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移屍嫁禍案中案

第7章 移屍嫁禍案中案

上代舉人,這代秀才的家,何汝貴還真不敢硬闖。要不然段忠老兩口兒拿着掃把,就能攔住他這如狼似虎的一大家子?

也就韓岳牽涉人命官司被抓進了縣衙,他才上門放刁,換平時路過都不敢高聲大氣的。

沒想到韓岳突然無罪釋放,何家人這會兒有點進退兩難了。

何汝貴眼珠一轉,乾脆裝可憐以退為進:「韓小相公,你叫小人一聲五叔,小人可不敢當。當初承蒙韓老爺恩准,寄了二十五畝地在貴家,我們全家記着韓老爺的大恩大德。只是現而今貴家不能免皇糧國稅了,還請退了我家的田,小人全家念韓小相公的恩德!」

此時士紳可以優免皇糧國稅,不少親戚朋友將田畝寄在士紳名下,以圖減免稅賦。說來未免有些對不住朱皇帝,然而大明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處處州縣皆如此。

韓岳假裝不知道前因後果:「不是退了嗎?」

何汝貴苦巴巴的道:「退的十五畝,還有十畝。」

老僕段忠在旁邊氣得直抖,大罵何老五不要臉。

當初何家先輩傳下來二十五畝田,到何汝貴這輩兄弟倆分家,何汝貴分得十五畝,寄在韓家優免錢糧;弟弟何老七的十畝賣給韓家,他拿了銀子去紙坊鎮做生意,有文契可證。

韓岳立刻吩咐段忠,把白紙黑字的田契拿出來給大家看。

何汝貴早有準備,叫起了撞天屈,說這只是為了詭寄田畝做的假契。

現在以韓岳的秀才身份,按規定僅可優免八十畝,然後灰的白的各種路數通通加一塊,頂多還能再優免一百來畝田,算算連韓家自己的田畝都有部分要交稅了。

所以村民都已把詭寄的田畝拿回去,何汝貴也是如此。可他並不甘心,還想最後再從韓家咬塊肉下來。

此時士紳借詭寄免稅吞沒民家田畝,虛錢實契、弄假成真的事情,在鄉間比比皆是。

韓家就成了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村民們將信將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有的說韓家名聲好不至於做這種事,有的猜測這次韓岳被官司牽扯得賣田賣地,會不會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

韓岳並不急於辯解,他仔細的審視着何汝貴。

這傢伙喉結一起一伏的,不停吞咽著口水,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他現在很緊張嘛,當着這麼多人說謊也是有心理壓力的。.

很快,何汝貴的表情變得驚喜交加。

因為從村外官道方向傳來了喧嘩,一群人正朝這邊走來。

為首的縣衙張捕頭,帶着三四名頭戴六合一統帽,身穿青袍紅罩甲,腰系雁翎刀的捕快,還有六七個拿鐵棍鐵尺鐵鏈的白身幫役。

村民們亂鬨哄的議論起來,不少人捏著把汗,還有人悄悄挪動腳步,離韓岳遠了些。

捕快們攀誣牽扯良民,把富戶指為強盜窩主,以此榨取錢財的事情,民間可以說盡人皆知。

不用說,韓岳的官司肯定沒完,又來攀扯韓家了。

捕快下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不但當事的韓家倒霉,全村都攪得雞犬不寧,連下蛋的老母雞也被他們捉去吃了,路邊的狗都挨了巴掌,村民們能不怕嗎?

只有何汝貴大喜過望,屁顛屁顛的迎過去:「差爺,可是來抓窩主韓家對證的?差爺,這邊走。」

上次何汝貴是發現屍體並最先報官的首告,捕快們衝進韓家的時候,他也跟着順手牽羊發了筆小財,所以他做夢都想再來一次。

瞧着他滿臉奸笑、點頭哈腰的樣兒,活脫脫的狗漢奸嘛。

可這次來的捕快跟上次不是一夥,聽見何汝貴這麼說,捕快們反而面色尷尬,有人甚至露出遲疑、畏懼的神情,漸漸放慢了腳步。

反而是韓岳微笑着迎過去。

韓升跟在少爺後面,不怎麼害怕,韓真兒也牽着韓岳衣袖跟了過去。

老僕段忠丟下掃把跑回去報信:「夫人,夫人不好啦,那些捕快又來了!」

韓夫人急匆匆的走到院門口,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那邊何汝貴給捕快們帶路,生怕這伙生面孔的捕快不認識韓岳,還貼心的幫着指認,手指頭幾乎戳到了韓岳臉上:「各位差爺,這就是強盜窩主韓岳。」

韓真兒已經嚇得小臉兒煞白,淚珠兒都在眼眶裏打轉,卻站到韓岳前邊,張開雙手護着他,沖捕快們喊:「壞人,不准你們抓我哥哥!」

為首的張捕頭半點都沒猶豫,高高的揚起了巴掌。

啪!

乾脆利落的一記耳刮子,把何汝貴打得暈頭轉向,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張捕頭又掄圓了左手。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

張捕頭一套組合巴掌下去,何汝貴被正正反反抽了十幾個脆的,打得臉腫得像豬頭,連他媽都不認識了。

剛才在韓家門口跟烏眼鬥雞似的何家人,眼睜睜的看着當家的被打,竟連上去攔一下的都沒有。三個生龍活虎的兒子,都跟鵪鶉似的縮著脖子,一臉恐懼的看着捕快逞凶。

張捕頭打完了,轉身就沖韓岳呵下了腰,臉上堆滿的笑,比挨打前的何汝貴還多三分:「韓相公,這刁民膽敢誣陷您老,真是豈有此理!小的替您老教訓教訓他。」

張頭兒雖然低三下四,同行的捕快弟兄卻沒有誰覺得不妥。

想那黃捕頭也是十幾年的老公門了,跟永安王府二管家沾親帶故,還搭著刑名師爺的線兒,只因為得罪了韓相公,被二十大板硬生生打吐了血,這會兒躺床上起不來。他帶的那伙馬快也做了縮頭烏龜,衙門裏走路都彎腰低頭,平地矮了三寸。

凡是見過公堂上情形的,從刑房書吏到馬步捕快,哪個不怕韓相公?以韓相公的本事,玩死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張捕頭既然識趣,韓岳也賣他個面子:「多謝!張頭兒,你們這是?」

張捕頭說了原委:黃捕頭被打得起不來,人命官司可不能耽擱,胡知縣改差他老張來辦這案子。

縣太爺錯抓韓岳,上司責問不免焦頭爛額,於是他對張捕頭設下期限,三日一比五日一限,破不了案就屁股開花,如能破案,就把黃捕頭的馬快位置補給他。

韓岳在公堂上已經把案情剖析到了相當程度,張捕頭重壓之下尋思一客不煩二主,乾脆來請他指點迷津。

甩何汝貴那頓大耳刮子,就當給韓相公的見面禮了。

見韓岳沉吟著沒接話,張捕頭心說莫不是嫌這份見面禮太輕?吆喝着捕快們舉起鐵尺鐵鏈,就要把何汝貴打個滿堂彩,韓相公遭了冤獄,見個紅的才好沖沖晦氣。

韓岳止住捕快們:「張頭兒且慢。你的兇殺案子我會幫忙,不過要先辦我這裏遺屍嫁禍的案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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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九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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