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敬茶
婉玥沒想到才過一日，就有關於她的謠言了。
王嬤嬤跟在她的身後，溫言勸道：「小姐放寬心，昨夜按照規矩貝勒爺是應該在嫡福晉房裏過夜的，你和貝勒爺的日子還長，自然有承寵的時候。」
婉玥微微一笑：「嬤嬤也相信她們說的嗎？」
「奴婢是看着小姐長大的，小姐的脾氣奴婢清楚，你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奴婢也自然不相信她們說的話。」王嬤嬤見婉玥的神色，欲言又止。
瓜爾佳宜楠所住的東暖閣，正是婉玥前世的居所，她對這個地方再熟悉不過。
前世多少個午夜，婉玥總能夢見自己早夭的長子和還未出世便夭折在肚子裏的孩子，這一切都是拜瓜爾佳宜楠所賜，她與她，早已積怨已深。今生，她不會安心在後院當個鵪鶉，屬於她的，她都要奪回來。
臨近東暖閣時，婉玥臉上憤恨的神色才轉為了恭順。
兩個婢女在東暖閣門口守着，見來人穿着品月緞彩綉百蝶花氅衣，身後又跟着一個嬤嬤，猜想是昨日王府新來的側福晉，遂打開帘子讓她進去，王嬤嬤自然是留在了外頭。
婉玥瞧得仔細，其中一個婢女玉雯，正是她前世的貼身婢女，後來被人花大價錢贖身離開了王府，沒想到這一世竟成了瓜爾佳宜楠的婢女。
婉玥走進這個她曾經住了三十七年的居所，眼中不由得一熱，這個地方，如今再來，不由倍感凄涼。
正廳此時只有幾個婢女在打掃，見她在此，卻不知她身份，只是簡單行了禮便走開了。
王府的其他侍妾們還未來，屋內的陳設也已經變了，前世她所喜歡的龍鳳吉祥屏風已經換成了鴛鴦雙蝶，楹聯和匾額似乎也換成了瓜爾佳氏的風格。
婉玥的目光最終停留在廳中的金絲楠座上，不過片刻工夫，其他的侍妾們似乎約好一般，來的時辰都格外一致。正廳里一時珠輝玉映，鶯聲燕語，好不歡快。
婉玥眯了眯眼，如果她沒記錯，這個皮膚白皙，腹部隆起的人可是側福晉劉佳妙音。前世有一兒一女，還是胤祺的長子和長女，後來她生的長子犯錯，這才讓瓜爾佳宜楠的兒子承襲了胤祺的親王爵位。
不過婉玥隱約記得，她生的長女好像是康熙三十七年戊寅九月出生的，按照現在的時辰算，劉佳妙音懷長女的日程也提前了。
婉玥繼續在這群鶯鶯燕燕中搜尋，卻未瞧見白佳素昕的身影，那個前世在府里唯一對她忠心的女子，她不免有些失望。
其他的幾個侍妾大概都是一些格格，婉玥對她們沒什麼印象。
不過她們看婉玥的眼神，讓婉玥感覺非常不自在。其中一位格格媚眼微斜，清冷笑了一聲：「貝勒爺也不知是怎的，一下就給咱們找來兩個姐妹。」
「是啊，這王府怕是有得熱鬧了。」另一位格格眯了眯眼，也望着婉玥，仔細窺著婉玥的神色。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正說着，只聽見鋃鐺作響，大家知是嫡福晉瓜爾佳氏出來了，連忙噤聲，恭迎這位嫡福晉的到來。
瞧見嫡福晉真容，眾人皆面面相覷，到底是嫡福晉，一身的大氣豪華。
只見她旗頭兩端戴着及肩流蘇，旗頭的中部是紅寶石花與盛放的孔雀尾點翠釵，耳飾是金鑲紅寶石耳墜，身着一襲湖碧的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夾袍，腳上穿一雙鳳紋花盆底鞋，真真是嫡福晉的做派。
屋裏的眾人見勢紛紛行禮，「妾身見過福晉，福晉吉祥。」
瓜爾佳宜楠扶著婢女玉霞的手，行走間沉穩安閑，她往正中的金絲楠椅上坐下，方才開口：「各位妹妹快起身落座吧，我見各位妹妹說得如此熱鬧，可是有什麼好事？」
眾人按著位次坐下，婉玥看着她，心中一凜。一旁的格格卻是淡淡一笑，「也沒什麼，不過是咱們姐妹有福氣，按著位分，又多了兩位姐姐作伴罷了。」
瓜爾佳宜楠勉強笑道，「妹妹既知曉位分，那以後可別忘了規矩。」
那位格格吃了個下馬威，只好噤聲。
見無人再說話，瓜爾佳宜楠在婉玥身上端量，「側福晉頭上這銀鍍金點翠穿珠流蘇倒是別緻。」
她的聲音不大亦不小，堪堪讓婉玥聽得明白。這落座的人中只有兩位側福晉，偏偏只有婉玥頭上戴着點翠穿珠流蘇。
婉玥起身福了福，向瓜爾佳宜楠行禮：「妾身他塔拉婉鑰見過福晉，妾身這首飾能入福晉的眼，真是妾身的福氣，若福晉不嫌棄，妾身自當雙手奉上。」
嫡福晉瓜爾佳宜楠也不看她，只抬了抬手，隨口說了句:「妹妹起身吧，瞧妹妹說得，姐姐只是瞧你的打扮別緻，諸位妹妹倒是可以向婉玥妹妹學學這打扮，也好讓貝勒爺多多憐惜咱們后宅。」
婉玥起身謝過退到一旁，神色從容，瓜爾佳宜楠凝視她片刻，又恢復了端雅賢惠，柔聲說道：「昨日也巧，我和妹妹竟是同一日入府，這真是難得的緣分。」
婉玥微微頷首，「姐姐說的是，確實有緣。」
見婉玥如此樣子，瓜爾佳宜楠心中微微得意，她旁邊年長的嬤嬤依次向她介紹底下坐着的側福晉和侍妾。
輪到側福晉劉佳妙音時，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瓜爾佳宜楠的臉色微微一怔，隨即露出艷羨的神色。
待那位嬤嬤介紹完，才正式進入敬茶環節，婉玥雙手持杯，上半身成鞠躬狀，雙手向前將茶杯伸向瓜爾佳宜楠。
瓜爾佳宜楠揚了揚眉，才作勢接過。
待到側福晉劉佳妙音時，她轉過臉來，接過婉玥遞過來的茶杯，朝婉玥一笑，話語也充滿著客氣：「妹妹，你我同為側福晉，我雖長了你幾歲，但同是伺候貝勒爺的人，你我不必多禮。」
婉玥眼珠一轉，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側福晉劉佳氏給她的印象一直是面善的，「姐姐入府比妾身早，若妾身有不如人的，還請姐姐多多指教。」
而後，便是由位分低的格格和侍妾向婉玥敬茶。
待到禮畢，瓜爾佳宜楠先起身環視眾人，說了聲：「今日暫且到這裏吧。待會兒我還要同貝勒爺進宮給額娘請安，你們便退了吧。」
眾人依序退去，婉玥一言不發就往外走，王嬤嬤緊緊跟了過去。
彼時王府里朝陽已現，一陣清風微微拂過面頰，溫暖的陽光熏得剛出室內的幾個人都有些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