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城隍廟。

香火之氣瀰漫，富麗堂皇，門外無數的百姓朝拜，供奉著大殿內的鎏金神像，面目和善，像是一個鄰家老者一般，端坐在供台之上，香火之氣順著鎏金神像鼻孔被吸入。

啵！

大殿的地面上，忽的出現一團白色煙霧，緊接著一個矮小的蒼老的身影出現，是一個看起來有些猥瑣的老頭，神色嚴肅。

這老頭正是這盈川周圍的山神，乃是山精野怪，受到了供奉，成為了山神。

然後，受此地的城隍管轄。

山神老頭恭敬的跪拜，道：「城隍大人！」

嗡——！

鎏金神像莫名的震動，沙石掉落，玄奧的香火之氣瀰漫了鎏金神像的面容，隨後不動蠕動，那原本由金子雕刻的面孔逐漸變化成一張年輕俊逸的面孔。

「何事！」聲音浩大宏偉，回蕩整個城隍廟。

那山神老者頓了一下，開口道：「城隍大人，盈川縣外的神靈……被殺了！」

沉默。

許久后，才聽那寬宏的聲音響起，聽不出喜怒，平靜道：「何人所為？」

「這……」山神有些遲疑。

「說！」聲音陡然暴增。

山神被嚇了一個激靈，連忙開口道：「是一個少年書生，姓莫名浩，字子彥，盈川內許家村人士。」

「許家村？」

鎏金神像所化的俊逸面容微微皺眉，沉吟片刻，道：「那少年可有什麼親人？」

山神稍微思索一下，回道：「那少年乃是許家村一個獵戶許老三撿來的孩子，其親身父母，小人也不得而知。」

「不過，這書生拜在了一位名為李顯的書生門下。」

此言一出，那城隍眉頭緊皺，思索良久，心中暗道：「李顯？早些年據說有一位皇子，因為犯錯，被逐來這盈川，不過那皇子卻是叫做李哲，本神有心結交，可惜，尋找多年都未曾找到。李姓乃是國姓，盈川縣內並沒有分支，莫非這李顯，便是那李哲不成？」

「這少年既然能夠殺死本神座下神靈，必然習得修行術法，看來，八九不離十就是那李哲授予。」

思緒到此，城隍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

「弒神者，有違天規，傳旨下去——」

「遇莫浩者，務必生擒！」

生擒？

山神老頭微微一愣，卻見鎏金神像上的香火之氣退散，城隍俊逸的面孔蠕動，再次恢復成鎏金神像。

見城隍已經離去，山神連忙起身，一溜煙消失不見，將消息傳遞下去。

一時間。

整個盈川風雲變幻，出動無數的山河、河伯，世家子弟全都去伏殺一人。

……

山林之間，樹木變化。

一前一後，兩道身影極速劃過。

莫浩低頭不言，疾駛向前。

一旁，是一個黑色的癩皮狗，同樣腳下宛若生風，速度極快。

不久，一座高山映入眼帘。

「汪汪，就是這裡了！」

小黑狗眼前一亮，陡然開口，隨後化作虛影沒入一處茂密的草叢之中。

莫浩沒有猶豫，迅速跟了上去。

只見，沒入草叢之後，便是一個小巧的山洞，裡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莫浩順著洞口沒入，片刻后才踩到實地，待看清周圍，頓時瞪大雙眼。

「好漂亮！」

莫浩輕聲開口，熟讀詩書的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讚美了。

只見，洞內碩大無比，宛若境外洞天，無數泛著熒光的石鐘乳倒垂下來。

地面則是布滿了鮮艷的花朵，在這片黑暗之中，散發著五彩斑斕的色澤。

在這個山洞內的最裡面的最深處，放置著一塊石床，周圍用茅草籠罩，和周圍格格不入。

看起來，更像是個狗窩？

莫浩目光奇怪，忍不住開口向著已經趴在那石床上的小黑狗問道：「這裡是你的……狗窩？」

「汪汪汪，你的才是狗窩，這裡是本尊的地盤，地盤你懂不懂？」

莫浩扯了扯嘴角，走到石床前。

可不就是狗窩，還說得這麼脫俗。

小狗趴在石床上，目光斜視莫浩，眼神智慧，突然轉了個口風道：「小子，你想成仙嗎，想學的話，本座教你啊！」

莫浩右手微微一顫，險些按了一下，讓這狗兒歸西，沒好氣道：「聖人常道，汝非人言，滾也！」

「書生這一套？」

小狗斜視，有些不忿，齜牙道：「讀書人最為惱人，張口閉口只知道日什麼的。」

莫浩瞥了一眼，立刻明白這是一隻不學無術的狗兒。

那個字，念曰（yue），等同於說，不是日。

「你是妖？」莫浩十分感興趣。

這是他十六年來，見過的第一個妖怪，感到十分的新奇。

似乎許家村和其餘地方不同，沒有供奉的神靈，也沒有地主鄉紳，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沒想到外面的世界，這麼的黑暗。

「不！」

小狗搖頭，鄭重道：「本座是仙，妖仙。」

隨後看向莫浩，眼珠子轉了轉，看似不在意的問道：「年輕人，本座看你也是修行之人，特考你一考，本座熟讀天下經典，知曉天下大事，你修行的是什麼吐納之法，說出來本座可以勉強幫你參考參考。」

莫浩哂笑，心道：「你以為我是那好哄騙的小兒不成，不知道你打我的主意。」

他本就是聰慧之人，心思活絡，哪裡會看不出這狗妖的打算。

左右不過是想騙取自己的修行術法罷了。

不過卻也沒有立刻拆穿，也沒有回答，而是詢問道：「你真是妖仙？」

「當然。」小狗十分堅定的點頭。

「你實力如何？」

小狗挺起胸脯，斜視莫浩，傲然道：「一隻爪子打十個你。」

莫浩目光奇怪，接著道：「比之天下人如何？」

嗖！

莫浩只覺得眼前一花，小狗的身形瞬間消失在他的手下，再次出現已經是莫浩的身前。

小狗人立起，智慧的小眼神睥睨，似乎這世間沒有東西可以進入雙眸，威勢無比。

莫浩眼眸中有『氣』在流轉，可惜，一道白光將小狗的下體遮住，莫浩窮盡目力都無法看清。

忽然，小狗動了。

一隻爪子指天，一隻爪子指地。

威嚴霸氣側漏……外漏，莫浩目瞪口呆，見那小狗盯著自己，好一會才試探性的道：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然後，就見那黑白相間的小狗，宛若一個人類一般，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莫浩面前，咧嘴一笑，道：「孺子可教。」

莫浩不說話，突然暴起，『鍊氣術』運轉，手臂快若閃電，殘影閃過，便將那小狗捏住后脖子。

「速度這麼快？」

小狗驚訝了，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捏住脖子，頓時怒瞪，道：

「好你個人族佬，竟然偷襲，還不快放開本座，不然等本座發功，有你好果子吃。」

莫浩眨巴著眼睛，心中已然明悟，此子…不對，此狗的實力遠不足他的，或者說現在的小狗實力不行。

隨即從一旁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猛的一捏。

霎時間，石頭化作粉末從指縫中流出。

「你的腦袋比之這個石頭，如何？」

小狗頓時吞了口唾沫，訕笑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哪裡還有先前的氣勢。

莫浩修行『鍊氣術』多年，不僅體魄驚人，更在體內蘊養『氣』，驅之如臂，匯聚在雙目，可看穿許多東西。

比如，這狗體內只有少許『氣』的存在，先前救它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沒想到真的是一隻妖。

「一隻爪子打我十個？」莫浩笑容靦腆，似乎是不好意思。

「誤會誤會。」小狗訕笑。

「幫我看修行功法？」

「亂言亂言，切莫當真。」

小狗嘴上求饒，當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心道：「這個距離，若是冷不丁的來一爪子，一定可以撓傷這個人族佬的臉，使其感到疼痛，這樣他便會鬆手，我也就可以逃脫。真是倒霉，還以為只是個導引境的菜鳥，沒想到竟然堪比蓮台境。小小年紀，天資甚好，多半是哪家的崽子。」

「點子扎手，得趁早溜。」

如此想來，小狗眼珠子直轉，隨後猛的一爪子揮出去。

咣當！

宛若金屬碰撞，發展顫音。

小狗只覺得爪子像是碰撞到金屬一般，堅硬無比，震得爪子疼痛無比。

但，它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全然忘記自己打算逃跑。

莫浩不在意的晃了晃臉前的手臂，『氣』運轉至雙目，可觀察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也能夠將動作放慢。

小狗的動作，在他的眼中，放慢無數倍，所以被輕鬆躲過，接著伸出手臂擋下。

然後，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小狗的腦瓜子上。

莫浩一笑，手感不錯。

「你……你是古修士？」

小狗難以置信之後，便是目光古怪，這樣開口。

先前，它的腦袋處於混沌時刻，矇昧無知，並沒有聽清那神靈的話語，故而不知。

古修士？

莫浩有些疑惑，停下想要再次拍下的手，詢問道：「什麼古修士？」

小狗斜視，似乎是不屑於回答，心道：「既然是古修士，那修行的便不是現世法，看這小子模樣，多半是從哪個山裡的犄角旮旯得了機緣，殘缺的修行功法而已，土包子一個。」

莫浩將小狗放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破舊長袍，一副書生模樣，和善道：「介紹一下，小生莫浩，生性善良，溫文爾雅。我問，你答。不然，小心我打死你。」

說完，手掌翻轉，『氣』在體內流動，流至手臂，發出強烈的掌風，猛的將不遠處炸出一個大坑。

然後，笑眯眯的盯著小狗。

小狗見狀，連連點頭。

此時哪裡還不知道，眼前這書生，簡直像是一個暴躁的武者，哪裡有儒家的溫文爾雅？

莫浩滿意的點頭，詢問道：「你如何稱呼？」

「本座乃是天上的妖仙，尊貴無比，生於萬萬年前，和無上大能論道……」

「說人話。」

莫浩捏緊拳頭。

小狗沒有絲毫遲疑，立刻齜牙道：「汪汪，吳德，本座喚作吳德。」

吳德？

莫浩目光古怪。

「姓氏是吳，德行的德，虧你還是一個讀書人，這般都不明白？」

當看到對方再次握起的拳頭，狗妖吳德果斷閉嘴。汪汪汪，你比我狗。

「古修士是何？」

狗妖吳德沒有立刻解釋，反問道：「莫浩小子，你修行的法門可是『鍊氣』之術？」

莫浩挑眉，答道：「對。」

「那你可知，現今修士修行何等法門？」

莫浩沒有回答，盯著吳德。

咯吱咯吱響。

見莫浩拳頭捏的脆響，狗妖吳德暗自輕啐一口：「呸，這還讀書人？動不動就動手，比我還像妖族。」這話它沒有說出口，怕被揍一頓。

這樣的性格，倒是讓它想起那位儒家孔姓聖人，一手《掄語》闖天下，可惜，最終沒有熬過時間長河的沖刷，現在早已死去。

「現在的修士，修行都是吐納之法，」狗妖開口道。

莫浩皺起眉頭，問道：「吐納之法？兩者有何區別？」

「這乃是隱秘，存在於某些記載的殘枝末節，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部分。」

狗妖一臉鄭重，沉聲道：

「現在的修行之人，習得吐納之術，感悟天地之間的『氣』，以此功法牽引，吸收進入體內，流淌在血脈之中，最後匯聚於腹下三寸丹田，可修鍊導引，蓮台等境界。

數千年之前，一場莫名的湮滅過後，世間僅剩下殘缺古籍中記載，大戰之後，一切重啟。仙界被迫關上，各種神明不得下界，真相逐漸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

有人從挖掘出來的書籍中，終結歸納出修行的方式，他們被稱為初代者，而修行的方式則被稱為新仙道。」

莫浩若有所思。

這個修行的境界和他完全不一致。

『鍊氣術』鍊氣入體，錘鍊肉身，同時驅使氣為自己所用，而並非納于丹田。

可惜，似乎是後續道路斷了，如何修行不得而知。

而狗妖吳德口中的新仙道，顯然和其不一致。

狗妖吳德沒有停頓，繼續道：

「而鍊氣術，鍊氣入體，強化肉身，宛若人形兵器，因此十分的霸道。故而傳言會有不詳降臨，且天雷之劫，會不時降臨。

傳言：古仙道修士，不被天地容納，前路已斷，故而不可成仙。

可，現世之人，仍舊在尋找成仙的路上不斷探索。成仙，既是目的，也是執念。

鍊氣術著重鎚煉肉身，又分為煉皮、煉筋、煉血、煉骨、開竅等境界，至於之上的更高境界，倒也不是你短時間便能夠達到。」

狗妖吳德眼珠子直轉，跳下石床，繞著莫浩轉了一圈，頻頻咂舌。

回到莫浩面前，才稱奇道：「我觀你體表有『氣』流動，氣血如虹，原本我以為你到了蓮台境界，不過你修行古法，現在看來，莫非已經到了煉血之境？」

莫浩點頭，沒有否認。不過他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境界如何，如今聽聞小狗的話語，才知曉，到了煉血境界。

狗妖點頭，隨口道：「你修行幾年？」

莫浩聽到狗妖的問題，回答道：「六年。」

狗妖吳德險些失聲，看著人畜無害的書生，喃喃自語：「奶奶的，老子活了這麼多年，上一次見到這麼有天賦的人，還是在上一次。」

「沒想到，這小子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進步神速，想來是功法神異，不知道這小子踩了什麼狗屎……呸呸呸，鳥屎，竟然有這般運氣。」

莫浩見這傻狗盯著自己，也不再多問，便四處打量，見不遠處有條暗河，隨即走過去。

剛才打殺了那老翁，沾染了些血跡，又奔跑這麼長的時間，身上出汗，十分的難受。

現在有些許閑暇，自然得清洗一番。

狗妖吳德盯著莫浩，見對方跳進暗河中洗漱，心道：「這小子年歲雖然不大，卻精的跟猴一般，想要從他這裡騙取鍊氣之術，怕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