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費恩林 - 水手

（ChapterXX:Feynlin-Sailor)

「起床了！你們這群懶惰的蛀蟲，立刻都給我起來！」水手長渾身長滿了腱子肉，正手持一條皮鞭怒吼著。他頭上系著紅色的頭巾，身穿已經洗的發白的開胸短袖灰衣，露出來的手臂紋滿了如船錨、鯨魚、海鷗等等紋身，腰上系著混色腰帶，上面還別着一支破舊的燧發槍。

費恩林·布拉德萊爾和其他大部分水手一樣，被這突如其來的吼叫驚醒。他敏捷的翻身從狹窄的小吊床上站了起來，並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工具——一個破爛的長柄木刷子。

少數身手不那麼靈便的，醒來后就臉朝下摔在了木製甲板上，將鼻子磕破流血不說，還會立刻挨上水手長的一記皮鞭。

在登上薩希爾國王哀嚎號之前，費恩林甚至不知道這是一艘海盜船。和許多其他嚮往海洋的人一樣，他們莫名其妙就在沉睡海灣的碼頭上與船長簽訂了契約。實際上，無論年齡大小，只要你四肢尚且健全，都會立刻通過審批。

那也是費恩林唯一一次見到船長艾偉羅·斷骨者。他後來甚至懷疑，船長本人是否真的登上了這艘船。

但是，面對來自聖劍王衛的追殺，留給精靈遊俠的又還有什麼其他選擇？通向費德沃森林的路上危機密佈，費恩林不止一次在睡夢中被迫拔出長劍，刺死了一個又一個的蒙面刺客。

越靠近家的地方，刺客出現的就越發的頻繁，每次出現的人數也從一兩人，變成了三四人、四五人。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尚未走到森林邊緣，就會被那些鋒利的匕首大卸八塊。

於是，費恩林改道向東南，穿越沙漠，選擇到大陸最角落的港口乘船出海，遠離這片被大敵所控制的大陸。

他所知曉的秘密，必須拚命保守，即使放棄掉回家的夢想。

以精靈的歲月來看，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不過彈指一揮間。費恩林已經在世間行走了一百零七年，並不在乎來自歲月的侵蝕。自己作為人證之一，他早晚能夠找到機會，在所有人面前揭露這王國最黑暗的罪惡，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首先要活下來。

輾轉半年，歷經重重險阻抵達沉睡港灣時，費恩林卻聽聞他的王后南希已經死去。就像他的摯友泰倫·黑地一樣，永遠回歸到了圖拉昂的懷抱中。

在他尚未再次走出哀傷之際，卻被敵人發現，虜劫到了絕望沼澤中。他從對方靈活利落的身手看出，這些偽裝成雇傭兵的傢伙是一群教團的精銳士兵。

那時，他一度認為自己的生命已然走到終點。

但那位女軍官並沒有立刻取他性命。而費恩林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追蹤技巧和記憶能力，他清楚的記得，上一次看到這女人的臉時，還是十四年前。

那時，眼前的金髮女人還是個天真的孩子，被他自己親手送入了教團的收容所。那時，他天真的以為那是對於孤兒的最好歸宿。

費恩林永遠記得女孩朝他微笑的可愛臉龐，和那雙明亮清澈如寶石般的深藍色眼睛。多年後，在得知收容所的殘酷后，這笑容讓他不止一次的從夢中驚醒。也讓他不止一次的遍訪整個奎爾龍斯孤兒收容所，但卻再也沒有找到她。

或許，這就是大地之母為我安排的命運。於是，費恩林決定將自己知曉的秘密單獨告知眼前的女人。但他沒來得及說出全部內容，

真正的大敵就殺到了眼前。

女人偷偷放走了他，他知道這是屬於他最後的機會。

所以，精靈遊俠費恩林現在成為一名海盜船上最底層的水手。正在藤鞭的驅趕下從甲板的這一邊清洗到另一邊，然後再從另一邊清洗到這一邊。

他在六十多年前，曾經乘過船，那是精靈的紅橡木船，永遠乾淨明亮，從不需要水手如此頻繁的清理。而且，那時候他是一名乘客，只是負責優雅的坐在甲板上的躺椅上，欣賞著大海的美麗。

實際上，海盜船的甲板在他和其他水手的努力下，雖然破舊不堪，但也是一塵不染，根本不需要每天做如此多次的清潔。可水手長的命令就是命令，費恩林和其他水手們一樣，只能不停的幹活、不停的執行命令、不停的挨鞭子抽打。

這艘船上的水手有人類、有瑞格人、有巴博人、有東方人，甚至還有幾名矮人。而費恩林是船上唯一的精靈這一點，一直無人知曉。因為早在他逃亡於安索斯特大陸時，就已經用匕首狠狠切掉了自己的尖耳朵。

現在在他人看來，他只是一個兩隻耳朵有殘缺的可憐人。除了長相過於英俊、綠眼珠過於明亮、聲音過於優雅、皮膚過於細滑、體型過於高大削痩之外，和其他水手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

可惜才在淚水之洋上航行了沒幾天，一名矮人水手就發現了他身份的秘密。畢竟，精靈與矮人自六千多年前的傷痕紀元起始就相互敵視，對彼此是再熟悉不過。

發現費恩林身份的那個矮人主要工作是負責搬運貨物。所以自那天起，費恩林除了清掃甲板和房間外，還要負責搬運沉重的酒桶和食物箱子。同時，他也不得不把每天有限的口糧分給那傢伙一半。

遺憾的是，航行的第十二天，那位矮人就因為盜取食物而被罰處「走跳板」。

犯人的雙手被繩索綁在身後，眼睛被布條蒙住，被迫走上一根伸出船身外的甲板。而除了船長外，所有的水手與船上的士官都一起聚集在甲板上，被迫觀賞這殘酷的刑罰。

水手長手持彎刀，一步步逼迫那矮人向前。從那長鬍子的矮個子走上跳板開始，嘴裏就不停的罵罵咧咧，直說的口沫橫飛。只可惜，除了費恩林之外，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麼。

他不願意在心中翻譯那些污穢的辭彙，只能試着去聆聽海風和水手們興奮的吼叫。在他的心中，從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條生命的隕落。如能中止這種刑罰，他寧願做更多工作，吃更少的食物。

但是，偷盜食物在船上是極大的重罪，除了船長，無人可以讓矮人免受刑罰。

於是，費恩林不假思索的衝到了船長室前，大聲為矮人求饒。

他的行為震驚了所有人，包括大副格羅迪亞——也是船上唯一的女人。據說，她是船長的女兒……或者情人。

「你為這個矮人的命祈求船長的寬恕，為此你願意付出什麼？」女大副格羅迪亞冷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