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deus ex machina

「嘟、嘟——」

「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該不會是……」日暮警官趕忙拿出手機，果然是高空中的松田陣平打過來的。

「日暮警部，」電話那邊的松田警官說，「下一個炸彈的位置一個是在醫院裡。」

「在醫院？」日暮警官接起電話。

周圍的警察都把目光聚集過來。

「……那張傳真不是寫了嗎？戰友的項上人頭。」松田陣平說出他的推理，聲音經過電話有些失真

「圓桌騎士存在於中世紀的歐洲，那個時候的騎士多半都會戴刻有十字圖案的頭盔。」

「醫院的地圖符號嗎？」日暮警官恍然大悟，旋即皺起眉，「但是短短兩個小時，根本來不及排查米花市的醫院哪裡被安裝了炸彈。」

「所以我才打電話過來，」松田陣平輕笑一聲。

「那個炸彈犯還給我留下來信息，」他平靜地說，「最後距離爆炸三秒前會給下一個炸彈在哪裡的提示。等我知道是哪家醫院時再聯繫你們。」

「聯繫？不是要最後三秒才會給信息嗎？你打算做什麼？」日暮警官接連追問，「還有，上北君是不是和你一起上去了？！」

「那孩子以後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這是在託孤嗎？別自顧自地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啊！」

「對不起啊，我手機快沒電了，先不說了。」那端那個獨斷專行的警官掛斷了電話。

「松田警官？松田警官！」日暮警官朝著電話大喊。

「……沒辦法了。」日暮警官收起手機，轉身對佐藤警官和白鳥警官說，「事到如今只能相信他了，我們先疏散人群吧。」

「這傢伙，是打算自我犧牲嗎……」他抬頭看向高空中的72號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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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掛斷電話后，松田陣平手指飛快地編輯著簡訊，「你要怎麼讓我平安無事呢？」

「這個暫時還需要保密，」上北幻有些心虛，不敢直視警官的眼睛，「但我可以用接下來的所有番茄汁發誓，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沒有騙松田陣平，確實是有著能讓監護人安全落地的方法——就是如果天然卷知道了，上北幻願意用他的墨鏡擔保，這傢伙絕對會很憤怒地拒絕，順便給他臉上來上一拳。

為了避免破相，上北幻決定把解釋拖到最後一秒鐘——如果事情成功了，不僅能夠逃過警官的友情破顏拳，還能逃掉解釋的流程。

「完美的計劃！」上北幻對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

「呵，那真是嚴苛的誓言啊。」松田陣平也沒說信沒信，他走過來，直接坐到上北幻旁邊——也就是炸彈對面那個椅子，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薄荷味的棒棒糖，拆開包裝隨口叼著。

他微微側臉，看到牆上貼著禁止吸煙的標識，笑了一聲。

「正好最近戒煙。」

包廂陷入沉默，上北幻抱著那把黑色長柄雨傘，松田陣平叼著棒棒糖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都靜靜等待著，最後三秒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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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五分鐘迅速過去，終於到了炸彈爆炸的最後時刻。

松田陣平早已守在炸彈的顯示屏前，準備好預先編輯的信息。

「三、二、」上北幻握緊傘柄，在心裡默數。

顯示屏上紅色的字緩緩滾動，下一個炸彈的地點出現。

「米花綜合醫院。」松田陣平手速飛快，幾乎是看清這幾個字的同時就已經打字發生出去。

「抱歉啊萩，沒有辦法完成和你的約定了。」

「同樣很對不起幻君，可以說是被我牽連到了。希望我死後你能好好生活。」

「一。」

上北幻終於動了。他拔出傘刀，剩下的傘身被隨手丟在摩天輪包廂里。

鋒銳的長刀就像切開豆腐一般，輕易地把炸彈周圍的部分包廂一起切割。

無聲無息，沒有任何阻力一般，炸彈的水銀汞柱沒有被觸動分毫。

「zero。」

炸彈連著大塊鐵皮包廂一起向下墜落——

上北幻右手握住刀，左手伸前，猛地向墜落的炸彈撲過去，抱著炸彈從那個切開的口子一起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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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一切，都是在短短一秒鐘內發生的。

等握著手機的松田陣平反應過來，上北幻只留給他一個隨著炸彈下落的背影。

「不——」

松田陣平目眥欲裂。

他用盡全力地向前撲去，伸手去夠向下墜落的未成年，卻只能夠到一縷從他手中滑落的黑色長發。

他抓不住他，正如三年前，他抓不住發小一樣。

松田陣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未成年在自己的眼前，從高空中停滯的摩天輪包廂掉落，再隨著炸彈一起在空中爆炸。

爆炸造成的鐵質碎片飛散，但因為上北幻是抱著炸彈跳下去的，1米68的身體儘管對比成年人來說還是很瘦弱，但已經足以擋住巨大的爆炸衝擊波和散射的碎片。

只有幾塊小碎片越過他的身體撐起的保護網，散射到松田陣平所在的72號包廂里。

在缺口旁試圖去抓住上北幻的松田陣正好被一塊小碎片擊中，右邊的眼角上方被劃出一道細長的划痕。

血線溢出，順著臉頰的輪廓快速淌下，很快就蓋住了他的右眼，視線里一片血紅。

但此刻他無暇關心這些。

「嘭！」

平時慵懶冷酷的警官此刻頹喪極了，全力一錘地板。

精心保護的右手被地上的土渣碎石砸傷，血流不止。連帶著額頭上的鮮血一起，他的世界陷入無止境的紅色里。

「這個高度，就算幻君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能活下去，但再加上炸彈……」

正義的警官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固執己見，為了所謂的下一個炸彈的位置信息，所謂的一整座醫院的人質，葬送了一個無關的未成年。

他本可以直接拆除那個炸彈的。

但他選擇放任它爆炸——為了下一個炸彈的地點。

如果僅是他自己，他會很樂意地平靜接受這個結局，為了公眾迎接死亡——正如他的發小萩原研二所堅持的那樣。

但是如果是以身邊人為代價呢？

「——我所堅持的信念，是否值得？」

「Hagi，要是你還在，會怎麼做？」

他跪坐在一片灰塵的地上，失神地透過缺口向下看去。

下方的人群喧鬧，包廂內的沉默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