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煩人的女朋友

早上4點鐘，天還沒亮，街道上一輛車慢慢減速，停在斑馬線前等待紅燈，林雲瀟靠在窗前盯着它的尾燈，心裏思考着趙詩佳的那句話。

「再不戒煙就分手！」

他心裏有些煩悶，因為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他很喜歡他的女朋友，但是他也喜歡抽煙。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之一，要他戒煙比要他別打遊戲還難受。

工作偶爾需要加班，抽根煙能舒緩內心的煩躁，避免自己的不耐煩從臉上表現出來。

今晚他加班回到家后喝了點酒，抽了根煙，洗了澡爬上床，然後和趙詩佳打了個視頻電話，分享一下今天的發生的事情，就準備掛電話打算睡覺時，趙詩佳突然問道：「你今天抽煙了嗎？」

林雲瀟臉色有點僵硬，過了兩秒鐘才說道：「沒有！完全沒有！」

這停頓的兩秒鐘暴露了一些問題，再看趙詩佳的臉色，很明顯她已經有點生氣了，緊接着她皺着眉頭說：「你不是答應我戒煙嗎？抽煙又難聞又影響你的健康，你要是得肺癌死了怎麼辦？」

林雲瀟有點無語，抽煙得肺癌少說也要個十幾年吧，自己才抽了一年，就被女朋友說要死了，這不是在咒自己嗎？但是他肯定不能這樣回答趙詩佳，那樣的話她肯定真的要爆發了。根據他的觀察，趙詩佳目前的精神狀態還算穩定，接下來的話一定要斟酌好了再說，避免睡前添堵。畢竟，情侶吵架不和好就過夜會影響兩個人的感情。

「我今天加班，那個老闆還在我邊上逼逼賴賴，一邊說我的效率慢，一邊又說我的工作成果不合格，我當時氣得要死，但是我忍住了沒有回懟他。出去喘了口氣，才抽了一根，緩解了一下自己的壓力。」

其實老闆根本沒有挑刺，據林雲瀟觀察，老闆對自己很滿意，畢竟加班沒有任何怨言，工作時間態度又認真。老闆確實在他旁邊說了幾句話，但是都是鼓勵他的話，大致意思就是林雲瀟這段時間的成果讓他很滿意。和女友那樣說，只不過為了轉移矛盾罷了。想到這裏，林雲瀟真的覺得有一句形容男人的話是真的有道理，那就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為達目的，正的能說成反的，黑的能說成白的。

但是也許老闆並不是真的感謝自己呢？只不過為了自己能認真打工，給自己戴高帽，這樣不認真都不行。於是林雲瀟內心剛剛出現的一點點罪惡感又消失了。

趙詩佳聽了他的話，有一點猶豫，但還是說抽煙不好，對身體有影響，又囑咐他要少喝飲料多運動，注意自己的健康等等。林雲瀟內心有一點感動，趙詩佳對自己還是很好的，生氣也是出於關心自己，感覺這樣騙她，心裏有點對不起她。

於是他說：「其實我抽的也少，我一天就只抽一兩根，真的很少，很多人一天能抽一包，一包20根。我是人家的十分之一，人家抽四十年得肺癌，我要四百年才會得肺癌，真的沒事。」

這些是林雲瀟內心的真實想法，他覺得總要讓趙詩佳接受自己喜歡抽煙的事實，於是他傳遞了自己抽煙並不影響健康這樣的信息，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抽要多少年才會得肺癌，但是他認為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

這何嘗不是一種騙呢？只不過這次連自己也騙了。

但是趙詩佳聽完，剛放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她算是聽出來了，剛才那些話都是借口，實際就是林雲瀟自己想抽煙，她生氣了。

「你tm的！我和你說話就是不聽唄！我下次不去找你玩了，

我才不想聞煙味，你找個抽煙的對象吧！兩個人抽完互相吸二手煙，吸完二手煙互相吸三手煙！」

林雲瀟「撲哧」一聲笑出來，這都哪和哪啊？按她這樣說來，三手煙後面還有四手煙，四手煙後面還有五手煙，無限循環，一根煙夠兩個人吸一輩子了！他只覺得趙詩佳的想法是如此可愛。

「你還笑？」趙詩佳不皺眉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隔着屏幕盯着林雲瀟的表情，林雲瀟趕忙收拾好情緒，不敢再笑了。

「你······反正你不許再抽煙了，你再抽煙以後我們倆生的小孩畸形了，你肺癌死了我還要自己帶孩子，氣死我了！渣男！」

林雲瀟一陣無語。

「你馬上戒煙，你要工作有壓力你就喝點酒，或者干點啥別的都行！我下次見到你，你兜里不許有打火機和煙！」

林雲瀟是真的無語了，這是在叫自己戒煙嘛？這分明是要自己把抽煙要藏好不能給她發現吧！

「再不戒煙就分手！我要洗澡睡覺去了！拜拜！」趙詩佳氣呼呼的說完這句話，就把視頻電話一掛。本來林雲瀟還想哄哄她，讓她消消氣，要重新打回去，但是手到通話按鈕上又沒按下去。她生氣是因為自己抽煙，自己打回去哄她又要說些什麼呢？說自己肯定戒煙嗎？林雲瀟心裏有點堵，看來這次吵架註定是要隔夜才能和好了。

趙詩佳的思維跳躍他是早就領教過了的，她總會說出一些在別人口中從來沒聽到的話，對於一些情況她會對壞的結果進行放大。有一次趙詩佳大學搬寢室，收拾出來一箱書，從三樓搬下來，又搬到另外一棟樓的六樓，把她腰給閃著了，見到自己后坐在副駕駛座上哭着說自己腰疼，說自己會不會高位截癱，以後只有頭能動了。林雲瀟又心疼又想笑，幫她把座位放平讓她躺着，安慰她說不會的，自己之前搬東西也閃過腰，沒有那麼容易癱瘓的。

把趙詩佳帶回家后給她腰上貼上藥膏哄她睡覺，等她醒來情緒好點，腰也沒那麼疼了，林雲瀟就和她開玩笑說，你的腰閃著了，怎麼會高位截癱呢，頂多兩條腿不能動了，手還能動，別那麼悲觀嘛。

沒想到趙詩佳又哭了，口裏念叨自己真的要癱瘓了，又問他癱瘓會不會死了。林雲瀟只好安慰她，說腰閃著是不會有事的，這兩天注意一下，很快就好了。問她從哪看來這些東西的，她說網上有很多醫生這樣說，說腰疼了可能是骨頭位移影響神經。又說神經斷了人就癱瘓了，自己就完了！

一通話給林雲瀟聽無語了，一時間從哪開始安慰她都想不出來。他想了一會，還是從網絡上的錯誤信息開始說起。他自己以前有一次頭疼了兩天，上網搜，網上醫生說可能是腦炎，或者寄生蟲。自己又去搜這種病，有的寄生蟲病會把腦子吃成菜花。他怕的不行，覺得可能要死了。家長一聽自己的描述，以為真有那麼嚴重呢，帶去醫院做檢查，醫生還在腦袋上接上各種信號接收線去讀腦電波。檢查一通下來錢花了大幾百，醫生看了腦電波又問了一些問題，反饋是智商應該沒問題，同時腦袋也沒有啥問題，讓回去好好休息，可能是着涼了。果然，第二天醒來就好了，從此林雲瀟對網絡上的這些答案保持懷疑態度。

趙詩佳聽完破涕為笑，林雲瀟就知道安慰到位了。

為什麼網上這些回答都是往最嚴重的方向分析呢？林雲瀟有過思考，並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如果病人得了大病，那麼這些嚴重的分析就是正確的，如果這時給出了「沒事，過兩天就好」的回答，病人延誤了治療時機，家屬找上門來，那這些醫生可能要負責任；如果病人得的是小病，看了這些回答去做檢查，結果出來沒有問題，那病人就會鬆一口氣同時浪費一點錢，對網上的醫生也無話可說。以前西醫未被引入時，醫生還要望聞問切呢，隔着網絡怎麼可能正確了解病人的具體情況嘛！只能往最嚴重的方向說，說重了總比說輕了要安全點。

這些道理林雲瀟都和趙詩佳說了，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只不過這些話她大概率是沒記住，因為後面還有一次「肋骨骨折事件」，以及連帶的「骨折肋骨戳破內臟事件」。對此林雲瀟只能在每次「事件」發生時安慰她，-然後再次重複一遍「網絡問診癌症起步」的道理。

對於趙詩佳的這種行為，林雲瀟覺得很可愛，從她說的話中能感受到一絲單純，從她思考方式中能感受到對生命的重視。至少，把健康問題放大去關注，比無視健康問題要划算。

很多老人覺得身上不舒服是小事，身上這裏疼一天那裏疼一天，最後雖然不疼了，但是這些小癥狀可能是大病的前兆，是在給身體打預防針。錯過了，再有大問題出來就沒機會了。

現在社會中很多年輕人也是如此，不注意健康。比如半夜吃炸雞，在錯誤的時間吃錯誤的食物，一兩次還好，常年累月下來，說不定得了脂肪肝都不知道，平時不舒服不去檢查，最終不得不去的時候就要付出大代價了。這也是趙詩佳讓自己戒煙減肥的原因，預防總是要比漠視要好。

這樣想來，是該戒煙了！為了健康！

只不過，道理是正確的，心裏還是堵得慌，更不要說付諸實踐了。

「人就是賤啊！」林雲瀟這樣想到。抽了一根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才發現5點多了，京城的天空有點泛白，路上開始出現行人，車流也逐漸增加。

自己思來想去，戒煙問題沒得到解決還熬了夜，真是得不償失。還好已經是周六了，這個周末趙詩佳要呆在學校寫論文，自己可以睡到12點再起來。

他蓋上被子，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在夢裏，一切的問題都能得到解決，一切理想都能看到希望，一切黑暗與未知都會放慢接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