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未知接近現實，最先有的是惶恐

「陳平安？」

「昂。」

臨安市，臨安第一中心醫院，腦科。

「你說你有時候會看到詭異的畫面，呈現黑白色，看起來就像是這個世界的相反面，實際上卻是一片廢墟？」

「對。」

禿頭的老醫生，一身白大褂，戴着厚重的老花鏡，拿着手中的x光片，仔細的拿在手中看了看。

隨後才看向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坐着的一臉乖巧的少年。

這少年穿着灰色外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長得眉清目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再加上乖巧的模樣，怎麼看都是一個好孩子。

不過，就你這個癥狀，應該掛眼科才對啊。

當然精神科也可以。

相對於這個……

「不用緊張。」

男孩子嘛，在這個年紀，一個人來醫院，多多少少會有一點緊張。

又不是割皮手術，沒必要着急。

大不了就是痛失良雞嘛，年輕人就是急急燥燥，等到了他這個年紀就會知道，要這鐵棒有何用？

醫生將手裏的x光片放在桌上，盡量和善的笑道：「小夥子你不用害怕，本人行醫四十餘年，醫術不敢說十分的高明，但是也不比其他人差多少，行醫至今未出現過什麼差錯，不管什麼大病小病，我都能治一治。」

俗話說不怕醫術微笑，就怕醫生皺眉。

還好還好，他現在在笑。

陳平安眨巴着眼睛，小腿肌微微收縮，提氣收腹，一臉無辜道：「醫生，我沒有緊張啊，我只是……」

「早上水喝的有點多，有點尿急。」

「……」

醫生頓時愣住，臉色慢慢變黑。

你特妹的在那裏抖啊扭的，老夫還以為你很緊張，你尿急你早說啊，耽誤我時間。

「呃，行吧，還有什麼癥狀沒有，一併說來。」

醫生修身養性的工夫了得，沒有糾結是尿急還是緊張，直接將剛才的事情一筆帶過。

「有啊。」

陳平安一本正經，擼起自己的右手手臂，慢慢的露出一抹墨青色。

「醫生，你看我這……」

醫生瞪大眼睛，紋身？

不好，來者不善！

醫生腦海里頓時出現不美好的畫面，某某小混混在醫院鬧事，看病不給錢。還有某某小混混喜好男風，十分苦惱，前段時間來醫院看病，沒想到看上了看病的帥氣醫生……

據說，那位醫生至今都還在精神病院靜養，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淡淡的憂傷……

菊花殘，滿地傷。

他現在年紀大了，要是真動起手來，吃虧的一定是他老人家。

醫生思緒到此，頓時蹭的一下站起身來，老花鏡瞪着眼前這小子，口中叫道：

「呔，小子，這裏可是醫院，你可別胡來啊，你這個年紀，可是祖國的花朵，要是出事的話可不划算，還有老夫可告訴你，老夫乃是練過的，你知道李娜是我誰嗎……」

「啊？」

陳平安有些懵逼的看着眼前這個擺出進攻專用手勢的老頭，乖巧小聲道：

「你祖宗？」

「放屁！」

老醫生氣得吹鬍子瞪眼，「她是我偶像！」

「你要是敢動手，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陳平安無奈的將右手的衣袖全部拉上去，露出一道神秘而古樸的……樹狀紋路。

「黃醫生，別害怕，我這個不是紋身，它……它是莫名其妙就出現在我手臂上的。」

「你不是道上混的？」黃醫生試探道。

「不是啊。」

陳平安果斷搖頭，作為一個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啊不，是三好學生，他怎麼可能是混黑澀會的人。

人家可是好孩子。

頓了頓，陳平安補充道：「我還只是個孩子，今年剛高三畢業，准大一新生。」

「這樣啊。」

黃醫生輕咳一聲，看着眼前這個模樣乖巧的少年，太陽穴微微跳動。

都怪醫院裏的傳聞，太可怕了。

仔細的檢查一下對方的手臂，黃醫生摸著下巴，「真的不是你紋上去的？」

「不是！」

陳平安腦袋搖像是波浪鼓，在經歷漫長的解釋之後，眼前這位禿頂老醫生總算是相信自己手臂上的紋路，不是紋上去的。

「沒道理啊。」黃醫生摸著自己不多的頭髮，老花鏡裏面的眼睛中露出疑惑。

看得見詭異的畫面，黑白的世界，破爛的廢墟。

還有手臂上看似紋身的……紋身。

黃醫生沉吟片刻，手持黑色圓珠筆在一張藥單上刷刷寫下一行字，然後遞給陳平安。

「這樣吧，我給你開一點葯，你先拿回去用一用。」

「好的醫生，額，這寫的是什麼？」

陳平安結果藥單，瞪大雙眼，一臉懵逼。

這特么，寫的什麼鬼？

黃醫生平日裏最喜歡研究書法，最近小有成就，不過因為他的醫術多少有點……意難平，所以一直找不到展示的幾乎。

好在，陳平安送上門來了。

「不要激動。」黃醫生盡量裝作一副高人的模樣，淡淡道：「老夫練字也有許久時間，寫的也就還行，不要客氣，儘管拿去欣賞吧。」

瞪了好一會，陳平安才不確定的指著藥單上的鬼畫符，小聲道：

「眼藥水？」

「孺子可教。」黃醫生咧嘴一笑，「藥房在三樓右轉。」

陳平安嘴角直抽抽，夾緊雙腿。

然後，絲毫不拖泥帶水的關門走人。

一刻都不停留。

特么的，浪費一天的時間，啥都沒看出來，就一瓶眼藥水，我不能在路邊的藥房裏買？

真坑！

在廁所里釋放，舒服的打了一個寒戰。

陳平安才晃晃悠悠的向著醫院外邊走去，買什麼眼藥水，家裏還有。

……

醫院門口，絡繹不絕的病人進進出出。

陳平安仰頭看了一眼被雲層遮住的天空，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掏出自己不知道經過幾手的智能機。

掃一眼時間。

下午16點04分，還早。

然後，陳平安緩步走到路邊的椅子上，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雙眼皮下的大眼睛，打量著路過的大長腿，白皙鋥亮，十分的晃眼。

嗯，這天真白……啊不，是真碧藍。

深秋，即將入冬。

一絲絲涼意襲來。

陳平安乖巧的看着路過的大白腿，心裏不由得好奇。

真搞不懂，都已經深秋時節了，女孩子們難道不會冷嗎？

「我真的不喜歡這白花花的大腿，奈何世風日下……」

陳平安忍不住搖頭感嘆，他真的是個好銀！

這時——

眼前逐漸變化，原本色彩鮮艷的世界消失不見，由遠及近，金黃樹葉的楓葉樹，碧藍的天空，白色的大白腿……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泡沫般消失不見。

卻而代之的是黑白色。

如同，上個世紀用過的老式電視機，滋啦滋啦的閃爍著雪花，原本井然有序的世界消失。

眼前出現，一個廢墟的世界。

黑色且充滿力量的觸手不斷蠕動，密密麻麻，小的只有拳頭大小，而體型大的足有一棟高樓一般，不停的遊走在破爛的高樓之上。

掉下一塊塊碎落的石塊。

同時，一陣刺骨且幽藍的寒風吹過，成為這個黑白世界的唯一顏色。

可，幽藍色的寒風吹過，所到之處，破爛的房屋倒塌，奇形怪狀的怪物更是仰天發出無聲的咆哮，露出陰寒而鋒利的牙齒。

幽藍色的寒風吹過，那些怪物一動不動，片刻后，怪物化作齏粉消失不見。

陳平安瞳孔收縮！

呼吸急促。

唰——！

畫面陡然破碎。

一陣暖意從右手手臂傳來，順着血管，流入心臟之中。

陳平安的眼前再次出現，彩色的世界，碧藍的天空，白皙的長腿。

周圍的行人的說話聲，真實卻又不真實的聲音出現在陳平安的耳朵中。

「親愛的，你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無痛人流，一瞬到底……」

「兄弟，買片嗎，高清畫質，網上都搜不到的絕密版本，買到不上當……」

視線掃過眼前的一切，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屁股有些麻了。

陳平安盯着右手手臂，久久不語，有些沉默。

「當未知接近現實，最先有的情緒並非狂喜，而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