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蓮教派

夜空無垠，唯余月光。

長樂縣郊外破廟之中，一尊泥坯佛像盤坐在雜草叢生的高台上。

破損的身軀露出其中繁雜的齒輪結構，失去內力供應的佛輪淪為掛在腦後醜陋的青銅圈，唯一一絲生氣便是拈花指中一朵迎風搖晃的野花。

佛死，則魔生。

一身黑袍的韓琛負手而立，腳下踩着佛頭陰影，意氣風發。

「二十年前，鎮遠郡長樂縣，無間門新分舵正式成立。我和一班兄弟雄心壯志，豈料成立不過半個月，幾乎每天都要被帝國校事掃蕩一次。兄弟們東躲XZ，死傷慘重。

「逃離之日我就曾發誓，這輩子一定要重新回到長樂縣，把我失去的全部奪回來！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韓琛眼神凌厲，看向破廟牆角。李鈞斜靠着牆壁，不咸不淡的恭維道：

「老大英明，有您的帶領，無間魔主一定能在長樂縣三十萬百姓的血泥中重獲新生。」

韓琛對李鈞冷淡的態度不以為意，藏在兜帽下的面孔露出一雙豆大的眼睛，在李鈞身上來回逡巡。如同一名久不得志、一朝出頭的匠人在欣賞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一身代表長樂縣校事府校尉身份的玄色蟒紋勁裝，腰間懸掛一柄樸素直刀，鞘身上有篆刻着數條隱隱發亮的紋路，那是用來傳導內力的陣式。沒有其他繁雜墜飾的打扮看起來乾淨利落，身形挺拔、氣質硬朗。

韓琛最滿意的還是李鈞那雙凡人的眼睛，眼眸中七分匪氣、三分邪意，以及一顆隱隱透著的野心。

一句話概括，是個能成事的人。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爬到校事府校尉的位置。

「這一年來咱們長樂縣分舵的日子雖然過得安穩，可其他地區的兄弟分舵卻被校事府掃的很慘，勢力範圍急劇縮水，大量同門丟了性命。」

韓琛把聲線稍微放柔：「宗門很看好你的潛力，將會全力支持你參加三個月後的校事府晉陞考核。」

「只要你進入郡城校事府，就能一舉扭轉本門的逆境。到時候你也能得到的無數好處，甚至能得到一次直視魔主的機會。」

韓琛一邊說，雙手一邊在胸前比劃，手臂的動作看起像是抱着一個圓圓的大餅。

「直視魔主....，然後讓全身血肉都擁有獨立的意識，分崩離析只剩白骨？」

李鈞心中腹誹一句，聳了聳肩道：「能為宗門效力，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是...」

李鈞用刀柄碰了碰掛在腰間的一塊青銅腰牌，發出清脆的叮噹聲，神情無奈：「想參加校事府內門晉陞起碼要副都尉級別，我現在僅僅只是個小小校尉，根本沒有資格啊。」

韓琛似乎早就料到李鈞會說什麼，臉上笑容不變，雲淡風輕道：

「那就在晉陞考核前坐上副都尉的位置。你現在只不過是鍛力境界，實力是差了點，這段時間你要什麼修鍊資源，門內會全力支持你。

韓琛面露惋惜：「可惜你身在校事府，身上不然沾染無間魔主的氣息，更不敢放開手腳獻祭。否則只需要一場血肉宴，立馬就能得到魔主的青睞，那裏還需要如此按部就班的錘鍊體魄。」

韓琛搖了搖頭，將這個沒有意義的想法甩出腦海。繼續說道：「如果是功勞不夠，我手裏還有不少其他魔門教派的行蹤，你挨個去拔起來就是。」韓琛頓了頓，「甚至分舵里一些信仰不夠純粹的弟子，也可以交給你。

」

韓琛的語氣不容置疑：「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次不容有失。」

李鈞面露苦笑，「那我儘力而為。」

韓琛顯然對於李鈞的回答很不滿意，兜帽下的聲音變得冰冷，「沒有什麼儘力而為，這是命令，你必須服從的命令！」

李鈞聞言嘴角下意識一撇，韓琛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小動作，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破廟外竊竊私語的蟲鳴戛然而止，站在角落裏的李鈞如墜冰窖，四周的黑暗莫名開始沸騰，如有生命一般纏上他的四肢。

滑膩冰冷的觸感讓李鈞瞬間汗毛倒立，雙腿下意識微微彎曲，整個人如勁弓一般繃緊，腰間校事府配發的長刀在鞘中瘋狂顫鳴。

但李鈞卻不敢拔刀。

在他的視野中，韓琛緩緩摘下頭上的兜帽，本該是眉毛的位置裂開兩條縫隙，兩顆眼珠蠕動着的擠了出來，如蜥蜴一般倒豎。

夢魘般的囈語在他嘴裏不斷重複：「無間門人，生為無間。如若不尊，墮入無間.....」

「又來PUA老子了，艹！」

要不是不敢有任何異動，李鈞很想給復讀機一樣的韓琛來上一刀。

這幅場景，李鈞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自從被韓琛選中進入校事府當卧底開始，每次見面韓琛都會用這招對他洗腦。

不過片刻之後，李鈞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絲恐慌。他發現這一次發現竄入自己腦海中的囈語強度，遠超以往！

李鈞感覺渾身正在血肉脫離自己的控制，握刀的五指傳來難忍的癢意。低頭看去，不知何時自己的指尖已經破裂，一根根豆芽狀的血肉悄然綻放。

一股對韓琛莫名的誠服和崇拜正在自己心底滋生。

「這胖子動真格的了！」

縱然心頭有再多的不舍，但李鈞也不敢再耽擱下去，心念一動，幾行小字躍入他的眼眸。

【抗性：邪祟不侵（1/5）】

【根骨：十里挑一（0/1）】

【靈質：平平無奇（0/1）】

【可用點數：1】

三項屬性后都有一個閃爍不定的（+）號。

「抗性，加點！」

隨着可用點數歸零，抗性後綴的邪祟不侵（1/5）變成了（2/5）。

一個簡單的數值變化，效果卻是立竿見影。

蟲鳴再次響起，韓琛眸中瘮人的冷光消失不見，瞪一雙小眼睛擠眉弄眼，先前詭異的囈語也變成了無意義的嘈雜。

「還好還好，你有魔功，我有掛。只是可惜老子辛辛苦苦積攢的點數啊，原本是準備加在根骨上當個天才的，現在好了，全點了抗性。」

見韓琛還在孜孜不倦的復讀，李鈞明白自己不做點什麼對方是不可能停下來的。

只見他渾身突然開始顫抖，臉上的表情變的躁動不安，接着眉眼抽搐、面容扭曲，許久后才在掙扎中逐漸恢復平靜，最終眼神變得堅定不移。

「無間門人，生為無間。如若不從，墮入無間。」

李鈞抱拳沉聲道：「門人李鈞謹遵舵主法旨。」

念叨了半天的韓琛舔了舔嘴唇，看着一身校事府打扮的李鈞向自己恭敬行禮，一股強烈的快意從心底直衝頭頂。

「校事府又如何，還不是要在本舵主面前低頭！等這個李鈞晉陞內門，那郡城香主的位置，我韓琛也不是不能一搏！」

韓琛笑容越發燦爛，拍了拍李鈞的肩頭：「這才是我韓琛的好弟子，不枉費我如此栽培你。」

接着傲然的冷哼一聲道：「門裏那些沒有眼界的蠢貨，居然還想拿你去換那些被羈押在郡城校事府裏面的廢物。等你再進一步，我就把他們的名單和藏匿位置給你，到時候慢慢收拾他們。」

李鈞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舵主放心，聽說郡府那邊的校事府有的是炮製手段，屆時榨出來的好東西一分不少全送到舵主您手中。」

韓琛哎了一聲，擺手道：「我知道你有孝心，不過你自己也留點。郡府可不是長樂縣這樣的小地方，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李鈞忙不迭感謝舵主體諒，就在這是他腰間的青銅腰牌不斷震動，同時發出輕微的嗡鳴。

這是校事府得手的訊號。

韓琛笑眯了眼，「看來白蓮教派的人已經被抓住了，恭喜你啊李校尉，又立一件大功。」

李鈞抱拳道：「全仰仗舵主成全，那我...」

韓琛揮了揮衣袖，「去忙吧。」

李鈞剛剛要踏出破廟，身後突然響起韓琛的聲音。

「校事府那邊最近有人起了疑心，不過你放心，你的身份乃是宗門絕密，只有我和宗主大人知道。所以你放開手腳，校事府內絕對不會有人查出你的真實身份。」

韓琛的聲音低沉厚重，帶着一股讓人信賴的真誠和穩重。

李鈞收回剛剛踏出門檻的腳，轉頭看向身後，破廟內只有那尊佛像和滿地的野草，而韓琛早已經消失無蹤。

李鈞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像一把快刀，鋒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