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某江。

古人云:八月流火，九月授衣。九月的夜晚涼氣已經很重，甲板上的少年身披與他身材不符的皮質大衣，站在船舶上，船上的探照燈光旋轉著打向遠方。

「什麼也看不見，導師。」

他握著望遠鏡，偶爾有一陣涼風吹來，讓他哆嗦著發抖。

「沒關係，也沒指望你拿個望遠鏡就能把它找出來。」

聲音從從船艙傳出，聽起來像是電視上農村熱情好客的鄉親們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獨有的樸實熱情，這是徐來對導師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是覺得他像一個標準的數學老師，臉上帶有明顯不同於常人的嚴謹和智慧卻帶著刻板和歡樂。

我叫徐來，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畢業生，來自HEN省，成績一般，高考的話只能上個普通二本，沒什麼太大的理想，佛性是班主任對我的評價。我曾以為，上個普通大學，找個普通對象，普通的畢業，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結婚，最後普通的死去就是我的一生，但是有人說過，「人的一生總有幾次覺得命運之門大開，可能是下一秒，可能是這一秒，也可能是錯覺。」

但是我會永遠記得，那個改變我一生的下午

「現在本科生都爛大街了，研究生都在送外賣，考上也沒多大用，現在大學跟過去不一樣了。」那個沒上過幾天學但是在工地上混的小有名氣的大伯的表哥在飯桌上對父母的諮詢這樣說，

「順便來給我幫幾天工吧，也算提前體驗下社會，一天給開100，吃住都包了，報考的事回去我問問我兒子。」

有點小錢和小權的人，沒有文化也許是他們一生的痛，徐來知道這個紋身光頭大金鏈的大伯經常教育自己的兒子要好好讀書，「表面上他們喊我一聲哥，敬我一杯酒，那是他們有求我，背地裡都喊我大老粗，笑我沒文化，現在的社會不看誰膀大腰粗，吃人不吐骨頭的是那些讀書人！」兒子也不負他的期望，考入了某一本，現在在準備考研。徐來經常被教導要向這個大哥學習。

徐來去工地是當保安，不幹什麼活，守著一個廠區偏門，只有他自己，他意識到這附近停工了，都用雨布蓋著，其他地方還在干，攪拌機電鑽等工具混合的聲音偶爾會傳來

「學會說點話，別老悶著，機靈點在社會上有好處」

「干好自己的活就行，別亂轉」

這是大伯對他的教導，

「是不是該給大伯買兩包煙？」徐來想

下午雨漸漸大了，徐來準備去買兩包軟中華，沒人的時候給大伯。

從超市出來，他聽工友聊天，偶爾插幾句話，年輕的工人聚在一起大多是聊女人，吹牛皮，上點年紀的就聊自己年輕的閱歷，在哪打過工，置辦過什麼生意，過了一會他聽見有人說，

「聽說有塊地挖出了古墓，不知道有沒有寶貝。」

緊接著就有人反駁，「不是古墓，說是恐龍化石，有工人看見了」

「你傻啊，是寶貝會和你說嗎？」

...............................

徐來聽他們聊天，猜自己守著的應該就是他們說的那塊地，

「回去看看吧」他想著。

他打開大門，從裡面反鎖，穿著膠鞋撐著傘，來到了雨布蓋著的一塊土坑，他掀開一角，看見了埋在土裡的骨頭，只有一部分裸露在外，他順著骨頭的紋路看，想憑藉記憶和常識猜測是不是恐龍的骨頭。

下雨的工地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是泥土混合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散發的，天氣有點微涼，微微刺激徐來的皮膚，徐來覺得很涼爽。他喜歡雨，不是因為浪漫，而是有特殊的原因。他從小家境貧窮，父母都要外出做工，自己上下學會在親戚家呆著，定期有父母給親戚的飯錢

「在別人家就要有點眼色」

徐來記得父母的話。所以他會照顧親戚家的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會簡單的打掃衛生，會主動倒垃圾，親戚誇他是個聽話的孩子。他喜歡看電視，但他不能獨自開或者看電視，有時候趁著親戚看電視，他會裝作不經意的經過，然後停留，年幼對世界總是好奇的，他喜歡看自然傳奇，好奇世界上有這麼多生命，人類也許並不比其他生命更高級他想，他看過恐龍的紀錄片，也喜歡看奧特曼，喜歡看科教頻道的神神鬼鬼，ufo，各種奇聞怪事。一看就會很入迷，別人叫他也沒反應，親戚覺得他很怪，就會在叫他去寫作業，周末會叫他出去玩。

只有下雨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電視機前的最邊角，陪著親戚一家看電視，先是電視劇，然後遙控器歸親戚家的小孩子，看動畫片，他也喜歡，但他更喜歡探索未知的世界，等動畫片沒了他才能看一會自己喜歡的，短時間內不會被打斷。不用幹活，不用重複的寫作業，不用想辦法盡量消失在親戚眼前，不用一個人無聊的在河邊散步，那一方小小的世界，混合著窗外的雨聲，是他最在乎，最簡單的快樂時光。

世界是未知的，神秘的，徐來從小就明白，人類並不高級，至少他不高級，只是命運的選擇，養雞場的雞，生下來的命運就是被吃掉。很殘酷，但很真實。

「那我是什麼？」

他想到一株草，天色陰沉，尖葉上掛著水滴，跟在土壤里，周圍有花，有樹，都隨風在緩緩搖擺，每個細節都如此真實。他想到城市，人來人往的大街，人們舉著傘，神色匆匆的經過，雨水打在斑馬線上炸開，一些落在人們的腳上，帶到遠方，有鳥兒落在玻璃窗外，抖落身上的雨滴，瞳孔中倒映著霓虹的夜景。他看到大海，雲層裹挾著閃電，滔天的巨浪在推進，在翻轉，視線外的海平面在緩緩拔高，撲天的浪潮打在水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海面之下，寂靜無聲

一隻鯨魚遊動，身旁伴有不知名的魚群和游泳姿勢很憨的海龜，從水下望天空，只有模糊的一團光亮，與世隔絕的孤獨，各種奇形怪狀，不知名的魚從海中緩緩游過，他的思緒被帶動前行，劃過沉船，桅杆上的旗幟已經破爛，木質的甲板生長著水草和珊瑚群，古樸的風格彰顯著歲月的年輪，船體的一小半已經沒入塵沙，它沉沒了多久？一百年或者一千年？漫長的歲月里，魚群來了一批又一批，他的老朋友只有黃沙。也許它曾經在碼頭萬人仰視，人們揮舞著色彩鮮艷的旗幟歡送，也許它肩負開拓新大陸的重任遠洋航行，建造他的每一塊木板都來自上百年的樹木，每一塊釘子都曾浴火重生，每個工匠都能寫一本人生傳記，但是，那又如何呢？

時間抹平一切。

「我，是誰？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徐來喃喃道。

「你存在的意義是照顧好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小夥子。」

一個陌生人把手打搭在徐來的肩膀上。

徐來跪在地上，仰望天空，眼淚不自覺的留下來，心裡像是缺了一塊，又像是打開了，裝得下整個世界。

「好小子，一塊龍骨，竟然能開啟靈視」

「什麼是靈視，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徐來站起來，身上的泥土已經拍不掉了，他盯著這個人，看見他的衣服上寫著「文物局特派員」幾個字，旁邊還有一輛車，上面印著「文物局專用車倆」幾個字。

「文物局的，這是證件，同時我也是個大學生，你上大學了嗎？」男人把徐來罩在傘里，把文物局的證件遞給他，「鑰匙從工地老闆那拿的，我來是接管這具骨頭，這片工地也可能會接管。」

「看起來是真的，有老闆的電話嗎，打一個我就不管了。」

「吆喝，還挺謹慎，行，等著」

「嘟嘟嘟.....嘟嘟嘟......」

「喂，李老闆嗎，是我我在現場了，對，你門口的那個保安，你給他交待一聲，明天會有專門的人來跟你談交接問題，放心放心，好好好。」

電話遞給徐來

「小徐，你不用管了，沒一點眼力見，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工資過兩天過來找我拿」

「好」徐來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就掛了吧李老闆，好好好，滴-」

電話掛斷了，突然男人一拳直照徐來的面門打來，徐來措不及防吃了一拳，但是他發現，並不很痛，而且拳頭行進的軌跡，速度在他眼中是如此簡單，他的感知提升了！

緊接著是膝擊，目標是他的腹部，徐來輕描淡寫從旁邊閃過，伸腿踹向男人的腿彎，這時男人膝擊的腿還沒落地，只一隻腿站立，被徐來一踹，普通一下跪了。

「牛，起碼是個B級，說不定碰到A的門檻了」

男人站起來，「在讀大學了嗎？」

「沒，還在考慮去哪」

「那好呀！有沒有去留學的想法？」

徐來看見男人眼裡放光，覺得莫名其妙

「沒有」

他下意識的說。

「話別說這麼早，小夥子，你孤獨嗎。」

徐來一愣，被他問住了，他的確很孤獨。他是個怪人，性格孤僻但是溫柔，不會開過分的玩笑，會與其他人保持距離，有教養，很受女孩子喜歡，但被男生排擠，從來都獨來獨往。

「孤獨吧，」男人嘿嘿一笑，「正常，你和他們不一樣，這是血統的詛咒，強者都是孤獨的。」

「哦？」

「你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我是你爸爸。」

「好小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除了有人的基因，還有龍的基因。」男人把土坑的雨布掀開，從車裡拿出鏟子和其他工具，暴力地挖掘這些骨頭，絲毫不在意它們是龍骨還是什麼骨。

「看著這個，這就是龍骨，你體內有一半基因和他一樣。」

徐來低頭，看著那一條條骨頭，的確不像他見過的什麼骨頭，他看見像是翅膀的分叉骨，大小誇張的下頜骨。

「可能是恐龍骨。」徐來說。

「算了，讓你見識一下真格的」

男人走到車前，「看著，現在車是鎖著的」

男人閉上眼，沉默一會，接著嘴裡喃喃著，忽然車子滴的一聲，車燈也亮了，在雨中格外顯眼。

「可能有道具。」

徐來無所謂信不信，對他來說，超能力有或者沒有，都不重要。

「來看這個」男人跑到大門前，帶著徐來，鎖上了大門上的鎖，是常見的圓環鎖。

同樣的操作，鎖自己開了。

「這是我的言靈，鑰匙。不過是殘缺版，只能開點簡單的。不過眼見為實，現在你信我了吧，我和你是一樣的，體內都有龍的基因。」

「那好吧，我信了，我的能力是什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要學院的人才能測出來。」男人苦惱道。

「來我們學校吧，我把你介紹給我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有我推薦，他會很照顧你。」

「對你有什麼好處？」徐來一針見血。

「這個.......是有一點點」男人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放心，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上車跟我回所里吧」

徐來沒有再說什麼，跟著上車了。

「我叫馮森，是你的學長，目前大三實習中，我們學校叫卡塞爾學院，最早是由一個叫梅涅克·卡塞爾的德國人創辦，他是個傳奇，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是和芝加哥大學聯合建校，文憑美國政府是承認的，學校很多教授都都拿過諾貝爾，很牛。」

「那我怎麼沒聽說過。」

「正常，不止學校，通常學生也不會很出名，我們是影子學校，學生也都是活在影子里的人，我們被稱作混血種，混血種之間也有矛盾和摩擦，但是有一樣事情不會有分歧。」馮森停下，故意等徐來問他。

「是什麼」

「保守龍族和混血種的秘密。」

「我明白了。」

「聰明人，當然學院也不會白培養我們吃乾飯，我們的任務是屠龍。」

「為什麼，我們不是有龍的基因嗎？」

馮森看了徐來一眼，

「沒錯，混血種都有龍的基因，但並不是越多越好，最高只能佔比40多一點，再多，體內的龍系基因就會壓倒人類基因，人就不算人了，會變成死侍，繼承龍的殘暴，自私，邪惡。所以血統很高的人，學院是不收的，也就不會有覺醒的機會。」

「我的血統正常吧，我沒有變壞。」

「目前來看正常，具體要到學校去，現在正常以後不一定正常。」

「龍類的祖先是黑王尼德霍格，他有四個直屬後代，分別是青銅與火之王，海洋與水之王，大地與山之王，天空與風之王，我們都是這四位君主的後代，他們統稱初代種。」

馮森頓了頓，「雖然是留著一半的血，但是不是一個物種，總要站在對立面。很久很久以前，世界是被龍佔領的，人類是奴隸。後來人類殺死了黑龍，漸漸的佔領了世界的主導地位，但是直到今天戰爭還沒結束，還是有很多殘存的龍和死侍，我們的任務就是殺了它們。另外高級君主們是不會真正死去的，他們會不斷復活。」

「更詳細的到了學院會有人跟你說，」馮森停車，看著徐來，認真的說，「要有堅定的信念，才有資格踏入學院的大門，要想好你為什麼而戰。」

徐來難得他這麼認真，反倒有些不適應，沉默。

「到了，下車吧。」

馮森熱情招待了徐來，把他推薦給了自己的導師，導師表示學費的問題徐來不用擔心，可以先貸款，徐來說自己會料理好家裡的事，什麼時候出發通知一聲就行了。

就是這樣，徐來接觸到了卡塞爾學院，從此改變了他的命運。——————————————————————

「導師，他是個好苗子，但是，我覺得他……額……」

「他怎麼了」

「他……共情能力太強，他在靈視時，說人並不高貴，和草，木，蟲子，畜生是一樣的，只是命運做出了他的選擇，所以我擔心……他是否有堅定的為人類而戰的勇氣。」

「哦，挺有意思，這件事我知道了，如果他意志上不行，我會處理的，假如他真是個好苗子，馮森，你的畢業就沒問題了。」

「謝謝導師，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福如……」

「打住，可以了，就先這樣吧，這幾天我要去中國一趟，有事情我會在聯繫你。」

「好的好的，那就先這樣」

滴，電話掛斷。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