異鄉，不該為了她……
秦蓁蓁眼眶發酸，身體卻比大腦先反應一步，朝着他跑了過去。
後背被一個小小的身體抱住，陸璟曄方才回過神來，他垂眸看見腰間那雙白皙卻凍的有些發紅的小手，緊緊的抱着自己。
一如剛見面的時候，這樣的力道生怕他此刻就會消失一樣。
她是不是將自己錯認成了她的心上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
心底泛起一股無力感，陸璟曄皺起眉頭，毫不客氣的將她的手拉開。
「秦姑娘，請自重，陸某不是隨便之人。」
秦蓁蓁眼角還耷拉着一滴淚，聞言有些不明所以，但礙於他消失的記憶，沒跟他生氣。
反而更大膽的躲到他身前去，將他的大氅一裹，就縮進了他懷裏。
陸璟曄以為自己說的足夠明白了，沒想到此人非但不知羞恥，還有如此大膽行徑，心裏頓起幾分怒意。
她將自己當成何人了？
他將手伸向背後，準確無誤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猛的一扯，將她從懷裏扯開。
陸璟曄心裏有怒氣，動作並不溫柔，秦蓁蓁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子，手腕也被拽的生疼。
「阿璟……」
她委屈的看向他，看見他皺起的眉頭，冷漠的眼神，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輕輕搖了搖頭，渴望能再從他面上看出幾分陸璟曄的影子。
可是沒有，她看不到。
因為她的阿璟從來不會這樣對她……
自來漠北的無數個日夜，她無時無刻不想着與他重逢的場景，可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讓人痛心無力的時刻。
也許真的是她錯了，記憶里都沒了她，又怎麼還會再記得愛她……
她突然覺得這裏好冷，冷的四肢百骸都僵硬的動彈不得，她緩緩蹲下身子，用大氅裹緊自己，好似這樣，才能捂熱漸漸涼下去的心。
「你是不是也將我當作那般風流成性的女子。」
涼風夾雜着她低喃的聲音，在這個空寂的石橋上，竟顯得支離破碎。
察覺到她的反應，陸璟曄也愣了一瞬，後知後覺自己做的有些過分，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蹲在那裏，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她走去，就在手要碰到她的發頂時生生的止住了。
他聽見她沙啞的聲音，低低地響起，「陸璟曄，我也不是隨便之人，我這顆心也只裝得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