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葬

林瑾逸偏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想要握住她的手。

安筠沖他搖搖頭：「我沒事。」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相坐無言。

馬車一路顛簸，安筠的呼吸逐漸均勻，頭倚在馬車邊。

她幾乎是一夜無眠，這會卻在顛簸中安然入睡。

林瑾逸攬過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輕將她的髮絲別到耳後。

安筠似乎是做了噩夢，手抓了兩下，又無力的放下。

林瑾逸握住她的小手，心裏有些刺痛，倘若他派人守在她家，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他的小姑娘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安家小女兒。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馬車停在了瑾王府門口，林瑾逸輕輕拍了拍：「阿筠，起來了。」

安筠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靠在了他的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抱歉，我睡著了。」

林瑾逸只是笑笑，先下了馬車，然後站在下面伸手扶住下車的她。

安筠回了他給自己準備的房間。

林瑾逸吩咐后廚去做午膳，又叫來綉娘，量了一下安筠的尺寸，讓綉娘為她先準備好春裝。

綉娘前腳剛走，林瑾逸就走了進來，將一摞話本放在她桌上。

安筠有些意外的開口：「你平常還看這個嗎？」

林瑾逸彆扭的撓撓頭，在安筠的注視下開口，「是我特地為你尋來的。」

下一秒，他看見她嘴角扯住一抹微笑，語氣仿若以前：「謝謝阿逸哥哥。」

兩人正說着，小隨從輕輕扣了下門。

「何事？」林瑾逸拉開門，看見了他。

「午膳已經備好，主子去用膳吧。」屠立中恭敬的開口，目光投向裏面的小姑娘。

林瑾逸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語氣溫柔，「去吃飯吧，阿筠。」

兩人並排去了膳廳。

桌子上擺滿了吃食，有她最愛的水晶冬瓜餃和珍珠翡翠小湯圓。

小湯圓糯糯唧唧的，一口可以吞下去好幾個。

若是以往，她定要吃上滿滿一碗小湯圓。

林瑾逸看着她吃了幾口便沒了興緻，也沒說話，給她夾了些菜。

用完飯，安筠一個人坐在房間，看着床邊嬌小可愛的玉蘭花，隨着風花骨朵一顫一顫。

林瑾逸知曉該給她些時間接受，便沒有過來打擾。

又是幾乎一夜無眠。

臨近清晨，安筠才慢慢睡去，不過一個時辰又掙扎著醒來，臉上是細密的薄汗。

安筠端坐在鏡子前，給自己梳了個髻，換上了素色的衣服。

林瑾逸也沒穿平日裏愛穿的顏色，也著一身素色。

安崇和在百姓中頗有聲望，勝仗打了一個又一個，從來不仗勢欺人，每年有災都會開倉放糧。棺木還未抬出，街上已經擠滿了百姓。

大多數人都自發的穿上了白衣。

身強力壯的十幾個青年抬着抬着四個棺木。

滿街都是白幡和雪白的紙錢。

安筠一言不發的走在棺木的後面，聽着不斷有人啜泣出聲。

更有甚者，跪在了地上，沖着她跪了又跪。

小姑娘頭上戴着白色的絨花，一雙杏眼有些無神，瘦小的身形很是單薄，她的身後跟着林瑾逸。

到了地方，看着地上四個巨大的坑，安筠有些茫然，從此她和她的親人便陰陽兩隔。

安筠沒說話，身旁的人也不敢動作。.

林瑾逸看着她小小的手撫過第一個棺木，臉趴在上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安筠忍住了要掉出來的眼淚，沖身後的人說，「將棺木入土吧。」

安將軍的墓碑上刻着驃騎大將軍安崇和之墓，聽說還是皇上親手題的，不過都不重要了。

旁邊是饒亞萍，墓碑上寫着將軍愛妻……

安筠在四人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林瑾逸一直站在她身後，他原以為今天她會哭，但是她沒有，他看着她死命咬着嘴唇，嘴唇被咬的發白，就是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他還記得帶她回來的那天，小姑娘幾乎哭成了個淚人，哭的他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抽抽搭搭哭的眼睛紅腫，最後拍了拍他的背，他不夠強大，不足以庇護他的小姑娘，讓她的家人受了傷害。

全世界都在逼着他的小姑娘長大，但他不能，他還是喜歡她永遠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安家二小姐，可以永遠甜甜的喊他哥哥。

最終他還是上前，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語氣滿是憐愛：「阿筠，他們那麼疼愛你，肯定會在另一個世界默默看着你，你好好長大，安將軍也會很高興的。」

安筠轉過頭來，看着林瑾逸，眼眶紅紅的，堅定的點了點頭：「阿筠會好好長大，阿筠要成為他們的驕傲。」

林瑾逸很想抱抱他的小姑娘，最後還是只在她頭頂上揉了揉，一字一句開道，「我會守着你。」永遠守着你。

十歲的小姑娘站在那裏，什麼都不說，也佔據了他的全部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