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瀟洒的寒門詩人

紅袖在天上人間後頭的水榭中見了李齊。

果然不愧是自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名士，眉眼間儘是狷狂傲氣，隨口一吟就是千古名句。

可惜太也不修邊幅，年紀輕輕，一臉的絡腮鬍子不說，衣襟更是大敞，滿身熏人的酒氣。

紅袖行情不好時也曾接過這樣的客人，雖然不喜，倒也還能忍受。

反而是沈逐月頻頻皺眉，她最討厭酒氣！

穿越前那些同伴不管多愛喝酒，只要有她在場，全都滴酒不沾！

可惜如今不但穿書，還穿成了最底層的惡毒女配，只能忍著！

沈逐月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聽著李齊醉眼朦朧的高談闊論，從絕世美人談到帝王將相，從一瓢一飲談到天下局勢。

有沒有道理尚且不論，就對方那搖頭晃腦，迷之自信的模樣，再加上扔得滿地都是的葡萄皮和瓜子皮，簡直尷尬到能摳出三室一廳！

紅袖還在旁邊連聲附和，猶如大型迷妹見面現場！

倘若不是李齊這種人過於恃才傲物，擔心紅袖獨自應付不來，她簡直想一走了之。

沈逐月仰天長嘆，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邊談話已經向著不可抑制的方向發展。

李齊竟然主動提出要給紅袖作畫，但他要求紅袖先脫光衣服讓他看一看，說自己最喜歡畫美人胴體，而紅袖絲毫不以為忤，羞羞答答的在那裡點頭，正準備伸手去解衣衫！

好傢夥！一眼沒看住就出了這麼大幺蛾子！說脫衣服就脫衣服，還立什麼情冷人設？

沈逐月險些沒氣笑了，這回她沒給紅袖傳音，而是氣沖沖走過去，「哐」的一拍桌子，然後端起紅袖面前那碗喝了一半的酒，盡數潑到了李齊臉上！

李齊被這碗酒給潑暈了，獃滯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梗著脖子紅著臉就往沈逐月這邊撲！

紅袖尖叫一聲試圖攔他，可她哪裡是一個大男人的對手，反被一把推倒在桌子上！

沈逐月站在原地動也沒動，見李齊撲到，忽然冷笑著說了一句：「小女子不才，見過大庭廣眾之下打女人的無賴，可沒見過大庭廣眾的下打女人的名士！」

這種人，不管性情如何古怪，都會愛惜自己的臉面和名聲。

果然李齊聞言怔了怔，動作戛然而止。

但他臉紅脖子粗的瞪著沈逐月，質問道：剛才為何潑我？「

沈逐月語氣冷冽，毫不客氣的道：「無禮之人不該潑嗎？我家姑娘敬你文采出眾，這才收下拜帖，向你討教詩文，可你要做什麼？讓我家姑娘在這裡脫衣服？什麼玩意兒！？」

李齊被她氣得直甩袖子：「無知！愚蠢！我是為了更好地呈現畫作，沒有半點陰私之念！一般俗人如何能懂！」

「對！我不懂！你懂！會寫幾首酸詩覺得自己了不起嘛！」

沈逐月推開過來拉她的紅袖，將一張精緻小巧的素箋拍在桌子上：「我家姑娘隨手練筆也比你強！」

雖說沈逐月自己不擅長寫詩，但她所知千古名句不知凡己，隨便拿一首出來都能吊打這個架空朝代的所謂名士。

讓對方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風華絕代！

李齊將素箋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頭寫的是：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短短數字，言語精妙至極，凄清寂寥之景躍然於眼前，讀來意蘊綿長。

李齊沉浸其中，半晌方才回過味兒來。

他幾乎熱淚盈眶，轉頭一把抓住紅袖的手，態度誠懇：「這，這等流傳千古的佳句，乃是姑娘所做？」

「……正是。」紅袖被李齊這前倨後恭的態度嚇了一跳，她微微點頭，然後神色複雜的瞧了瞧旁邊的沈逐月，簡直被對方這無所不能佩服到五體投地。

「在下一向自恃才高八斗，沒想此番與姑娘相較，竟成了蠢牛木馬。」李齊連連搖頭，「慚愧啊慚愧，不知姑娘可否與在下談一談詩詞方面的感悟？只要姑娘能對在下指點一二，在下願為姑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紅袖愣了愣，可詩詞非她所做，實在不知如何接話，只得暗暗給沈逐月使眼色，要沈逐月傳音給她。

「下次不要再自作主張，做出有違身份的事！」沈逐月先是警告了紅袖一句，這才道，「你就跟他說，賦詩填詞貴在心境，此時心境不佳，沒有感悟，更不能奉陪了，讓他滾蛋！」

「哦，對了，還有……」說到這裡，沈逐月又加了一句，「你告訴他，如果他一直是這副尊容，那以後就連拜帖都不必送了！省得看著礙眼。」

紅袖噎了一下，對著李齊委婉的複述了沈逐月的意思。

她沒讀過什麼書，即使儘力改動，這話說出來還是十分的不客氣。但李齊這回半點兒也沒表現出動怒的意思，反而對著她微微鞠了一躬，嘴裡說聲「知道了」，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紅袖看著李齊遠去的背影，有些懊惱的跺了跺腳：」之前你還說要讓他為我畫像，可如今我們對他這麼不客氣，他還會再來嗎？」

沈逐月搖了搖頭：「他會不會再來，取決於你到底有沒有能夠打動他的真才實學，跟對他客不客氣沒半毛錢關係，先回房吧，我累了。」

說完，她就自顧自的往回走。

紅袖見狀急忙跟上，正想跟沈逐月說話，卻忽聽前方一陣嘈雜。

下意識順著聲音來源處望去，就見兩個身強體壯的龜奴拖著一個衣衫凌亂的女子邊打邊罵，那女子趴在地上尖利的哭嚎著，樣貌隱在陰影里看不大清，聲音卻有些熟悉。

沈逐月皺了皺眉，覺得這聲音似是在哪裡聽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正在這時，旁邊的紅袖忽然嗤笑一聲，語氣滿是幸災樂禍：「牡丹？想不到她也有今天！不過也難怪，斷了一條手臂，誰還肯要她！」

牡丹？

那日在葉扶衣腳下呻吟的女子？怪不得聲音有點熟。

沈逐月了看了紅袖一眼，低聲道：「去救她。」

「什麼？你瘋了吧！」紅袖滿臉抗拒：「她仗著自己是花魁，一向看不起我，那回我冒著危險救她一次就夠噁心人了，誰也別想有第二次！」

「你那不是為了救她，是為了你自己。」沈逐月語氣淡淡，「這次也一樣，我要用她為你鋪路。」

「真的？」紅袖有些狐疑，「她能給我鋪什麼路？你可別騙我。」

「這些時日以來，我可曾誆過你？算了……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此時牡丹已經被那兩個龜奴打得「哇」的吐出一口血，沈逐月有些不耐煩，打算自己上，紅袖卻一把拉住她，有些不情願的道：「好吧，我去……我還指著你呢，你可不能暴露！」

隨後她大喊一聲「住手」，滿臉怒色的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