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醒之時-上

「勒蒙-格頓，以靈祭開闢，虛理之所。

誕生之時已至，喚薩魯佤尊上之新生。

融合之時已至，承無上偉力之勝贊。

夢醒之時已至，啟命定紀元之終結。」

虛幻的呢喃消散，陽光傾斜穿過木窗，揮灑在線條略顯優美的臉頰上。這是一個睡夢中的清秀少年。

簡陋的木床上薄薄得鋪着層草墊，蓋得是茅草編成的被子，但這並不影響少年睡得格外香甜，以至於陽光照到臉上也並未醒來。

窗外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隨着一聲吆喝，馬兒打了個響鼻，踢踏的馬蹄聲落下。緊接着傳來的是靴子落地的聲音，顯然靴子的主人很着急，還沒有拴好馬繩，就大踏步向屋內走來。

嘎吱一聲響，小屋的門一下打開，而少年也終於從香甜的睡眠中慢慢醒來。

「亞利！快起床！再晚就要錯過聖耀洗禮了！」推門而進的青年大聲說道。

他有張和少年略像的臉，雖然從臉和身高看比少年大不了多少，稍顯青澀的，但他結實的身軀已能算作合格的成年人。

話音剛落，青年就已走到少年床前，一把將他拉起，全然不顧他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唔。。。行了老大，好不容易今天沒課，睡個懶覺都不行嗎？」

剛才腦海中的低語似乎還在耳邊嗡嗡作響，加上窗外耀眼的陽光，少年半眯著惺忪的睡眼，嘴裏嘟噥著。

「你小子昨天到底幹了什麼，今天可是聖耀洗禮的大日子，全村人都已經去廣場集合了，錯過了今天可就沒機會做聖耀者了！給我清醒一點，亞利修斯！」

青年眼看少年還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不由得着急喊道。

隨着青年中氣十足的喊聲，被稱作亞利修斯的少年終於睜開了眼睛。可這雙眼睛實在是睜得過於大了，裏面充滿了疑惑和迷茫，瞳孔又猛地一縮，顯出震驚和一絲恐懼。

「你誰啊？」他張大嘴問道。

看着眼前陌生卻又熟悉的青年，焦急地瞪着他。

少年亞利修斯腦袋開始脹痛，隨着意識從睡夢中醒來越發清晰，他逐漸感受到一些信息從大腦深處飛速傳遞過來。

模糊的畫面和記憶的碎片讓他意識到：

這裏並不是他之前所在的藍星，而他現在也不是原來那個愛好小說喜歡摸魚的學生。

這是一個存在神與魔法的異世界，而原主則是以種田打獵為生的農村少年，世代生活在紅河領地北部的一個無名村落。今天是他的國家亞斯蘭三年一度的聖耀日，是國教光明神教選拔適格者培養的日子。

他一覺醒來，穿越了！

剛剛醒來他的記憶還很混亂，此刻比較清楚的只有自己上一世的身份和一些學過的知識。他過往的許多經歷，甚至連原本的姓名和家人都想不起來。

可以說穿越之後，即使原主年齡只是個孩子，但他繼承的記憶比原來還多。

自己眼前的這個青年是原主亞利修斯的親哥哥，盧修斯。他們自幼喪父喪母，又沒有其餘的家人。全靠着他拚命幹活，加上村裏其他農戶救濟才活到現在。所以兩兄弟相依為命，關係極好。

嶄新的亞利修斯看着眼前的哥哥暗自揣摩。雖然繼承了原主記憶，但畢竟自己還是個穿越者。亞斯蘭君權神授，宗教勢力極大，民眾也十分虔誠。若是自己被發現是穿越者，或者被人誤解成惡魔上身，那恐怕下場就是立馬被教會抓去宗教審判所，

非死即殘！

一想到記憶中那些被判定為異端的人的遭遇，他不禁冒了冷汗。

強烈的念頭在心中升起，一定不能被人發現異常！

所幸剛才半夢半醒間，他用的語言還是前一世的華國語，盧修斯完全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只當做是夢囈。盧修斯沒有理會他的反常，直接將他橫抱起來，扛在肩上快步向大門走去。

來不及說什麼，也沒有理由反抗，亞利修斯安靜趴在哥哥身上，拚命的檢索著自己雜亂的記憶。

今天這聖耀日，是他們這樣的農村小子少有的翻身機會。上一次，盧修斯為了賺錢，去本地的領主家幫了三個月的農活，恰好錯過。要是這次也趕不上，那已經成年的盧修斯就再也沒有資格了。

所以盧修斯如此着急，也顧不得注意他一反往日的安靜，兩人一馬飛速朝着廣場奔去。

亞利修斯看着廣場方向的大樹，心裏慢慢有了想法：

雖然莫名其妙就到了異世界，還要接觸過去沒有的神秘，說不準發生什麼。但目前關於自己的事情疑點重重，即使有原主的記憶，可原主一個普通鄉村少年，沒什麼機會能夠靠這個身份搞清楚。

記憶里的亞利修斯對哥哥極為信任，想必盧修斯也不會害自己。他沒必要現在就獨自探索，要是自己異常的舉動引起別人的懷疑，那反而得不償失。

看來只有靜觀其變按照原主軌跡行事，跟着這個穿越后的新哥哥去看看聖耀日選拔。說不定自己作為穿越者，能有些許機會破局。

將不安潛藏內心深處，帶着一絲緊張和期待，亞利修斯看向路盡頭那棵青翠的大樹，手抓着馬鞍，慢慢琢磨腦海中的記憶。

那棵大樹聳立在廣場上，枝葉伸展得極長，將小半個廣場都用樹蔭遮蔽。放眼望去附**原也只有這一棵。

樹下有許多人以半圓分散站開。他們都全神貫注得看着前方，在後排的人更是努力伸長脖子，向前探去。

「咳咳，嗯，新曆第2973年，聖耀日洗禮儀式，從現在開始。」廣場與眾人的中心，一位身穿純白長袍的老者，坐在椅子上宣佈道。

他身前放着的木桌雖然簡陋，但鋪在桌上的紅布還是頗為精緻。以金色細線鑲邊，綴以綠色裝飾，整塊紅布遍佈暗紋，形成光明神教的紋章。

平攤開的紅布中間是一個盛滿水的金杯。

老者話音剛落，一陣和煦的微風撫來，大樹搖曳着落下了幾片葉子，金杯中的水也被吹起了陣陣漣漪。但奇怪的是，即使杯中的水滿的像是快要溢出來，可實際桌布上並沒有一點灑落，只有杯中的波紋一圈圈回蕩。

在場的人們頓時興奮起來，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哎，路德，你說這次的洗禮，會出現聖耀者嗎？」一個身材矮胖粗壯的青年，向旁邊的同伴問道。

「聖耀者這樣蒙主恩賜，有着無上榮耀的人物，哪可能是我們這樣的小村子裏能出現的呢？你也不想想，整個亞斯蘭，整個教會，又能有多少個聖耀者？」被稱作路德的瘦高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到。

眼見同伴張嘴想說話的樣子，路德打斷他又說：「對於我們這樣的農民來說，能夠得到洗禮已經是天大的福分啦，難不成你還想着晉陞成聖耀者？」

「醒醒吧巴克，你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娶個腰粗屁股大的老婆，生幾個健壯的孩子，這樣說不定能多攢幾份田契。」

被嘲笑的巴克臉色尷尬，耳根紅了起來，這不僅是因為路德西亞拿他未來老婆開玩笑，更是因為他確實被戳穿了心裏的想法。

越是臨近聖耀日，巴克就越是忍不住幻想，自己成為聖耀者的場景，雖然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可成為聖耀者，意味着擺脫農民的身份，成為高人一等的存在，就連鎮上那些精緻的貴族，也得對他禮貌有加。誰不想成為這樣高貴的人呢？

更別提，這樣的想法，幾乎出現在今天所有還未曾受過洗禮的人的心中，當然也包括路德。

沒等巴克想好怎麼反駁，人群漸漸安靜，白袍老者在胸口比劃了個手勢，將食指伸進了金杯中，表情專註而虔誠。

「您是善，您是聖潔，您是萬物之始也是歸宿。慈愛造物，憐我世人，聖光輝耀，賜我解脫。」白袍老者緩緩念完，雙眼低垂。

周圍的聲音越發寂靜，不論是討論聲還是風聲甚至遠處的蟲鳴，在這一刻彷彿都被老者的禱告凝固。

第一個接受測試的就是巴克。

他顫抖著跪下，同樣比劃了一個手勢，小心翼翼又激動的將頭顱低垂，頭頂對向老者。

巴克咽下口中的唾液，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願聖光照耀我。」

話音剛落，老者食指沾水，點在了他頭頂。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老者的手指與他的頭頂上。

金杯中的透明液體緩緩從食指流下，就在接觸頭頂那一刻，一陣白金色的光閃動，覆蓋住了他的整個頭顱。

光芒閃動片刻就暗淡下來，金杯中水面穩如古鏡。

巴克身子輕輕一抖，綳直的背部泄了下來，默不出聲。

人群中傳出輕微的嘆息，路德搖了搖頭，巴克沒能得到神的眷顧。

接下來的數名年輕人也是如此，光芒閃爍不過霎那就消失，其中最強烈的反應，也只是讓杯中液體產生了一絲絲波紋。

很快就輪到了路德，雖說他剛才還在嘲笑巴克，此時也是緊張不已。但很可惜，光明之神也沒有眷顧他。他連產生水中波紋都沒有做到。

巴克一臉沮喪，看着路德回到人群之中。

村裏幾乎所有人都測試過了，跟他們以往記憶中的聖耀日一樣，沒有人能獲得光的眷顧。他們生而為農戶，連自己的田地都不一定擁有，每日為買下一份田契而努力勞作。

他們只有在成為聖耀者的期盼里才能幻想跟貴族們平起平坐。

而此刻，現實讓他們醒來。連這個夢，都沒有資格做了。

「嗨，振作點巴克，聖杯里的水沒被聖光牽引出來就算了，聖主衪的子民那麼多，眷顧不到我們也沒什麼嘛。」

路德手搭著好友肩膀，輕聲安慰著。

「聽家裏長輩說，只要牽引出來聖杯里的水就能成為聖耀者。可他們也只在別的村裏見過。衪是不是不喜歡我們村子。」巴克還是一臉鬱悶。

路德臉色一變，連忙說：「別瞎說了，聖主可是最強大的神明，你怎麼能隨便猜測衪的想法！」

他又小心的看了看周圍：「還好今天來護法的只有執事大人沒有驅魔官。上次領主家有個衛兵多嘴冒犯了聖主，好幾個驅魔官直接把他帶走了。」

巴克聞言臉色一變，馬上把嘴閉上。他想了想什麼，又說道：

「盧修斯和小亞利怎麼還沒來，他們兩兄弟不也很期待聖耀日嗎。盧要是錯過了今天，以後就沒機會了。」

「應該快了吧，聽盧說好像是他弟弟睡過頭了，他還找我爸借了匹馬去叫小亞利呢。」路德撓了撓頭，看向兩兄弟屋子的方位。

「踏踏踏踏」

一陣馬蹄聲接連響起。不少村民都轉頭看過去。

是盧修斯和亞利修斯兩兄弟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