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隆中對策

第二十六章:隆中對策

餐桌卻只設了兩個位置。徐簡奇道:「那兩位女士……」

農夫揮手道:「她們在廚房吃。一家之中,總得立個規矩,分個尊卑!」

徐簡失笑道:「您這個講究『結果公正』的左派,家中竟然要分尊卑,這公平又怎麼體現呢?」

農夫不快道:「看你年紀輕輕,思想怎麼如此遲鈍。大到一個衙門、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宗族,一戶家庭,凡是人多的地方,總得有個能拿主意的權威,不然只會混亂一片。具體到我這兒,我平地、壘屋、制器、耕作,以勞動養活女人。她則縫補、洗刷、做飯,從事輕省的家務來做輔佐。不論是從貢獻量或是能力見識上,我都當得起這個權威!再說這種尊卑的區分只是個形式,純屬一種禮數。上不上桌並沒什麼實質關礙。讓她上桌,是憐愛,不讓上桌,是規矩。但總得有這麼個禮節,才能讓我這個勞作養家者更能心氣平順吧!」

徐簡不由點頭。其實從婉兒的穿著、神態,一看即知不論從物質上或是精神上,都絕沒受到什麼虐待,相反,明顯是受優待。

他抓住機會反擊道:「前輩說得很對!其實這個道理跟晚輩的立論相通。就象前輩,身強體壯又有學問,深耕、上肥、選種,注意時令,同樣的地完全可以種出更多米麥。要是講結果公正,那豈不是說官府有權把你高出鄰居的收成收走,用來補貼你的鄰居使你們兩人『結果平等』。前輩的心氣能否平順?前輩的境界是否足夠高,甘願年年為別人白出力,還是寧願省些力,讓收成跟無能的鄰居扯平?最少最少,前輩這種貢獻,總得有某種形式的承認,獲取相當的榮譽或地位來做補償才算真正的『公平』吧!」

關於效率和公正,即使在徐簡前世也是個極度糾結的社會問題。好在那些完善了「立規則的規則」的現代國家,再怎麼或左或右的來回折騰,至少不會造成國家崩潰、秩序全面失衡。而後世的收入調節,即使是高額累進稅的福利國家,第一也並不追求所有人收入絕對平等,第二納稅人至少享有較高的榮譽和社會地位。第三這種制度難免會養懶人,傷及整體效率,能走多遠還有待更長期的觀察。

農夫哈哈一笑,點頭道:「後生可畏!這個問題算是被你說通。咱們吃飯,食者不語。飯後再談。」

按農夫的規矩,吃飯時女人要在一旁伺候。清思和婉兒都站著給兩個男人斟酒添飯。但剛過一會兒,農夫就揮手令兩人下廚去吃。

徐簡一邊照農夫的規矩默然吃飯,一邊卻暗中注意觀察兩個女人。旁立伺候時兩人都是平和恭順。但等到下去吃飯時,徐簡觀察到婉兒眼睛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那似乎是許多複雜思緒的集合。徐簡這個「女性心理學專家」努力分辨,也只勉強辨析出惆悵、憐惜還有一絲……決絕!

他心中格登一下,暗道此女該不會因情變對老王下藥了吧?不太象,這又不是窮搖阿姨的小說世界!而老王那一身銅筋鐵骨,應該也不會製造需求不滿足的怨婦!那麼,難道是要「離家出走」?

想來想去沒有頭緒,徐簡也就懶得多想。飯後婉兒進來撤了盆碟,又給兩人沏了茶。徐簡耐起性子,隨農夫老王養了半天的「靜氣」。好容易喝完消食茶,農夫再次延請,兩人又回到書房。

農夫續上話題道:「平等問題算是被你說通,但只說通一小部分。比如由科舉制形成的世家,明季就有惡例。那些東林黨人世代非富即貴,官場上互相聯結,成為治政無能,內鬥有術的怪獸,最終吃垮國家,弄到滿清入主。這難道不夠說明所謂『公平規則』未必能產生好的結果嗎?」

明代中後期書生勢力很大,對皇權形成全面制約。通過形式公平的科舉制度上位后,書生們用種種潛規則,拉幫結派掌控社會輿論和巨額財富,逼得中央財政破產,導致明亡清興。而東林黨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尤為惡劣。後世之人對此問題當然看得清楚,但在文人仍有強盛勢力的清代,此一山野農夫有此見解可稱異數。不過徐簡穿越到此,對許多怪象早已見慣不怪。徐少翻著白眼道:「我又不是上帝,哪管得到那麼多!」

徐簡之前的解答頗有見地,農夫滿心期待能聽到精彩答案。哪知卻聽到這種答覆,農夫愣了愣才說道:「只是探討一下,也沒要你真的去做!」

徐簡搖頭道:「世界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可以不做一點修改的制度。就象古書上寫著:周公問姜尚怎麼治理齊國。姜尚說我尊崇有才學的,用人的原則是有功就提拔。周公說,那以後一定會出現篡位的權臣。姜尚反問周公怎麼治理魯國。周公說我優禮有品德的,但提拔時要參考宗法血緣的親疏。姜尚說你這樣搞,國家只會越來越弱。

兩人都看得很准!齊國任人唯賢,國力一直強盛,但外姓重臣掌權,終於出現『田氏代齊』的政權變動。而保守的魯國撐持了很多年,由於上下全是姓姬的,權位倒是沒有換手,但一直是受氣包的水平,誰都能欺負它一下。兩個高人目光深遠,彼此都能一眼看穿對方政策的問題,但為什麼事先不防呢?這是因為根本沒法防嘛。任何一種政策都是利弊同現。就象煮湯,太咸了加水,太淡了加鹽。『恰到好處』的完美狀態僅能逼近,不能真正到達。而且還是個動態的過程,因為湯中的水分會不斷被煮干,而鹽分擴散又需要時間,加鹽過多的惡果不是當時就能看清的!」

「善哉,善哉!」農夫撫掌而笑。不等他再提問題,徐簡反守為攻道:「所謂窮者獨善,達者濟世,這只是儒生的意淫而已。我以為象前輩這樣的高人,應該不至於停留在這個層次!」

農夫呵呵一笑:「你是想問我,我憑什麼得以在這兒存身,而那邊的莊子又是屬於誰的,是這樣吧?」

徐簡撫掌而笑:「前輩英明。」

農夫反問道:「依老弟之見,象我這種隱居生涯,能否算是神仙不換?」

「高則高矣,但並非每個人都如此追求!」徐簡大搖其頭,「我要是有前輩的能力,肯定就不會自己種地。而是會搬到那邊的莊子里,配齊各行各業的家僕下人,保證各種物資的充足供應。然後在內宅里養一堆大小美人,白天讀書練拳,晚上****,這樣子馬馬虎虎能夠住個三年五年。但要是時間長了,恐怕早晚會發瘋。所以說前輩的隱居生涯絕非神仙不換,但前輩的修為境界卻已超過神仙!」

一口氣說完,徐簡有些意猶未盡,補充道:「晚輩雅興突發,想給前輩的草廬敬獻一聯。上聯曰:先生何許人?天外朱霞,雲中白鶴。下聯曰:君言不得意,風情張處,老氣橫秋!」

農夫哈哈大笑,用力拍著徐簡的肩膀,顯出極為高興的樣子。正要說話,房門卻被急驟的敲響,清思在外面急叫道:「不好啦,那邊莊子里出來個惡漢,把王……王老爺的夫人搶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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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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