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亂兵如匪

馬家村有300多人，世代以種地為生，靠天吃飯的大部分人都姓馬，家家都有一些沾親帶故。

馬家村的族長馬四海，早年上過省城的新式學堂，算是見過一世面的人，是馬家村有名的鄉紳，馬家村一半以上的土地是他家的。

馬家村大部分村民靠租種他家的地生活，馬四海還算開明，將租子定在了六成，這幾乎已經是最低的標準了。

普遍的都是八成，六成算是給佃戶活命的路了，只要不是遇到荒年，馬家村的佃戶們交完租子后勉強還是能度日的。

活命的前提是不要遇到現在這樣的兵災！

5000斤糧食，1000塊現大洋，已經不是這些苦哈哈能拿的出來的了，馬村長只能硬著頭皮去找馬四海商量。

他是族長，總要拿出一些章程出來，這些個兵痞可是說的出做的到的。

當馬四海拿到馬村長遞過來的清單后，也是眉頭緊鎖……

這個年月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各種攤派層出不窮，地主家也沒有太多的錢糧。

「馬村長，這個就沒得商量了嗎？」

馬四海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問道。

馬村長張開嘴，指了指自己剛被扇落的牙齒，牙床里還佈滿血絲呢。

「四哥，這批天殺的說了，明天午時他們過來，少一粒糧食，他們就自己挨家挨戶的搜！」

馬四海一聽頓時沉默了，他太了解這些兵痞了。

「馬村長，可不敢讓他們進屋啊，誰家沒個大閨女小媳婦的，那些個兵痞！

你看這樣，大頭我來出，1000現大洋我出800，糧食我出3000斤，其他的麻煩你找鄉黨們湊湊，我這也沒有多餘的了。」

「四哥，我也知道你的難處，每次攤派下來都是你出大頭，地里就那點出息，再厚的家底也得給刮空了！

剩下的我連夜找鄉黨們想辦法，總要給這群天殺的湊齊才行！」

馬村長自然也知道馬四海也已經儘力了，先應付過去再說吧。

離開馬四海家之後，馬村長又去了另外兩家小地主家，又湊到了100多現大洋和少量的糧食，剩下的只能各家從牙縫裏擠了。

「這些個天殺的啊，打鬼子沒見他們多麼出力，禍害起鄉黨來可是一個比一個狠！」

「就是，這些個兵痞子比土匪馬雙槍還要狠，馬三槍每年至少還給鄉黨們一些活路。」

「糧食都給了他們，這個冬天可怎麼過哦……」

「唉！」

「我聽說，小王莊那邊最近來了一群八路軍，他們專門收拾這批天殺的，要不我們去找八路軍過來為我們做主？」

「二狗子你想啥好事呢，現在這個軍、哪個軍都是一樣，都是要吃我們鄉黨的！

別到時候剛前門送走一隻狼，後頭又放進了一頭虎，那才是真沒活路了……」

……

馬家村的老百姓都是老實巴交的庄稼人，他們說歸說，罵歸罵，該出的糧食還是要出。

這家三斗哪家五升的湊，都是從牙縫裏面摳出來的，這個年月，十斤糧就是一條命！

第二天午時，上尉帶着他的幾十號散兵游勇，如期過來將馬家村湊齊的糧食和銀元運走，足足用了6輛大車。

有了這批糧食和銀元，這個冬天他們就可以安心貓冬，而馬家村的老百姓則要忍飢挨餓地挨過漫長的冬天，很多人甚至會挨不過去。

騎在一頭大洋馬上的原晉綏軍上尉連長楊文昊心情非常的好，馬家村還是將他需要的糧餉給湊齊了，看來這些鄉黨還是要逼一下才能逼出來。

他也不想殺鄉黨，也想抗日，但這個冬天他得先熬過去。

部隊都被鬼子打散了，他這個連還算可以的了，還收攏了幾十人，再零零碎碎地又聚攏了一些散兵游勇，現在他的連隊有八十九人了。

他有人有槍，現在又有了錢糧，不愁拉不起隊伍。

鬼子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上山，晉東南這地方，有人有槍就能過的很滋潤。

「兄弟們，今晚回營地熱鬧熱鬧啊！」

楊文昊的話瞬間就讓這些個散兵游勇興奮起來，有酒有肉的日子可比在正規軍中舒服多了。

「連長，兄弟們跟着你這日子就是過像賽神仙啊！」

一個馬屁精恰到好處地拍了一下馬屁，這讓楊文昊很是得意。

「生死一遭，亂世不過如荒草！」

楊文昊心情一好，連京劇《定軍山》都哼上來。

「好，再來一個！」

楊文昊一聽兄弟們捧場，繼續唱道:

「頭通鼓，戰飯造

二通鼓，緊戰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萬里雄關，峰火狼煙漫」

……

「叭！」

楊文昊的生命就止步在這曲定軍山上了，他的面門直接被一顆子彈擊中，被炸的面目全非。

龍千里很少對國人下死手，可這些個兵痞打鬼子不行，禍害起老百姓來一個比一個厲害。

這已經是七連這段時間伏擊的第三支散兵游勇了，這些兵只要不是太壞的，他都會留下，至於當官的，很多都是就地消滅。

散兵游勇們見他們的連長被爆了頭，嚇得連忙抱頭鼠竄。

「叭叭叭！」

龍千里掏出盒子炮對着天空就是三槍。

「我們是八路軍，繳槍不殺！」

散兵游勇一聽「繳槍不殺」的口令，頓時如聞天籟之音，紛紛舉手投降。

七連兵不血刃又俘虜了幾十個散兵游勇。

馬家村

當聽到村口負責望風的二狗子說又過兵了的時候，馬村長都要當然暈倒了。

「這才剛送走一撥，又來兵了，還讓不讓鄉黨們活了？」

馬村長心裏埋怨歸埋怨，作為村長，他還是要去看看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這些個兵大爺既然來了，就算沒錢沒糧了，笑臉總要有一個的。

馬村長一笑就露出了兩顆缺失的門牙:

「老總，歡迎老總們光臨敝村，我是村長馬大慶！這是？」

馬村長有一點糊塗，這一批兵押著中午從村子裏拉走的糧食，那拉糧食的大車他認識。

「馬村長你好，我們是八路軍，你們不用怕，我們是老百姓的隊伍，是專門打鬼子的！」

周世傑的話讓馬村長不知道怎麼接，現在的兵都說是打鬼子的，可搶起老百姓來比鬼子好不到哪去。

旁邊的龍千里一看就明白了，現在的老百姓，很多都沒見過八路軍，甚至連聽都沒聽過，誰曉得你們是哪路神仙。

信任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紅口白牙的，老百姓憑什麼相信你們？

周世傑還想再介紹一下八路軍是幹什麼的，被龍千里制止了。

「老周，還是我來吧！」

龍千里說完就轉向馬村長，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老鄉，我們是過來給你們歸還糧食和銀元的！

搶你們糧食的那群兵痞已經被我們八路軍消滅了，你過來清點一下糧食和銀元吧！」

馬大元有一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懵逼地看着龍千里。

「這個年月還有大兵不搶糧，反而給還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