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日之卷·IF·三分之二夢綺譚

你出生於一個即將沒落的貴族家庭。

你的父親是個帶點老好人屬性的公務員，母親則是住在信太森林附近的山之民，雖然因為地位差帶來的風言風語很多，但他們很恩的教育。

你的母親在你八歲時病逝了，你的父親騙你說她回了娘家，但你沒有告訴他其實你看見了母親的魂魄，那天你在母親的指引下將她的魂魄送回了信太，所有人都驚訝於一個八歲的孩童能夠獨自找到這麼遠的路。

你與父親相依為命。

因為一些遭遇使你的性格有些孤僻，你對加入一個集體甚至日常與人溝通合作非常反感，你的父親很擔憂你無法繼承他的官位。

一個衣著華麗的男人來拜訪你家，你想起自己曾經在信太見過他一面，他摸了摸你的頭，腰間名為「雪走」的佩刀襯得他英武非常。

那個男人自稱是你的舅舅，他言說自己在宮中做官，並贈予了你們很多錢財和禮物，你起夜時聽到他拜託父親在京都尋找一個青銅盤子。

你的舅舅離開了，然而奇怪的是你們父子與他交談多日都沒能打聽到他在宮中到底擔任什麼職位。

你能夠看見鬼物的天賦被陰陽道世家所發掘，父親將你拜託給賀茂家做嫡傳弟子，他終於不用為你不事不留名的行動讓你逐漸死寂的內心鮮活起來。

為了防止被有心人察覺，你帶著異端神搬去了遠離城區的郊外，你們長期進行著暗中解決那些不在陰陽寮力量管轄之內的人為禍亂，然而由於你的靈力過於稀薄，即便異端神能夠與那些可怖的大妖奮力一戰也時常草草了事。

同僚們覺得你不太合群，但你並不想解釋原因，因為你知道在面對公卿和皇家時、陰陽寮並不能和你站到一邊，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把離經叛道的「人人平等」掛在嘴邊上的異端神才能接納你的想法。

沒有誰天生就該為誰去死。

你在大御所的上空見到了盤旋不散的妖氣，借著獻葯的機會，你發現了宮中的妖氣來源於九尾妖狐——你的舅舅玉藻。

他們之間似有舊怨，異端神與九尾狐的戰鬥拆毀了宮殿，你趕在宮人到來前將自傢伙伴強行打包帶走，後來大御所給出的官方聲明是御所遭遇了地震。

幸好沒被抓住賠錢。

經此一戰你避開了所有和御所有關的召見，見證了公卿獻祭平民的你對皇族有著不小的惡感，如果玉藻站在皇族的陣營、你們沒必要再接觸下去。

你的父親終於還是沒能熬過去，早年這個老實本分的男人早年為了你母親與人逞兇鬥狠時傷了根本，於是你們一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藥罐子屬性在身上，原本瘦弱的你也是跟著異端神到處跑才逐漸健康起來的……而父親他已經很儘力在活下去了，只可惜沒能看到你結婚生子，這曾經是他最挂念的事情。

你恍然驚覺退治妖魔和邪祀佔據了你太多的注意，竟然已經很久沒有主動關心過他。

異端神比你更加遲鈍，他緊張無措的問你是不是他將你搶走了才導致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你覺得他是個笨蛋。

在外割據的大妖們似乎也認識到了人類的軟弱無力，開始大肆擴張領地，令你意外的是那個弱小的、自稱本土妖怪的組織居然在有模有樣的抗擊大妖……雖然你並不能分清他們所說的本土和入侵者有什麼區別。

難道妖怪還要分陣營嗎？雖然是好事，但這也太奇怪了。

人類的神官和陰陽師們雖然菜的可憐，但聚集起來也是相當龐大的一個數量，這些年你和異端神聯手廢掉了不少破壞內部團結的傢伙，你忽然發現自己在這忙碌的生活中已經很久沒有去找過情人了，估計後代無望，你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你的式神朋友聽，沒想到對方比你還著急，催著你趕緊去相親。

朝廷在鼓動神官和陰陽師們與武士們一樣上前線，這在階級固化的中津國引起了劇烈的反抗，但你所想不同，比起固守著沒什麼晉陞空間的本職身份，順著這條繩子往上爬才是最實惠的，父親的遺願總要滿足一個，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你已經不指望能有孩子了、從軍功下手提高安倍家的聲望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幾年民間也時常發覺出靈能者、大不了以後過繼一個資質好的平民孩子。

遠在前線的你聽說京都發生了暴動，天皇一系被隱藏在宮中的九尾狐吃掉了，雖然九尾狐也被留守的陰陽師和神官殺死化作殺生石，但失去了陛下和所有繼承者的京都發生了圍繞奪權產生的大規模械鬥。

被拋棄在前線的你們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半夜異端神帶你逃離了軍隊，一路顛簸之下你緩和了心神，說到底天皇死不死都和你沒關係，作為整個家族加起來就一根的獨苗不用擔心家人受到波及。

智商在線的你並不相信是玉藻吃掉了皇室，那隻大妖長久潛伏在御所中從未食用過人類，況且根據陰陽寮和神宮的實力根本無法幹掉那種實力的妖怪，你認為在場有第三方妖怪謊借人類之手殺死了他。

異端神說那是你們最終的敵人——蛇。

回京都的路上你們短暫遇到了本土妖怪，赤色的首領給予你很深刻的印象，他們替你攔截了一部分追殺你的大妖，你雖然很感激這種行為卻並不信任他們。

你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想要回到京都面對那樣的敵人，或許當真有著命運一說，與旁人相比你有著太多的不平與不甘、這些過於年輕而沸騰的東西在隨著年歲增長和現實的打擊下本該流逝殆盡，卻因為異端神這個不管你做什麼都無腦支持的戰友的存在而愈發牢固。

你走在無愧於心的道路上。

雖然你在這幾年裡一直做著打擊邪祀的活動，但對神官們所侍奉的正神依舊報以著信任，而異端神這個討厭一切非人存在的戰友也會刻意避開與正神的戰鬥來為人類增加砝碼。

你回到了京都。

你從神官處得知，由於皇族一脈的徹底覆滅、與高天原神明擁有血脈關係的人類已經不存在，高高在上的神明已經沒有理由耗費力量與蛇神對抗，蛇神的世界里有著祂的領民，他希望本土的人口削減三分之二來為後續的遷徙做準備、遷徙后的新民依舊會信仰眾神，高天眾神與人間的貴族們已經同意了。

你無法接受這個結局，即便身為貴族的你並不在這被捨棄的三分之二中。

你決定去刺殺蛇神，就像過去湮滅於異端神刀下的野神和妖怪們、即便這一次你只有必敗的把握。

你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個人類，甚至沒有你的戰友你就什麼都不是，你在人類看來出眾且出色的靈力甚至無法支撐他與大妖的戰鬥，考慮到沒有靈力供給的異端神同樣會陷入停機、你決定聯絡那些在遷徙下必然會被清算的妖怪們。

[是因為我太弱了……]你陷入了深深地自我譴責之中。

異端神察覺了你的異樣，早上你在枕邊見到了他留給你防身的佩刀，他先你一步找上了蛇神。

宮中傳來消息，蛇神受傷休養，代價是你的戰友死了。

你早該想到他對你的脾性了如指掌。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是你的式神，一切都彷彿與你無關，你只是一個幸運的從戰場回來的貴族，你渾渾噩噩的活著，受傷的蛇神也不是眾人所能敵過的、或者說高天的眾神對蛇神口中「素質更高」的領民報以著更多的期待。

對平民的屠戮也只晚了十年，你看著遷徙過後逐漸被後來者排擠的貴族們，以及因為「道德敗壞」、「粗鄙」、「不夠質樸」等原因淘汰掉的本生世界的百姓，熟悉的東西不斷消失、世界逐漸變得陌生起來，你忽然很想知道當初不告而別的異端神在想些什麼，他放棄了嗎？還是早已預見了如今的慘象？

已經四十歲的你拿起他留給你的黑切，直到刀刃吻上脖頸。

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