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異端審判

「以至高無上的國王的名義，藉由光之神所授予的權柄，我宣布：莫蘭郡綠茵鎮的卡斯特·特維克犯有異端罪，判處極刑，立即執行！」

隨著審判官手中法槌的落下，兩位身形健碩，赤裸上身的行刑官衝上前去，其中一位一腳踢向被五花大綁著的卡斯特。

被這一踢，卡斯特整個人前傾著撲倒在斷頭台上，脖子上掛著的暗六芒星項鏈也因此搖晃起來，隱隱發著暗紫色的光。

但他赤紅的雙眼始終死死地盯著審判台方向，盯著，那個他曾經最信任的人，杜卡姆。

正是這個卡斯特最信任的人，親手將他送上了斷頭台。

被背叛的憤怒，以及直面死亡的恐懼，濃墨重彩地在特維克腦中炸開，讓他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咬緊了牙關，不露出一絲怯意，只有那濃厚的殺意似乎滿得要從他的眼眶中溢出。

「行刑！」杜卡姆又在審判官耳邊諂媚地說了些什麼，後者點了點頭，宣布了執行的命令。

凌厲的刀光在卡斯特眼前閃過，但他不願閉上眼睛，即使死也要死的有尊嚴。

突然，異象突生。

野獸般嘶吼的咆哮聲響徹整片行刑場，接著便是外圍值守的幾個士兵的慘叫和驚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吸引了，卡斯特也不例外。

他扭動脖子，讓目光順著聲音望去，眼前的景象竟讓他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處境：

十四五隻足有兩人高的怪物不知從外圍森林何處中冒出，赫然出現在行刑場外！

它們的頭顱燃燒著詭異的藍色火焰，其下的面孔扭曲而猙獰；

頭頂長著一對牛角般的犄角，一下就能將一個衛兵從前到后刺穿；

腐爛的身軀猶如死屍般膨脹，而破敗的皮膚下同樣燃燒著永不熄滅的藍色火焰。

行刑場頓時亂作一團，膽大的士兵還試著用武器反擊，但在可怕的怪物面前，這反擊顯得尤為乏力；

而膽小的士兵早就被嚇得兩腿戰慄，呆若木雞，在大腦一片空白中被那怪物撕成碎片。

兩位行刑官此刻也顧不上卡斯特了，拿著各自的刀斧跳上審判台，將一臉驚詫的審判官大人圍住，向後撤去。

卡斯特回頭一望，哪還見得到杜卡姆的影子。

那見風使舵、該下地獄的傢伙見狀不對，早就溜之大吉了。

卡斯特心念一動，掙扎著撐起身子，扭頭就往行刑場周圍的森林裡跑，絲毫沒有注意到脖子上的暗六芒星項鏈所發出的紫光越來越亮，項鏈也開始微微發燙。

「若我命不該絕，杜卡姆，我所受之苦，他日必將加倍奉還！」卡斯特在心裡默默起誓，同時加快了步伐。

然而，被捆綁住上身的他為了保持平衡，奔跑的速度並不算快。

沒跑多遠，卡斯特就聽到身後傳來那彷彿來自地獄的咆哮聲。

「該死！」卡斯特心中暗道不好，那駭人的怪物居然這麼快就追了上來！

剛剛獲得的生的希望就要這麼破滅了么？

不，我不甘心！

卡斯特不顧保持平衡，大步邁開雙腿，全力衝刺了起來。

然而這麼做的後果也是明顯的，他很快就失去平衡，摔倒在一片樹蔭遮蓋的泥地里。

他掙扎著，想要再爬起來，可被捆住雙手的他連翻身都很難做到，更別說爬起了。

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咆哮聲，身體感受著地面一下一下的震動，卡斯特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轉了個身。

「來吧！讓我直面你！」卡斯特大喊著，看起來就像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癲狂。

然而，那怪物卻只是來到了樹蔭的邊緣，盯著卡斯特半躺著的泥坑看了好一會。

一點也沒有再進一步的意思。

卡斯特看著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幕，當即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說。

「別動！」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突兀地在卡斯特耳畔響起，彷彿具有某種難以抗拒的權威，硬生生把卡斯特按了回去。

那怪物和卡斯特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一會——如果只有那冒著藍火的凹陷眼眶也算有眼睛的話——然後和卡斯特一樣摸不著頭腦的離開了。

卡斯特看著那怪物一步一步地離開，簡直難以置信。

他睜大著雙眼，警惕著怪物突然殺個回馬槍的可能，同時繼續掙扎著，試圖站起身來。

此時，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卡斯特嚇了一跳，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看到。

正當他又一次摸不著頭腦時，屁股底下卻又一次傳來那道蒼老的聲音。

「咳咳，挪開點，吾在下面。」

卡斯特幾乎是彈跳著翻滾到了一邊。

定睛一看，一張遍布溝壑，一看便飽經歲月滄桑的「黑」臉，居然出現在了他原本躺著的地方。

「你……你是什麼東西？」卡斯特邊說著，邊一點一點向後挪動。

連續經歷三次驚嚇，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剛才趁著對杜卡姆的恨意未消，憑著怒氣還勉強能鎮住心神。

可那怪物一走，卡斯特剛卸下防備就來這麼一出，實在是讓他防不勝防。

「人類，吾可是剛救了你，你就這麼不待見吾？那吾走？」

那老者似乎是由影子構成，只能通過陰影的深淺來確定他的臉的形狀。

他一邊說話，周圍的陰影一邊向他聚集過來。

慢慢地，那些影子如同粘稠的膠體一般粘合在了一起，並向上伸展，脫離了地面。

等老者說完這話時，這些陰影居然開始變得固實，成為了一個實體。

「噢，吾懂了！是吾這副樣子嚇到你了，對吧？呵呵……」

老者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笑聲，然後身上的陰影突然開始重組變化。

前一秒還是老態龍鐘的老者，下一秒就變成了身材嬌小的……少女？

卡斯特看得人都傻了，「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誒誒，不是說人類對年幼嬌小的異性戒備心會小一點嘛，怎麼對你沒有作用呢？」

老者的語氣突變，蒼老的聲音也變成了充滿青春動感活力的少女聲線。

若非眼前這位「少女」全身純黑，行為怪異，卡斯特還真就把它當成活潑可愛的少女了。

「好了，不逗你玩了。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人類。

吾乃混沌純黑之主，光與暗的分界線，陰影的統治者，對立面的掌握者，所有黑暗生物的至高統領，夜的領主——帕特洛克羅斯。臣服於吾吧，人類！」

神明？這個世界的萬物有靈，神明多了去了。

不過王國官方和大部分百姓都信仰永恆之光——格格利亞。

這位光明神算是被奉為王國信仰的正統，也是王國國教光明教信奉的神明。

光明教的教義讚美聖光，貶斥黑暗與陰影，卡斯特就是被審判為信奉黑暗的異端——儘管他本人毫不知情。

「好的，小黑。」似乎是察覺到眼前的生物——姑且稱之為生物，對自己沒有惡意，卡斯特試探著，挑逗了一句。

「咳咳，至高無上的純黑之主不打算和你計較。」暗影少女別過頭去，輕哼一聲。

「你胸前佩戴的這個暗六芒星就是我的標誌。你，就是被吾選中的幸運兒！

和吾建立契約，我們可以合作共贏。」少女的聲音略帶笑意。

卡斯特彷彿看到少女露出虎牙，一臉壞笑地打量著他，背後一陣發涼。

「合作？怎麼個合作法？你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繩索解開？」

「至高無上的純黑之主決定滿足你這卑微的請求，人類。」少女點了點頭，一副不費吹灰之力的樣子，用手指輕點卡斯特。

幾條影子如觸手般纏上卡斯特，與他身上的繩子結合。

只消一秒，卡斯特身上的繩子就在暗影中分解為了漆黑的碎片，飄散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