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鄰居的死訊
夏日炎炎，晚夜的風像是沒有溫度的輕紗，捂得人呼吸不過來。
我和母親吃完飯坐在台階上乘涼，風扇吱呀吱呀的吹着，父親一手搖著蒲扇，一手抽著旱煙，眼神不自主的看向隔壁院子。
村裏面安靜的可怕，平常總是汪汪叫的大黑狗，此時此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快了吧。」父親壓着嗓子，又吸了一口煙，黃銅色的煙槍被摩挲的發亮。
母親沉默了一會，抬頭對上了父親渾濁的雙眼「老榆，我們這樣盼著別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清風要娶媳婦，成家立業，沒錢怎麼行。」
我被父親的話說的臉紅，其實我還不是很想成家，且不說那個女的我根本都還沒有見過面，我也才剛滿二十歲，想要出去闖蕩一番，但是我父母希望我能早點成家，修一棟漂亮的樓房，娶一個能生娃的女人，彷彿遲一天都是罪過。
父親用他手裏的蒲扇拍走停留在腿上的蚊子，沒想到用力過猛，蚊子直接被拍死了，留下了一灘紅色的血漬。
突然一陣女人的痛苦聲從隔壁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彷彿要將黑夜揉碎。
大黑狗也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齜牙咧嘴的沖着隔壁院子嚎叫着。
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我猜是隔壁李叔大概率已經去世了，他出了車禍，騎着摩托車在村子外邊五公里處和一輛貨車相撞，人被撞出去五米遠，血流了一地，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拿着貨車司機賠的一大筆錢在icu住了十幾天，還是沒有效果，他老婆就把他接回家，說至少讓他死在家裏。
聽說李叔是臉着地，半張臉都給磨平了，我心裏發憷，所以從他回來到現在，我連去看望他的勇氣都沒有。
我知道父親此時心裏面也不好受，畢竟是幾十年的鄰居，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人說沒就沒了。
「榆叔，我爸爸他……他去世了。」一個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從隔壁走了過來，眼裏隱約有紅腫，應該是剛剛哭過了。
他是李叔的兒子，叫李何，今年不過十六歲。
父親二話沒說，熄滅了煙，跟着男生就準備過去看看，到了院子門口的時候，轉過頭喊了我一聲，讓我跟着一起去。
到了他家，入眼看去，燈火通明，統共五間屋子，全部亮着燈。
在最裏面的房間里，還放着一個漆著紅色顏料的棺材，在白熾燈的照耀下，紅的有些詭異，像是鮮血滲出來一樣。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跟上父親的步子，進了左邊的卧室，李何停在了房門口，躊躇著不在向前，我疑惑的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李叔躺在大紅色的彈簧床上面，右手放在棉被外面，腫的和豬蹄一樣，還有紅色的血絲纏繞在手腕處，在往上一看，我剛吃的晚飯差點沒吐出來。
李叔左邊的臉已經看不出輪廓了，紅彤彤的皮肉像是被人用刀叉肆虐過一樣，唯有一顆眼球死氣沉沉的盯着天花板，臉上的肌肉可能被破壞了，所以閉不上眼睛吧。
我自我安慰著，沒想到李何不知道發什麼瘋，大叫一聲往外面跑去。
李何的母親何芳淚眼朦朧的倚靠在白牆上，似乎對李何的行為見怪不怪。
她有氣無力的說「榆哥，我們家老李走了……」
何芳哭了出來，眼睛下青黑一片，眼珠子又佈滿血絲，我真害怕下一秒她也走了。
父親看着昔日一同鋤地的鄰居變成這種樣子，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安慰道「我知道老李去世對你打擊很大，但是生活還有繼續，他的喪事你就交給我吧，我會送他最後一層。」
我低着頭不敢到處看，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可是在他們家，我卻覺得後背發涼。
我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裏，便給父親說，出去找李何，他也沒有阻攔，反倒是何芳臉色一變，露出害怕的神色。
可能是擔心她兒子吧，以後的日子只有他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了。
走出他們家，外面黑黝黝的，只有幾戶被大黑狗的叫聲吵醒的人家亮着燈，在孤寂的夜裏有燈光外泄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我從家裏拿了一個手電筒，便在村裏四處尋找起來，這小子也是真不讓人省心，自己父親去世了，不陪在母親身邊，反而到處跑，等會逮到他可得好好教育他一下。
「李何！」
我邊走邊喊，但是整個村子都要被我走遍了，卻連李何的影子都沒見到，這小子要是參加捉迷藏那不得贏麻了。
突然，旁邊的林子裏閃過一抹人影，我連忙跟了上去，那邊是村裏婦女洗衣服的小河流，但是自從村東邊的小孩淹死在這裏后，基本就沒什麼人再來這邊了。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邁著大步沖了過去，嘩嘩嘩的水流聲由遠及近，藉著手電筒的光朝小河的邊緣看去，哪裏有什麼人影，那裏空空的，只有一些雜亂的草。
早就聽說那個小孩之所以被淹死，是因為有鬼魅作祟，但是都是村裏孩童在流傳，並沒有證據能證明，我心臟突突突的狂跳，說不害怕是假的。
「清風哥？」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疑惑的轉過頭，是李何！
他的頭髮濕漉漉的，還在不停的往下面滴著水，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嘴唇發紫，黑色的短袖緊緊的貼在他瘦弱的身體上。
「李何，你怎麼在這裏啊，身上都濕透了，快跟我回去。」我作勢就要用手去拉他，可是李何突然往後退了幾步，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像看怪物一樣看我。
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何哆哆嗦嗦的躲在樹後面，用手指着我，顫抖著說「我沒有濕，身上濕透了的，是你啊！」
我被他的話弄的糊裏糊塗，是不是他掉進河裏被水進腦子了，我明明才剛剛到這來，怎麼會……
正發神，一股冰涼的寒意順着脊背流了下來，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沉重無比，我抬手一摸，亮晶晶的水珠就落在了我的手掌上面。
哈哈哈，這是惡作劇吧，怎麼會，我身上怎麼會有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