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修)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修)

今天橫濱的天不算好,烏雲壓頂,狂風席捲著街上的落葉和小吃攤的包裝紙,打着卷,行人都匆匆裹緊了衣物往各自的目的地前行,沒人想要被風吹得一身灰。

「快下雨了。」

寬大的黑色兜帽遮住了少年大半張臉,從中漏出幾絲翠綠的碎發,他逆風坐在離地數十米的天台邊,一條腿屈起,另一條腿懸空,悠然自在。

秋山竹晚抓着手裏的古董鐘錶把玩,那是昨天的拍賣會,除「諾塔拉」之外,條野採菊送他的禮物。

即便是在這樣陰暗的天氣,上面鑲嵌的寶石也在熠熠生輝。

他輕輕摩挲著鐘錶上的寶石塊,感受着指腹與其相觸的顆粒感,又看了眼黯然無色的金屬面,像是鮮花插在糞土上,有些可惜。

「也不知是哪個設計師這麼暴殄天物。」

「您說是吧,老師。」

少年轉過頭,看向身後。

不知何時,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金髮拍賣師出現在天台上,手中是一隻未被點燃的煙。

「小心掉下去,boy。」

昨日還在拍賣台上妙語連珠的拍賣師換了一副女性的嗓音,他抬頭抓住頭髮,輕輕一扯,那張雌雄莫辨的臉就變作了艷麗的女郎。

「我坐的很穩,不用擔心。」秋山竹晚將手中的鐘錶放下,表情有些困惑「您怎麼還沒回美國。」

在他加入稻川會前,貝爾摩德說自己要去淺草拍三天的戲,再去北海道,這都快一個月了,她戲還沒拍完嗎。

「比起這個。」家喻戶曉的女星撩了下頭髮,漏出精緻到無可挑剔的臉龐,她戲謔的看着秋山竹晚「boy,你是怎麼認出我,折返回在這等我的。」

她還打算去秋山竹晚住的酒店找他呢。

「是怕我留下氣味,被那位無明之王誤會嗎?」貝爾摩德搖搖頭,一副兒大不中留的模樣「色/誘,我沒教過你這個,無師自通嗎,你也終於長大了。」

秋山竹晚面無表情「今天上午,我查了那家拍賣會所有拍賣師的資料,被您頂替的那名拍賣師,沒有屈膝的習慣。」

千面魔女貝爾摩德,擅長易容和偽裝,能隨心所欲的變幻出任何一張臉,但身高,才是易容中最難偽裝的部分。

易容對象比自己高還能用增高鞋,矮了又不能鋸腿,就只能穿長衣物屈膝來偽裝了。

一個拍賣師,怎麼會在形體上屈膝駝背。

「察覺到不對勁,所以去做了比對嗎,真是警惕,boy。」貝爾摩德藍綠的瞳孔中是滿意,她視線掃過被秋山竹晚放到膝蓋上的鐘錶,輕笑了一聲「對了,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果然是您做的,我就知道沒有設計師能有這種奇怪的審美不過,您也知道我能認出您吧。」秋山竹晚吐槽「發色和瞳色,甚至那張張揚奪目的臉都沒怎麼改。」

他上午和條野採菊確定了要去拍賣會,晚上貝爾摩德就能帶着拍賣品混進去當拍賣師

恐怖如斯。

「我也知道你抵擋不了這麼多寶石的誘惑,一定會買下它。」貝爾摩德勾起唇,隨後,輕佻的表情恢復了嚴肅「言歸正傳吧,boy,boss要見你。」

秋山竹晚皺起眉「現在這個時候?老師,我的工作正在最重要的時候,實在走不開。」

東京因為gss基地被不知名fia摘了桃子被稻川會鬧得雞犬不寧。

橫濱羊組織解散,成員加入gss,其首領重力使加入港口黑手黨被滿哪領着宣揚。

港口黑手黨預備幹部蘭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被森鷗外嫁禍給了高賴會,兩邊正在宣戰。

除此之外,還有。

見到曾經關照過的年輕人後代加入fia,秉著當年情誼,恨鐵不成鋼,對稻川會暗地下絆子的夏目漱石。

兩邊都亂成麻線了,秋山竹晚等著收尾控場呢,boss這時候要見他。

好像是好事。

畢竟自秋山竹晚加入組織,boss所有的指令都是貝爾摩德或者琴酒傳達的,他至今還沒直接和boss聯繫過。

因為「神代竹」的身份。

「想什麼呢。」貝爾摩德有些無奈「當然不是線下見面,是電話聯繫。」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這樣啊,現在嗎?」

雖然猜到烏丸蓮耶不會露面,但他還是莫名有點失望。

也行吧。

至少能聽到聲音。

「越早越好。」

貝爾摩德勾了勾唇,她從口袋裏套出一隻黑色的按鍵手機,也沒避嫌,徑直按下幾個數字,隨後,她把手機丟給了秋山竹晚。

「0858」

秋山竹晚默默記下號碼,接住了手機。

在看到顯示屏上內容的一瞬間,他臉色變了。

是郵箱。

「我還以為能聽到boss的聲音呢。」

秋山竹晚抱怨道,隨後仿照平日和琴酒發消息的格式,在按鍵上打下。

您好,bossgreenbel

「按理來說,在成為代號成員之後,就該把boss的郵箱告訴你了。」貝爾摩德聳了聳肩「但你的工作和身份都太特殊了,boy。」

對方還沒回他消息。

聽貝爾摩德說完話,秋山竹晚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抬起眸,金色的瞳孔里是厭棄和隱隱的怒火「您可以不再提起這件事了嗎,老師。」

「生氣了嗎。」貝爾摩德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身世,但它的確是讓人如鯁在喉的一根刺」

「那您想怎麼樣。」秋山竹晚打斷了她的話「要我自殺嗎,既然一直想揪著那個來羞辱我,當初何必帶我進組織。」

「羞辱。」貝爾摩德輕輕呢喃了遍秋山竹晚對自己軍官之子身份的措辭,看向秋山竹晚的眼神裏帶了些說不清的意味,原本的柔光變得冷凝。

在琴酒手下兩年,他真的變了很多。

「我真的累了,老師。」秋山竹晚好像泄了氣,他緩慢說道「從您手下莫名被調到日本,明明能力出眾卻要做些邊角的活,永遠不受信任,連成為代號成員卻連boss的郵箱都得您代為轉交,這就是我的身世給我帶來的好處嗎。」

「既然不信任我,懷疑我是卧底,直接叫琴酒殺了我不就好了。」

「沒人喜歡被猜忌,只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去。」

身着一身黑色的少年,逆着風側身坐在天台,前方就是萬丈深淵,風嘶吼着想將他推下去,卻只能撩得動兜帽下的碎發,漂亮的金瞳中凝結了水霧,像是積攢了太多的失望和不解。

脆弱,陰鬱,像個嚎啕大哭的孩子。

貝爾摩德一怔「boss沒有那個意思。」

她握了握藏在手心的竊聽器,看向這個稱呼自己為「老師」的孩子,眼底有些複雜。

從她在美國貧民窟遇到這孩子為止,他從偷渡船上帶來的戾氣,還有似乎是天生的冷漠,早就埋沒了身世培育的微末光明。

即便是貝爾摩德,也沒看出秋山竹晚身上有哪怕一絲光明,或者不適應黑暗的影子,只是在某些地方,他會顯露出奇怪的善良。

例如一次交易,貝爾摩德把秋山竹晚帶了過去,然後,有一對帶着孩子的夫妻撞破了交易。

在親手把槍送到秋山竹晚手裏,幫他扣動了扳機后,貝爾摩德發現這個能面不改色殺死七八名貧民窟大漢的孩子,在她懷裏顫抖。

初生狼崽一樣冰冷冷戾的金瞳變作了顫顫巍巍的波斯菊的花蕊,其中浮現著恐懼和掙扎,兩道清淚從眼角落下,似乎在為無辜死去的家庭悲鳴。

貝爾摩德好奇「你在傷心什麼。」

「我覺得他們不該死。」

後續經過觀察,貝爾摩德發現,這個男孩對「罪惡」好像有一套自己的評判標準。

「有罪者」死不足惜,但對「無辜者」卻異常溫柔,在不妨礙任務的情況下,甚至會想去救他們。

這也是秋山竹晚吸引貝爾摩德的地方。

直到在發現了「神代竹」這個身份后,她竟然有了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畢竟「罪與無辜」一直是警察的那套,她試探秋山竹晚你會懷念以前的生活嗎。

指揮官的孩子長大了就是軍部高層,他本該前途無量,現在卻和一群漆黑的烏鴉待在一起,腐爛,墮落,同先前雲泥之別。

那孩子漂亮的金色瞳孔里是真情實意的疑惑那個背景只會給現在的我帶來麻煩,為什麼要懷念。

正因如此,在組織查到他的資料前,他對自己的過去隻字不提。

只因為麻煩。

當時的貝爾摩德,只覺得後背發涼。

他早在家道中落的那一瞬,就毫無顧忌的融入了能讓他活下去的黑暗,這個孩子涼薄現實到讓人毛骨悚然。

可boss還不放心即便是貝爾摩德,也覺得boss太過謹慎了。

一個三觀最容易被扭曲的少年,有什麼值得顧慮。

就在這時,秋山竹晚手中握著的手機,輕輕的響了一下。

boss來了回信。

太宰治千里迢迢趕到秋山竹晚所說的大廈時,天早下起了濛濛細雨,且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在被中原中也的傘第三次蹭到頭皮,差點把藏在頭髮里的繃帶刮下來后,太宰治終於忍無可忍。

「連撐傘都撐不好,果然是小蛞蝓你太矮了吧。」

「哈,你這混蛋!」

中原中也剛想發作,就被太宰治涼涼一句話噎了回去。

「我作為預備幹部,連讓一個新人撐傘的資格都沒有嗎。」

想起fia禁止以下犯上的規矩,中原中也磨了磨牙,硬咽下氣。

這個一拳就能打死的混蛋,也就佔了個先入組織的名頭欺壓他了。

等他比太宰治職位更高,呵。

「所以,我們是來幹嘛的。」中原中也耐下性子。

這個混蛋,也不知道和尾崎大姐頭說了什麼,他就被莫名其妙的借出來了。

「我想吃這棟大樓里的一家餐廳,但是這餐廳太火爆,排隊排太長了,讓中也來幫我排。」

中原中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隨後氣惱道「你!」

太宰治懶懶的打了哈氣「騙你的。」

說着,他快跑了幾步,先從傘下跑到屋檐下,插著兜回頭看愣在原地的中原中也。

「快跟上,沒用的小矮子,所以我到底為什麼要收你這傢伙當狗的啊」

氣的中原中也順手把雨傘扔了出去。

太宰治好像早有預料,一個跳步躲開,隨後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電梯,按了最頂樓。

緊接着,他在中原中也跟上來之前,按下了電梯關閉鍵,鳶色的眸里滿是嘲諷。

「動作太慢了,中也,要麼爬樓梯,要麼從雨里飛上去吧,對了,記得撿傘哦~去天台找我~」

留下這句話,電梯門徹底關閉,只留下一臉氣憤的中原中也站在原地,泄憤的踹了一腳電梯門。

自己一個人升到頂樓的太宰治打了個哈欠,順手理了理剛才沾上雨水的劉海,把西裝口袋裏的藍色寶石拿了出來。

「秋山君約的地方是天台啊。」

他摸了摸下巴「早知道應該把傘帶着了,留給小矮子怪浪費的。」

嘴上這麼說着,太宰治動作卻沒遲疑,徑直推開了雨幕之中的天台門,走進了大雨磅礴之中。

他草草掃視了一圈,沒有圍欄的天台邊卻沒有秋山竹晚的影子。

「不會掉下去了吧。」

「正常來說,不應該想「他是不是去哪個地方躲雨了」,或者「他爽約了」嗎。」

吐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太宰治沒什麼意外的抬起頭,恰好看見盤腿坐在踏台上的秋山竹晚,他大概是剛從躺下的姿勢坐起來,本該用來遮雨的兜帽兜了一兜子水,雨水順着濕透的髮絲和兜帽向下低落。

太宰治沉默了「你的手機防水嗎,秋山君。」

如果他沒記錯,秋山竹晚喜歡把東西都隨身帶着。

「我的披風防水。」秋山竹晚似乎精神不濟,鎏金的瞳孔像是被澆滅了的鐵球,黯然無光,他伸出手,啞著嗓子開口「寶石,還給我。」

太宰治震驚「我大老遠冒着雨來一趟,秋山君你就為了個寶石!」

「不然呢?」秋山竹晚連和他抬杠的心思都沒有了,他無精打採的捋了把頭髮「我現在心情不好,太宰,東西還給我,你走。」

心情不好還有吐槽欲啊,秋山君。

難得聽見秋山竹晚這麼說話,太宰治沒轍,收斂了好奇心,把「晴空淚」拋還給他。

「拜拜。」

說着,太宰治毫不留戀了轉身離開了天台,到電梯時,他看了眼,電梯沒人動過,還在頂樓停著。

那小矮子不會真的爬樓梯上來的吧。

說起來,秋山竹晚說自己心情不好,在這淋雨,那就是真的很糟糕了,他是不是坑了中也?

太宰治拿出手機,猶豫了一秒要不要打給中原中也叫他別去天台了,隨後,他收起了手機。

算了,這時候提醒他也來不急了。

等中原中也撿回了傘,冒着雨從大樓外用重力爬到天台上時,太宰治早不見了蹤影。

他罵了一句,秉承著「那心眼比蓮藕還多的混蛋肯定不會做無用功」的想法,淺淺掃了一眼天台,隨後,橘發的少年瞳孔放大了一瞬。

踏台上有人

為什麼他一點氣息都沒察覺到。

那是個穿着濕漉漉黑色斗篷的少年,像是被棄屍天台一樣狼狽,但在大雨中,也遮不住璀璨的金色瞳孔,偶爾緩慢的眨眼,才能看出他是個活人。

他平躺在踏台上,雙手張開,正面迎接着雨幕,精緻的面容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着說不清的孤寂,像是世界破碎的格格不入者。

「秋山竹晚?」中原中也費力回憶起了這個名字「是那個幫忙打敗蘭波的人啊。」

太宰治那個混蛋口中的怪人,也是朋友。

橘發的少年撓了撓頭,本能讓他沒法對臉色蒼白,氣息微弱的秋山竹晚視而不見。

現在走了,過後會被太宰治那混蛋找麻煩的吧。

他嘆了口氣,飛過去,打開了手裏的傘。

雨幕和高台上冰冷的風讓人感覺遲鈍,直到視野被一把黑色的傘遮擋,秋山竹晚才遲疑的偏了偏頭。

是那個,重力使啊。

傘?

啊,他想起來了。

太宰治進入天台的那個衣服的濕度,明顯是打了傘來,只敷衍的淋了點雨做障眼法的吧。

兩人都沒說話,中原中也是不熟不知道該說什麼,秋山竹晚是懶得開口。

大概舉著傘待了有一分鐘,中原中也聽見一句。

「謝謝。」

濕漉漉的少年坐起了身「要去吃飯嗎,重力使。」

中原中也?

為什麼突然說到吃飯?

秋山竹晚慢條斯理的繼續說「放心,太宰不會說什麼的」

他看了眼中原中也,臉色有些古怪,像是在打量什麼稀奇物「太宰,還挺喜歡你的。」

聽見太宰治這個名字,中原中也迷茫的點了點頭,聽到後半句又險些破防。

但看了眼理所應當的,完全沒覺得自己有問題的秋山竹晚,他默默把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果然,太宰那混蛋說的不錯。

這傢伙,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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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我是幾層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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