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野少年何畏懼

第1章 山野少年何畏懼

天瀾大陸瀾國偏隅,一個山野小村裏,一個小男孩呱呱墜地。由於家境貧寒,娘胎里便沒有得到足夠的營養,他又因母親勞累而早產出生,生下來便不足三斤,日後體質必不如同齡。他的父母看着嬰兒瘦弱的身軀,眼裏淚水打轉,他們也不知這嬰兒能否在這山野間存世,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夫妻倆不想放棄,便還是抱着孩子在這寧靜小村生活下去...

父親名叫風陽,祖上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個叫六坪村的山野小村,據說是因為這個村子曾經出過一個「六品大官」,聽着不大,卻是這兒出的最大的官了,後來為了紀念他,便把村子改名為六品村,但是這樣叫不太好聽,便取了諧音「坪」。他給孩子取名「珏」,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意思,甚至不知道這個字念什麼,他只是曾在古籍中看到過這個字,他覺得這個字有「王」,有「玉」,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天能夠高人一等,不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至少有王者之風,但他又擔心自己的孩子高人一等后,便失了本性,雖一生都在山野鄉間,但他見過的人一旦有權有勢起來,便都開始勢利諂媚起來,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走上這樣的路,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始終如璞玉一般淳樸善良,便給孩子取了這麼一搞名字。但他和父親始終不知道這個字怎麼念,父親也一直都叫他「yù兒」,直到孩子六歲離家求學時,夫子叫起他名字時,他才知道這個字念「jue」。

但這並不影響他兒時的逍遙自在,雖然自小體弱多病,但父母卻都很心疼他,總是儘可能保護他,兩歲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但父母還是四處求人把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出來。雖然家徒四壁,又身在鄉間,他卻總能找到自己的樂趣。也許早產的原因,他雖然體弱,武學根基不穩,縱使窮盡一生,也可能不能在武學上有所建樹,但他天生五感強於他人,更是過目不忘,五歲時,便熟讀村中的各種文獻典籍,對其中內容更是耳聞則誦。

六歲時,父親看孩子天資聰穎,雖說瀾國尚武,天瀾大陸諸國,「瀾」,「梁」,「靖」,「閔」四國之間也戰事不斷,武將也更受重視。但自己兒子天生體弱,學武創出一番作為,實在太難;既然風珏有過目不忘之能,何不讓他出外闖闖,跟隨名師學習聖賢之道,將來以理安撫一方百姓,雖不如武官受萬人仰慕,但也比在這窮鄉僻壤待一輩子強上不少。於是,他便想盡辦法,找到了自己多年未曾聯繫的堂姐,給了她一些好處,把風珏送進了離他們最近的瀧盤鄉里的私塾求學,雖說是最近的,但離家也有百里路程,鳳陽夫妻不可能陪着風珏去鄉里求學,他們還需要在家看着這幾畝良田,還要想盡辦法為他湊夠來年的學費,便給了風珏姑姑一些碎銀,讓她帶着風珏前往鄉里,他們也給夫子準備了一些碎銀,同時還希望姑姑求情讓夫子收留風珏住下,一年之後,等臘八的時候,私塾停課,他們會去接風珏回家也許是姑姑也覺得這一家人可憐,也或許是夫子覺得這一家人可憐,他們都答應了這件事。

但風珏卻不記得這些事了,多年後,他只記得當他離開家門的時候,母親摸着他的頭說,「yù兒乖,姑姑帶着你去玩,你快跟着姑姑一起去,等玩好了爹娘就來接你」,於是他興高采烈的跟着姑姑去了鄉里,可是他等到晚上爹娘也沒來接他,他站在私塾門口不停的哭泣,課也不上,覺也不睡,姑姑沒有辦法,只好託人給鳳陽夫妻帶信,兩天後,鳳陽夫妻風塵僕僕的走進了私塾,他們給鳳陽帶了他們剛曬好的柿子餅和一隻撥浪鼓,鳳陽的母親陳蘭眼睛裏淚水不停地打轉,她不停的哄著風珏,直到太陽落下山頭,鳳陽讓風珏把姑姑叫來,她才偷偷拉着陳蘭離開,陳蘭不停的往回看,她多想把孩子帶回去,可是鳳陽拉着她,「蘭妹,yù兒不能跟我們一樣一輩子留在山野小村裏,我也想他陪在我們身邊,可是我更想讓他看看山後面的世界,他總要獨自面對往後的一切」,他使勁拽著陳蘭,彷彿是要把她拖走,他好怕風珏馬上回來,他也會忍不住拉着風珏,把他帶回去。

風珏叫來姑姑,卻找不到爹娘在哪兒,他默默站在原地,淚水滴落在緊緊攥住的撥浪鼓上,他好恨爹娘,好想衝出私塾的門,卻被來往的其他小孩撞倒,別人嘲笑他愛哭鬼,他也不知道誰朝他踢了一腳,他緩緩爬起來,朝着夫子給他準備的茅草屋跑去,手裏緊緊拿着撥浪鼓和柿子。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卻怎麼也睡不着,他不時睜開眼睛,聽外面是否有爹娘的聲音,可終究沒有等到爹娘過來,漸漸地,他開始妥協了...

他開始走入學堂,但同學都似乎看不起他,覺得他是愛哭鬼,又是山裏來的,體質又弱,在這個尚武的年代,他就是個廢物,都嘲笑他,欺負他。風珏也不以為然,他覺得那些人就是撞倒他的人,是踢他的人,這些人不值得他在意,他曾在村間看到過一些知了夏天不停的叫喚,而那些蠶卻只能呆在簸箕里吐絲成繭,於是知了便跳進簸箕,用翅膀拍打繭,但夏天一過,知了卻已了無聲跡,而蠶卻已破繭成蝶,知了卻連冬天的冰什麼樣的都沒見過。

風珏剛開始並沒有什麼好友,只能日日苦讀,加上讀書頗有慧根,私塾里的文史他也消化的很快,一天上課時,夫子講到「致知在格物」,風珏腦子卻想的是昨天看到史書記載的百年前天下大亂,戰火紛飛,各路兵馬齊聚,瀾王等諸國修鍊之人借文人謀略,憑自身武力,改變天下格局的史實。「風珏,你可知我剛才所講格物致知為何?」風珏起初楞了一下,從來沒人念過這個字為「jue」,這也是夫子第一次叫他,來了私塾,他雖然也在典籍中知道這個字念「jue」,但還是從沒人這樣叫過他,他愣了半晌,才發現夫子在叫自己。「格物致知,便能誠意正心,此為君子之道!」風珏答道。

「嗯,不錯!」

「夫子,學生還有一事不解,格物致知當真只是為了追求大道真理嗎?」

「何為大道?窮兵黷武謂之道,厲兵秣馬謂之道,文在千秋謂之道,上達日月,下至山川謂之道...大道三千,盡看本心,若非格物,何見本心?這天下熙熙,有人為追名,有人為逐利,說到底,還是在追求他們所謂的大道。」

「學生懂了!」風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風珏,你心中的大道是何?」

「學生的大道,學生還未通達,但學生追求的道定是那人間大道,以文評理安天下,以武上馬定乾坤!」

「所謂道,堅守本心即可,若要事事皆為,事事可為,事事盡為,怎能做到!你文理尚佳,日後若加以勤學,或可憑智計造福一方,但...老夫雖不會武學,但也讀過一二典籍,也看得出你體虛羸弱,瀾國雖然尚武,但天下武學修行皆講究內練七竅通達,吸天地天地靈氣入丹田化為己用。當丹田充盈靈氣時,才入武修初境:引氣入體,之後需固本丹田,將丹田靈力化為自身本源之力,散至全身,或強化自身筋骨,或以氣禦敵,達無間入有間之境。若能達到此境界,便已能在這山間小隅獨當一面,山野村夫多以自身蠻力禦敵,殊不知天地靈力才是人上之力。若修行能突破這兩境,達到更高的練氣,靈動,靈寂,空冥,甚至是道沖之境,便可離開這滄海一沙洲,到那廣闊天空闖出一番大作為!」夫子說着,臉上露出了嚮往的神情。

「但這都是后話了,我們偏遠山隅無間入有間之境都沒幾個,山野之間,天地靈氣稀薄,想要突破引氣入體,都需要大造化。吸納天地靈氣需秘法輔修,疏通七竅,方可吸納足夠靈氣,納靈之術都是大戶人家不傳之秘,普通人若靠自身自修納靈,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入境,你身體虛弱,七竅納靈之力本就弱於常人,想要入境更是難上加難。罷了,也是小兒年幼,年輕氣盛,但日後還是勿要多想,潛心研讀典籍,或可成就一番作為。」

「前人不足法,天地不足畏,我本就是一山野少年,又有何畏懼,今生亦死,往亦死,我何不朝那千萬人嚮往矣之地行之?」

薛昂之下一片哄堂大笑。

「痴兒,威名之下,總是白骨累累,威名之牆,不是金碧輝煌,而是斷壁殘垣,眼看他起高閣,眼看他樓塌了,這條路,終究是不歸路!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夫子拿出戒尺,在風珏頭上重重地敲了兩下,便嘆息著離開了學堂。

風珏很不解,夫子的舉動,認為只是自己講了一些想法,夫子不應該發這麼大脾氣,但還來不及反應,夫子已經走遠...

臘八已至,風珏終於等到了父親來接自己,他坐在父親駕着的牛車上,寒風呼嘯,單薄的衣服根本擋不住刺骨的寒風,風陽不停地搓手取暖,但風珏卻不以為然,仍然想着自己的「英雄夢」,也思索著一個月前夫子教導自己的話,但還是未想通。「yù兒,」見兒子想的出神,風陽問到,「你以後想過要幹什麼嗎?」風珏這才反應過來,他正想的出神,也沒興趣跟父親多解釋,也怕說多了父親聽不懂,就只隨便說了一句,「我以後想當『大英雄』」。

「好,我兒子以後一定會幹出一番事業,離開這個小村子!」鳳陽笑了,他其實也沒想過風珏以後能幹什麼,也沒想過這一年他能學到什麼,畢竟他還小,他只希望孩子不要覺得自己一輩子只能呆在這個小山村,他不怕兒子這一年沒學到學問,就怕這一年沒學到志氣。

「嗯嗯,我以後一定要讓你和娘過上好日子」他看見父親笑了,他也笑着說道,露出了他剛掉的門牙。

「哦,對了,爹,我的名字叫jue,不念yù,我在書上看到的,」風珏又笑着說。

「好,我跟你娘以後改改,我兒子在學堂里還真的學到了東西。」風珏一邊笑着說,一邊加快了趕牛的步伐。

一路上,只聽到一個粗獷,渾厚的聲音,一直在重複的念著,「jue」,「jue」「jue」「jue」...

「爹,別念了,注意腳下的路!」

兩父子就在歡聲笑語和顛簸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風珏也不知道他一直堅持的路日後會怎樣,日後會給他帶來多大的代價,也許他會後悔,會懊惱,但這都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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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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