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戀愛可能

4 戀愛可能

軍訓的第一天,汪成聽完陳展的發言以後,便心生拜服,不禁地更加認真地投入軍訓當中,甚至希望被陳展注意到。

果然是一本大學,連教官說的話都很有水平。軍訓以後,大家都忙着展開各自的計劃,自然沒有時間顧及班級的事情,包括正常上課。教官是過來人,自然不會有絲毫錯誤,有錯誤也不會在這個地方出錯。然而,他還強調善於記住別人的名字是情商高的表現。這個道理自然是爛大街的道理,現在想來卻是一個容易被大家忽視的硬道理。我不但要記住前後左右的人,還要儘快熟悉班裏的每一個人。

折騰了一天,他認為自己把前後左右的四個同學的名字緊緊記住。第二天軍訓的時候,卻發現只記住兩個人的全名,一個是右邊的丁瑋,一個是前面的女生蔡曦瑤。左邊的只記住名,後面的人只記住姓。

昨天下午軍訓結束以後,汪成多次在心裏默念著蔡曦瑤的名字,即使晚上睡覺前也是。當然,汪成並不知曦瑤的曦字怎麼寫,只記得曦瑤說是「晨曦的曦」,也就是「晨熙的熙」啰。

汪成責怪自己就顧著複習前面女生的名字,而沒有去複習其他男生的名字。這時心中閃過一個他自己也沒有足夠時間察覺的想法。

左邊一個叫木文武的人了解到汪成的記性,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還是右手捂著肚皮大笑,然後說:「你是不是喜歡她呀?她的名字就記得這麼牢。」

右邊的丁瑋立刻附和:「對,老成是喜歡她吧。」

汪成有點意外,說:「怎麼可能?你們別亂說。」說得有點大聲,表情里沒有一絲排斥,「瑋哥,我不是也記住你的名字。」

文武:「他是你舍友,那是當然的。」

丁瑋:「是舍友就一定要記住嗎。」

曦瑤隱約聽到後面男生的談話,回過頭來,害羞地也大方地笑了笑。這個時候,汪成的心裏閃過一個他有足夠時間察覺的想法——當然可能,而且以後的事情也很有可能。

丁瑋把自己四個位置的同學名字記住了,文武也是,汪成覺得有點不服氣,也又只能努力不表現出來。他今天本來就腰酸背痛,加上心態收到了打擊,上午的軍訓額外地辛酸。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汪成沒有昨天那麼有胃口。直到中午睡覺的時候,才能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並且滿意地睡上一覺。

下午軍訓的時候,一次站軍姿的時候,汪成有意識地細看正前面曦瑤的脖子,還有種偷看的喜悅感,可自己分明是光明正大地看。心裏不禁地思考,如果她知道了會怎麼想?如果旁邊的兩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如果教官知道,他又會怎麼想?

不過,陳展開始命令大家做其他動作,汪成自然沒有辦法繼續細看下去。等到下一次站軍姿的時候,開始吐槽教官。

數理化要講究科學依據,大道理也是要講究科學依據,沒有科學依據的道理就不是事實。善於記住別人的名字不一定是情商高的表現,只能說可能是。既然可能是,也就可能不是。既然可能不是,善於記住別人的名字便與情商高沒有任何關係。教官果然是教官,能武不能文,更不能領悟人生,你就不要繼續誤導學生們了。

軍訓第二天下午,推選校歌領唱的時候,溪美首先舉手了,然後是俊逸。溪美的聲音比較酥軟,很受男生喜歡,俊逸的聲音比較厚重,很受女生喜歡。

近幾天下午,

這一對組合都會去指定教室,在聲樂老師的教學下,學習校歌軍歌,然後回來教大家唱。有不少人都會想,他們兩個會不會有機會走在一起呢,會不會成為班裏的第一對呢?

不要說局外人怎麼想,就連俊逸和溪美都有想過這個問題:軍訓結束過後,有沒有牽手的可能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溪美暗罵自己一番:看到一個帥的就想談戀愛,你不害臊?不要臉?要牽手也不能是班裏面的第一對嘛。

想到這裏的時候,俊逸則暗想一番:如果真得有可能,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如果能夠成為班上第一對牽手的情侶,簡直就是大學裏面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在學習唱歌的過程中,俊逸顯得學得比較快,儘管如此,在兩人練習的時候,溪美喜歡去指出他的不足之處。這個時候,俊逸總會耐心地聽完,然後認真說一句:「謝謝。」

俊逸很少會主動指出溪美的不足之處,想這樣做,而又不是很敢這樣做,最後勸解自己,覺得溪美多練習幾次就會變好了,甚至比自己還要好。

軍訓第三天,輔導員江夏玲來了,她一排排地審視着大家,最後抓走了幾個男生和女生。男的去練軍體拳,女的去練匕首操。她想抓走俊逸的,但了解到是領唱以後,就補了一個丁瑋。以後,丁瑋每天都到指定地點練一陣子,再被放回來。

在一次大休息時間,丁瑋去練軍體拳,值念到附近的大樹下乘涼。汪成和俊逸一塊坐在水泥平台的邊緣,垂著雙腳。

「俊哥,你覺得和你一起做領唱的那個女生怎麼樣?」

「唱歌很好聽,而且學得很認真。」

「你們兩個,以後會不會走在一起?」

俊逸沒有想到汪成說得這麼直接,尷尬的笑裏面雜夾着欣喜,說:「這這,這怎麼可能?」

「呀呀呀,你這表情,肯定是有可能。」

「這不可能,追女生哪有這麼簡單。」

「好吧,暫時當作不可能。」

「還能暫時當作,追女生很困難的。」

軍訓第四天下午,學生會文體部過來兩個師姐,說要替俊逸、溪美來帶領大家練歌。其中有一個懂唱歌,是大二的唐如灣。她總是替經濟一二班的唱歌水平感到擔憂,也不敢想像,居然這麼差。

第一次代管結束以後,唐如灣便擔憂地說:「師弟師妹們辛苦了,我們兩個師姐以後也會在這個時間段來陪伴大家一起練歌。可是你們的水平還是比較不夠,軍訓結束后怎麼和其他院的比拼?所以我提出,從明天開始,大家都要多練十分鐘再解散,多多辛苦大家了。」說完,眼神看一下自己的夥伴。

另一個師姐耿緣輕鬆自在地說:「師姐們這樣安排,也是有另一個重要考慮,延遲十分鐘解散,你們就可以避免和其他人擠飯堂。現在是大熱天,排完長隊都一身汗了。所以,師姐們的安排真是為了你們利益着想。」

聽耿緣說話,俊逸沒有什麼感覺,聽唐如灣說話,總是覺得有點歉意,覺得是自己教不夠好,讓師姐操心了,好想替師姐分擔這份憂慮,可又無可奈何,沒法對她說這份心情。溪美倒不在意大家的水平,看到師姐的態度以後,便更加不在意了。

陳展則覺得,演唱評比的輸贏無傷大雅,大家唱出一種精神,唱出一份情懷,唱出一段記憶,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對文體部成員的安排,陳展表現地十分配合,是行動上絕對配合。

軍訓第五天,陳展的精神依然很充沛,只是沒有以前那麼嚴肅。如果說軍訓中有什麼讓他感到不開心的事情,估計就是現在每天下午大概4點半以後,文體部的學生就會過來。

此時,陳展想要來一點活躍氣氛的事情,樣子有點狡猾地點了兩個男生,讓他們把身邊的人的名字說一遍。結果,都能順利地講出前後左右四個人的名字,以及左左、右右的名字。

陳展繼續尋找目標,像搗蛋鬼一樣的眼神鎖定了曦瑤,可她依然能夠順利地說出身邊六個人的名字。他誇張地用力撓撓頭,就是要撓給大家看,再臨時加大難度,問她左前方的女生的名字,曦瑤還是說了出來。

陳展拍一下自己的額頭,接着問:「這幾個字怎麼寫?」結果,曦瑤沒有完全說對。陳展露出了「就是你啦」的壞笑,說:「來來來,接受懲罰。」

曦瑤出列,站在陳展旁邊,說:「教官,可不可以讓別人代替我接受懲罰?」說完以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陳展,樣子好是甜美。

「這要看看別人的意願。來來,男生們,有沒有男生願意主動出來,替她接受懲罰。」

女生們紛紛回過頭看男生們,發現他們面面相覷。就這樣,過了五六秒。曦瑤覺得有點尷尬,但依然堅持着期待着。

「你看看,他們都不願意替你接受懲罰。」陳展溫柔地說,樣子卻樂呵呵,又轉頭來:「作為男生不能太害羞,這麼好的機會都不好好把握,以後還怎麼敢表現?」

好一會兒,汪成按捺不住了,抬頭說:「我替她吧,純粹地想替她,沒別的意思。」說完發現,曦瑤回饋給他接近滿分的笑靨。

陳展問要弄什麼懲罰,大家扔出了好幾個注意,都被否定了。陳展說出一個自認為很爺們的懲罰方式,就是一口氣喝掉小瓶裝的礦泉水。大家都覺得這個注意很好,陳展便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給汪成,那是提前準備的。

聽到口號,汪成二話不說,擰開瓶蓋,往自己的嘴裏灌了起來。他的腦里出現一個場景,水不是從嘴裏灌進去的,水跳過嘴巴,直接裝到胃裏的。這個過程中,有少量水溢了出來,流在他的下巴上,脖子上,軍服上,還有心裏面。

值念觀察到,軍訓休息期間,如果在汪成旁邊,自己喝水的時候,汪成大概率也會喝水。自己起身時,汪成大概率也會跟着做。當然,丁瑋早上起來打哈欠的時候,汪成大概率也會如此。他越來越覺得,其實生活也有可愛的地方。

軍訓第七天的時候,學生們被通知明天上午帶好手機,要在指定時間去搶體育課。搶體育課的時候,如果手機網絡不好,就只能選別人選剩的課了。

選課時間過了十五分鐘,大部分同學都在糾結下選了一門體育課。汪成發現,值念還在用自己的低配置手機嘗試登陸教務系統。他稍稍加重語氣,帶着埋怨和同情,說:「念仔,有困難你要跟我說呀,現在趕緊用我的手機。」

「好,用你的手機。」值念說話的時候,都不敢抬頭看汪成,說完才敢看。在敲擊汪成的手機時,在感激和慚愧之餘,不停地責怪自己。

我明明觀察到汪成的行為上存在着「同步傾向」,下意識地模仿朋友等人的行為。這是傳達友好和信任的一大信息點,我絕對不能去忽視。劉值念,你要知道,汪成有可能是我在大學裏面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我在大學裏面唯一的朋友。你需要好好珍視,不然真得會一個人孤獨地度過大學四年。那是絕對陰森的日子,那也是絕對黑暗的日子。雖然我是能夠熬下來的,但誰希望讓自己陷入長達四年的孤獨煎熬當中?我需要去信任汪成,但沒有人是可以信任的,我只好在極大的程度上信任他。

現在可以選的課程不多了,值念見一個叫武術的課程剩下一個名額,就選了它,慶幸自己撿到了好東西。很快又在想,被別人挑剩的東西還會是好東西嗎?又去想,在信息匱乏的情況下,被挑剩的東西一定會是壞東西嗎?

無論身邊發生着什麼事情,陳展的好心情也不會絲毫被影響。他趁著現在大家都拿着手機,說要和大家加個微信,很快就被一群女生圍繞着。

女生們的主動,也比較出乎陳展的預料。男生們的忽視,也比較出乎陳展的預料,就兩個軍訓負責人過來加微信。

又到了軍訓時間,陳展整理好隊列以後,說:「剛才有很多同學加了我微信,沒有加的同學可以問那些人要我微信。以後有什麼趣事都可以跟我分享,有什麼煩惱也可以找我傾訴。而且軍訓以後,仍然可以來找我聊天,我隨時歡迎隨時待命。」

陳展想起什麼,走到值念旁邊低聲說:「你加了我的微信沒有?有空的時候可以通過其他同學加一下,有什麼心事,咱們私下好好聊聊。」

值念一句話都沒有說,也不想去看陳展的臉,只是覺得有點好笑,但笑誰呢,也許都在笑吧。

陳展說完那句話,便可以把注意放在其他人身上了,而值念的心內卻難以平靜。他多希望和陳展好好聊一番,可又覺得一定不能這樣做。

你是個教官,更是個軍人,我對你只能是發自內心的敬佩,只能是發自內心的敬仰。但很多事情都不是想說清楚就能說清楚,很多事情都不是想理解就能理解。甚至,你我用盡一生的時間也無法去說清,無法去理解。如果我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你就能夠理解,我的痛苦早就不存在。如果大家把自己的煩惱說出來就能換來理解,哪還有人進監獄,哪還有人進精神病院。我不指望你能夠明白這個簡單的原理,你也別指望來了解我這解不開的困境。

已經軍訓一周。現在在小休息時間,值念就在原位置待着,在大休息時間,就一個人獃著,遠離大家。在軍訓期間,值念和清連位置雖然近,卻沒有聊天。

今天有幾個女生看到了值念被陳展特殊對待,內心有些羨慕。而清連除了羨慕,還有一些欣慰,又想要關注這個男生。在大休息時間,過去跟和他說話:「教官好像很關心你耶?」

「其實教官對大家都很關心。-」

「原來你也是知道的。」又說:「我們來的那天,我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宿舍裏面。」

「我也是,孤零零地。」

「你為什麼這麼早來學校?」

「那...那你為什麼這麼早來?」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還是止不住支支吾吾。

「我啊,我想早點看看這裏。」說着,張開兩隻小手,在空氣中劃出兩個圓弧邊。

「而我是在家太無聊了。」

「在家還無聊?你平時在家做點什麼,讓你覺得無聊?」清連看着他的眼睛,覺得他還是有點怕自己。

「打遊戲啦,看綜藝啦,還有搜搜電影。我想想要會幹點什麼?」然後,值念默默做起點嘴的動作,意識到以後又放下自己的手。

清連看着,覺得他居然想像在思考一個哲學難題。感嘆著,你不用這麼小題大做吧,你怎麼會這樣子呢,雖然這樣子也挺可愛的。她還想起了,剛才和迎風的對話。

「之前跟你說過,劉值念也是我們的老鄉。教官很關心他耶。」

「我覺得他好像很不希望被教官關心。」

「是嗎?可是這樣有什麼不好?」

「你忘記他第一天默默哭了?」

「還記得,我還知道這就是教官關心他的原因。」

迎風低着頭想,清連怎麼還沒有轉過來,說:「我覺得教官越關心他,就越多的人記住這件事情。」她還想要補一句,但沒有補上去——這件放在我身上會尷尬地恨不得縮在宿舍裏面不出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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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校園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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