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書塾2

項碩家的小院前廳，老陸低著頭，站在項志宇的面前。

「好了老陸，不要自責了，進不去書塾又不是你的錯，這是家族的規矩，和你無關。放心吧，在書塾里，碩兒不會有危險的。」項志宇看著自責的老陸，寬慰道。

「老爺，那要是小少爺吃虧了怎麼辦？」老陸焦急的道。

「那就讓他吃，正好讓他長長記性，看他還往外跑不？」項志宇不慌不忙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

「老爺，這——」老陸還要再說，項志宇用手拍了拍老陸的肩頭說：「老陸，我知道你關心碩兒，可玉不琢，不成器。長在溫室的花朵是經不住外面的風雨的。碩兒是我兒子，我也擔心，可有些事還是要讓他經歷的，只有經歷了，人才會成長。你還到書塾門口守著，保證碩兒的安全。」

老陸被項志宇說服，轉身退出前廳，快步的走向書塾。

書塾里，隨著夫子手裡的戒尺在桌子上輕輕的敲了三下，剛剛還朗朗的讀書聲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學子正襟危坐看向夫子

「誰先來背一遍？」夫子手捋鬍鬚的說道，學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主動站起來。

「呵呵，看來沒人想第一個呀，那就由三公子背一遍吧！」夫子笑了一下，對著下面一個正在躲躲藏藏的身著天藍色武士服，皮膚黝黑，臉色發紅的少年說道。

少年聽到夫子指名叫他，少年無奈的撓撓頭站起來都：「回夫子，小子愚鈍，夫子可否再給小子一段時間，讓小子在背背，可好！」看著少年的樣子，底下的學子，無論男女都在偷笑，有的笑的甚至都快出溜到椅子下面

夫子看著憨厚的少年，更是恨鐵不成鋼的道：「再等？再等你就從老夫這裡畢業了！你要是把練武百分之一的心思放在學文上，你早背下來了！你先背背，我看你記住了多少！」

少年站起時，項碩就認出夫子口中的三公子，正是自己的三堂哥項華，不過看著教室里的情景和聽夫子的話，項碩很是疑惑不解，心想：「不就是沒背下來嗎，至於這樣嗎？」

項初雲可能是看出了項碩的疑惑，強忍著笑意對項碩：「這三哥哥，哈哈，這千字文是三哥哥兩年前開始學的，夫子提問過數次了，每次三哥都是這套說辭，每次都是背出前兩句，剩下就不會了，就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多點，哈哈！」

項碩看著快笑岔氣的項初雲，也是無語，知道項初雲沒有惡意，就是笑點低點。不過想想確實這三堂哥項華也確實有點意思，兩年就記住八個字，還每次都用一個理由回夫子，把夫子氣的暴跳如雷。想到這裡，項碩自己也有些想笑。

果然如項初雲說的一樣，項華說完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個字之後，吭哧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只好用無辜的眼神哀求的看著夫子。夫子的臉色卻變得鐵青。

項碩看到項華這可愛的模樣，項碩再也忍不住了，噗一聲，笑了出來。項碩笑聲出口，就意識到不好，因為此時教室非常安靜，不過再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至於教室為什麼這麼安靜，看看夫子的臉色就知道了。這樣一來，項碩立刻成為教室里最亮的「仔」。夫子和其他學子全部看向項碩。

「項碩小公子，是老夫講的很可笑？還是聖人之言很好笑？引得你發笑？嗯，今天小公子要是不說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老夫決不答應，一定和你父項志宇好好聊聊！哼！」

項碩現在有些傻眼，不過是笑了一聲，雖然時間上是有些不對，不過也不用這麼上綱上線吧，連聖人都搬出來了，最後還要找家長？項碩大腦飛速的旋轉著思考如何回答，眼神卻不停踅摸。當他看到堂姐項初雲的時候，項初雲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當他看到三哥項華的時候，心裡那個氣呀。現在的項華，已經坐下，看到項碩看他，他偷偷的笑著對項碩拱了拱手。雖然沒有說話，但項碩還是明白他的意思，謝謝兄弟救我出苦海！看來指望別人是不成了，只能依靠自己了。

「小公子可想好了？」夫子步步緊逼道。

項碩在沒有外援，夫子步步緊逼的情況下，反而心平靜下來。這人一平靜，思路一下就清晰，思路清晰，主意自然就來了。項碩對著微微躬身施禮道：「回夫子，小子剛剛讀聖人之言，模模糊糊略有所悟，心中喜不自勝，所以笑出聲來。」

此話一出，教室里的眾人表情都是一愣，誰也想不到，這個不到兩歲的娃娃，能說出這番話，而且說的滴水不漏，找不出半點毛病。就連夫子想追問的話頭也給截住了，眾人知道即使夫子想問項碩悟了什麼，也會被用模模糊糊給頂回去，說了是模模糊糊，自然就說不清楚了。

夫子也是明白，其實夫子本來就沒打算把項碩怎麼樣，就是想嚇唬嚇唬項碩而已，既然給了台階，自然不會再在此事上糾纏。

夫子又讓項碩背一遍今天所學，不出意外，又讓眾人吃驚一回，項碩一字不差背了下來。難得的夫子誇獎了項碩幾句，告訴他可以隨時來他的課聽講，不過不要再坐女子這邊了。夫子難得的幽默了一下。最後告誡項碩戒驕戒躁，書山有路勤為徑的道理。項碩欣然接受夫子的教誨，並表示感謝。夫子見此很是滿意，點了點頭，邁著步去考其他學生。

太陽已經到了天空正中，今天課程結束了。隨著夫子的一聲下課，眾子弟紛紛收拾東西跑出教室。項碩自然也不例外，隨著大部隊往外走，這時突然感覺腰間一緊，身體不由自主的升起，接著就感覺自己靠在一個還算寬厚的胸膛。此時背後的人說話了。

「九弟，讓哥哥送你出去！」原來不知道項華什麼時候來到了項碩身後，一把將項碩抱起。

「三哥，你不會想報復九弟吧？」這時古靈精怪的項依雲從旁邊跳了出來，雙手掐腰一臉笑意的看著項華說道。

項華用手點指項依雲，一臉無奈加好氣的說：「依雲妹妹，你三哥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感謝碩弟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報復？要不是碩弟，我還不知怎麼從夫子手裡脫身呢。」

「那三哥你這是？」項依雲很是好奇的問。不說項依雲好奇，就是項碩也好奇。剛才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就剛才的事，項華能不報復已經不錯了，項碩就謝天謝地了，更不要說項華還感激他了。

項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這不是賞月會快到了嗎？這賞月會可以乘船你們知道吧？」

「賞月會？」項碩疑惑的看著這兄妹二人說道。

「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炎魁商會都會在明月湖開賞月會。這賞月會可和每年的正月十五的燈會不一樣，是有規矩的。如果你只是參與的話，你可以跟哥哥姐姐在一條船上，但你要是想自己有條船的話，就得參加炎魁商會的選拔。每年炎魁商會都會對外提供二十艘船，除了五大家族各三艘之外，剩下的五艘則由五大家族子弟去爭奪。來顯示自己家族的實力，不過這個比的不是武力，而是文學方面的。不過每年的題目規則都不一樣。除了這些，到了賞月會還有其他節目，每年都不一樣，還有就是——」項依雲詳細說了賞月會的規則，可說到作用就支支吾吾了。

「還是我來說吧，賞月會不僅是各家族的文學實力的比拼，也是相親大會，如果能有條自己的船，則可以邀請自己心儀的姑娘上船，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懂得！」項華一邊說，還一邊擠眉弄眼。

「難道就不能自己弄條船去嗎？」項碩看著項依雲問出了自己心裡的疑問。

「不能，賞月會那天只能坐炎魁商會的船，我記得聽長輩說過，曾經有人這麼做過，那大約是百年前的事，結果船到了明月湖，沒一會船上的人就都死光了。」項依雲很有耐心給項碩解釋道。接著項依雲看向項華說：「三哥，碩弟才一歲半，離參加賞月會還早呢？你和碩弟說這些幹嘛？」

「今年的爭船的題目出來了，是以月為題作首詩。我這不是想讓碩弟幫我作首詩嗎！」項華看著項初雲不好意思的說道。

項依雲吃驚的看著項碩說道：「碩弟，你還會作詩？」

項碩聽了項華的話，也是一驚。心想：「作詩？自己肯定是不會的，背詩還差不多！可項華又為什麼一口咬定自己會作詩的呢？」

項碩這想著，突然聽到項依雲問他，剛想回話，項華就搶先開口了：「怎麼不會作，依雲妹妹，你看看這首詩怎麼樣，這是我去年冬天的時候，看見碩弟盯著一顆梅花，嘴裡不停的重複這幾句話，我就記下來了，後來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知詩的來歷，你說不是碩弟做的，是誰做的。要我看咱們這些人里，也沒一個能作的出來這麼好的詩。」最後還得意的看了一眼項依雲。

項華將項碩放在地上，從懷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了項依雲。項依雲接過紙，打開看了一下就不自覺的輕聲的讀了出來：「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合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項碩聽著這熟悉的詩句，終於想起來了。那是項碩來到這裡過的第一個冬天，當時正是深冬時節寒風凜冽，大雪紛飛，項碩家的院子里的梅花卻在此時開花了，看到梅花迎著風雪開花的情景。項碩想到了自己孤身一人穿越到異世，不知還能不能回到那個讓他懷念的世界，前路更是未知。不過一枝梅花尚可直面慘淡的人生，自己一個大活人又有什麼可怕的，不自覺豪氣頓生，就用陸遊大神的落梅的前四句抒發一下感情。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容易傷秋悲春一點不假。這不項依雲只是讀了陸遊大神的四句詩，眼圈就泛紅了，一臉的悲傷，看向項碩的眼中都滿是憐惜，要好好安慰項碩一番的樣子。

項碩看到項依雲這副模樣，心裡則是發毛，不知這大姐是搞的哪出，幾句詩怎麼會有這麼大反應。項碩也不知怎麼開口解釋，這不是自己寫的詩了。還有一層原因是這位大姐現在反應這麼大，如果這位大姐知道詩不是自己做的后，會不會覺得自己讓她出醜，惱羞成怒打自己！項碩心中想法迭出不窮，一時間也不知怎麼措辭了。

項華的反應則就有趣的多了，臉上帶著幾分得意，還有幾分吃驚。吃驚的是要說項依雲在赤山鎮也是有名的才女，區區一首詩怎會讓她如此表現，不過想起之前看過這詩的人，神情簡直和項依雲如出一轍，項華也就釋然了。不過項華感覺更得意了，這麼個詩才讓自己發現了。

三人就這麼各自想著心事，一時誰也不說話。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好詩！好詩！咦，不對呀，這詩不完整，好像只是一半？」

三人同時從思考中驚醒，轉頭看向聲音發出之處想知道是誰在說話。剛看一眼，三人就想奪門而逃，來人不是別人，就是剛剛離去的夫子。

其實夫子剛剛並未離去，因為今天和另一個教室的夫子約好一起對飲，所以只是出了教室，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了門口，屋內發生的一切，夫子聽得一清二楚，不過這對於夫子來說並不算什麼，直到項碩的詩被項華拿出，經項依雲朗讀。

讀書人有個習慣，就是遇見好的文章，總想分析理解一番。夫子雖然是人師，但同樣也是讀書人。聽到項碩借杜牧大大的四句詩，自然是要分析理解一番的，這一分析，還真讓夫子發現了這詩並不完整，這才自言自語，讓三人發現。看見被三人發現，夫子也不忸怩，徑直的向三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