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疾風輕雨

一

暖烘烘的太陽罩住了整個校園，讓疾風樓防不勝防。在疾風511裏面，汪成把桌面的灰塵仔細地擦乾淨，把床上的物品整齊地放好，在書架上放上自己挑了很久的十本書，主要都是中外的文學名著。

把這十本書擺放以後，又整理一番，使得更加整齊，視線又在書脊的信息上逛了兩遍，才心滿意足。

這個時候，在校園裏面閑逛了很久的值念回來了。準確地說，他先逛了很久，然後又迷路了更久，再次碰巧走回疾風樓。不過這一次迷路和上一次不同，這次一點都不擔心走不回疾風樓，閑着也是閑着嘛。他甚至在問自己，是不是迷路的時間再長一點會更好一些？

在宿舍門口，值念看到中等身高的汪成，努力地笑着，不知道要不要說點什麼，更不知道說點什麼。汪成看到這個較矮的值念，則想着一定要優先說點什麼，最好能說出點什麼。

「兄弟，我叫汪成，成功的成。」

「我...叫劉值念，呃~，值日，想念。」

「哦，劉值念。值念，你來了多久啦？」

「昨天就來了。」

聊了一會後，汪成發現值念總是一副有點慌張的樣子，也是一副有點靦腆的樣子，想着以後會不會成為自己的跟班？

值念則發現汪成說話起勁的時候，會稍微抬起下巴，而且似乎很善於打交道，想着他以後去各種局的時候能不能帶上自己？

汪成很快就提出了加微信，而且也關注起對方的微信名：「你的微信名怎麼會起念仔？」

「以前也有人這樣叫。」

「別人是這樣叫你，那我也叫你做念仔咯？」

「可以，儘管叫。」

「你可以叫我做老成。」

「好，老成。」

等汪成整理完物品，值念便帶着他去吃午飯，然後帶着他去領軍服。這些過程里，汪成的臉上始終很愉快很自信，心裏則時不時想着一個問題。

劉值念為什麼要給自己的微信名起為「念仔」，這是一個聽起來有點像小老弟的稱呼。即使以前有人這樣叫過他，他也不應該順其自然地接受。即使曾經不得不接受，他現在也應該堅定不移地翻篇。你應該給自己起一個更自信的微信名，你需要堅固的自信，而不是認同別人對你的評價，還是過去對你的評價。當然，這番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因人而異了。如果他真的只是適合「念仔」這個身份，而沒有改變自己的毅力，我又何必為他白白操心？

二

剛剛進入下午的時候，太陽光的強度到達一天裏的頂峰，讓行人都想找塊遮蔭的地方。王俊逸失落地發現宿舍有點擠，不是理想中的2人一套。也驚奇地發現應有盡有，包括電腦桌旁邊的鐵線結構的兩層小鞋架。

他把大行李箱裏面的三對球鞋，和一對板鞋，放進鞋架，然後換上拖鞋，把剛才穿的板鞋也放進去。反覆調幾次位置，感到稱心如意。

不一會兒，他便看到吃完午飯回來的汪成和值念，看見這兩人的身體距離劃到了朋友的範圍。汪成手中拿着阿薩姆奶茶，值念拿着冰紅茶，冰紅茶是汪成請的。

俊逸心裏有些許想法，但來不及展開去想。如果展開去想的話，估計是這樣的：

這兩個人愛不愛學習？愛不愛打籃球？陽光的這個應該很愛打籃球，不然就說不過去。而且他看起來很好交朋友，說不定可以一起加入院隊，耶。靦腆的這個估計平時很安靜，

也會很認真地學習。宿舍有個學習大神，就可以隨時請教問題，耶。大學真的很順利，那也是當然的啦。如果大學不順利，大家還會拼了命去考大學嗎，社會還會把大學視為知識與智慧的聖殿嗎？

一番介紹以後，汪成注意到地上的籃球，聊了一會，俊逸說到自己高中時候是校籃球隊的。

汪成、值念便都立刻稱讚一句。而且汪成覺得還不夠，說：「要不，我以後就管你叫俊逸哥？」

「俊逸哥？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那，就叫你逸哥。」

「逸哥？這，還是有點。」

「就叫你俊哥，就俊哥，聽起來很不錯。」

俊逸的表情裏面含着一點真實的滿意，和一點點真實的尷尬，說：「叫名字也可以。」

「叫名字就見外了，你說是不是？」然後看去另一個方向，「念仔，你說是不是？」

在汪成和俊逸聊得投入的時候，值念一句話都沒有說，而一直都在很認真地聽着。這個時候才有機會說上一句：「嗯。」

後來，汪成帶俊逸去領軍服。等他們回來以後，三個人不知道應該怎麼打發時間，於是選擇去打籃球，其實就只有俊逸一個人會打。

俊逸剛才是穿板鞋出門的，現在又說要換一雙球鞋。他坐着擺着換鞋的姿態，來回看着三雙球鞋十一二秒，卻沒有動靜。

汪成：「俊哥，怎麼啦？」

俊逸：「我在想到底穿哪雙好？」

汪成：「你覺得哪雙舒服，就穿那雙啊。」

俊逸：「這。」又說：「不行，選哪雙很重要。」

汪成：「好吧。」又過了七八秒，「俊哥，選好了沒有？」

聽到這話，俊逸才有動靜：「Ok了。」開始換鞋。

等俊逸換好了，汪成說：「穿哪雙不都一樣嗎？」

俊逸小聲地說：「你說的也是。」

值念突然說：「不一樣，第一次在大學里打籃球，寓意不一樣。」

俊逸精神起來：「念仔，說得有道理。」

四

清連在經濟二班，在輕雨樓306室。她把宿舍的每一個床板，每一個桌子都抹了一遍，也把陽台衛生和廁所衛生做好做足，等著新舍友的到來。等了一個大半下午都沒有舍友出現。和高中同學吃過晚飯，回來，還是發現沒有舍友出現。

忽然等到了一個人，是來探班的齊雲鳶。齊雲鳶和其他師妹聊的時候，都是三到十分鐘結束，而和清連聊的時候，用了大概十五分鐘。

清連了解到很多信息，包括經濟學院裏面有兩個專業，分別是經濟學、國際經濟與貿易。一個專業有四個班，一個班約30個人，男女比例約為1：1。一班和二班互為兄弟班，三班和四班也是。以後上課、辦活動之類的，兄弟班經常會在一起。

齊雲鳶覺得這個小師妹的表情太可愛，比自己任何一個同班同學都要討喜。而且，自己說什麼她都會欣喜地區聽，眼裏心裏都透露著對大學的期待和善意的理解。

講得差不多的時候，齊雲鳶從清連身上依稀地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還有自己舍友曾經的影子。等到走出清連的宿舍時，忽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天，清連第一個見到的舍友是謝迎風，一個唯唯諾諾的女生，還驚奇地發現迎風是自己的老鄉。

「你看到老鄉，不開心嗎？」

「開心，怎麼會不開心。」

「我也是這樣覺得，居然這麼快又遇到一個老鄉。」

「又？」迎風迷糊了。

「我要抱抱你。」說完，清連雙手把迎風抱着，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好姐妹。迎風想要推開她，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而且試着放鬆那提線木偶般的身體。剛放鬆了，又不禁收緊起來。

後來出現的兩個女生分別是萬溪美和蔡曦瑤，她們都把自己打扮地比較漂亮，以眼前一亮的形式出現在清連和迎風面前。其中，曦瑤不僅打扮地漂亮，還有一張恰到好處的鵝蛋臉，很是青春靚麗。

黃昏，天空是一大片蛋黃色，還似乎漂浮着家裏面炒雞蛋的淡淡香氣。輕雨306的四個女生現在都不餓，卻一起在去飯堂的路上。溪瑤說，想要早點去嘗嘗飯堂的味道。

離疾風樓、輕雨樓最近的飯堂是第三飯堂，有三層。她們邊吃邊聊，計劃着花多久時間把這三層裏面的菜式都吃一遍。

吃到一半，清連對曦瑤說：「如果在路上遇到，我還會以為你是師姐呢。」

曦瑤：「對，我是師姐。你們就叫我師姐。」

溪美：「怕是說出來讓你傷心，甘清連在說你比較老。」

曦瑤：「喲，萬溪美，你要小心點，女人毒起來是很可怕的。」

清連：「我看到萬溪美的時候，也覺得她像個師姐。」

曦瑤拍一下溪美的肩旁：「這麼說，你也長得挺老的嘛。」

溪美：「這有什麼所謂，小清連，對吧。」說完，右手輕輕地撩一下前額的空氣劉海，動作收尾后隨便捏上一縷長發的末端，再繞幾下。

清連開心起來，卻不滿意地說：「為什麼叫我小清連？」

迎風：「對啊？」

溪美壞笑着：「不叫你小清連，難道叫你老清連。」

曦瑤也壞笑着：「誰叫你說我們打扮地老。」

清連更加開心了：「你們是在聯合起來欺負我。」

三

已經傍晚了，天空的一邊還殘留着緋紅色，另一邊是已是紫黑色。疾風511的最後一個人，丁瑋，走下了計程車。一陣兒吹過，不經意間打一個冷顫，最後小步伐地進入校門。

當他來到宿舍的時候，發現裏面已經有三個舍友。左邊第一個床位是中個子，在看電腦。第二個床位是高個子，在整理床鋪。右邊第二個位置是矮個子，在看手機。

汪成：「兄弟，就差你了。」

丁瑋：「原來舍友都差不多到齊。」

汪成：「現在已經到齊啦。我叫做汪成，成功的成，就叫我老成吧。」

丁瑋愣了一下，才說：「我叫做丁瑋，偉大的偉換成王字旁。」

汪成揮動着手：「你就叫瑋哥了，給你介紹一下，他叫王俊逸，俊哥。他叫劉值念，念仔。」

俊逸：「其實，叫我俊逸就行了。」

丁瑋：「也直接叫我丁瑋吧。」

汪成：「無所謂無所謂，就叫你瑋哥，還有你俊哥。」

丁瑋：「不用不用。」

汪成：「要的要的。」

在接下來的聊天裏，丁瑋發現值念很少說話，除非有人向他搭話。而且，另外三個人無論誰叫他「念仔」，都不覺得違和，雖然才第一天見面。大家還聊到文理科，才知道，這個專業收文科生，也收理科生。這個時候，值念的話才多了起來。

宿舍裏面，每個人都整理好自己的內務以後，丁瑋看見俊逸在給自己的移動電源充電，而汪成則是一邊玩手機，一邊給手機充電。

丁瑋擔憂著：「一邊玩手機一邊充電，很危險。」

汪成感到溫暖，也感到可笑：「放心，不會有事的。」

丁瑋：「真得非常危險。」最近幾年的新聞里，時有報道手機在充電時爆炸的事件。

汪成：「品牌的手機都沒有事，一邊充一邊玩只會影響電池的壽命。」

丁瑋：「然而還是防範於未然比較好。」

俊逸看到丁瑋的樣子，自己也憂慮起來，說：「老，老成，就聽丁瑋的吧。」

汪成：「好，下次不這樣了。」說完，誇張地笑着，從而掩蓋自己的無奈和不屑，拔掉手機上的數據線。

丁瑋往另一個方向繼續認真地講：「我覺得移動電源最好也不要用。」

俊逸：「這，你太敏感了，丁瑋。」

丁瑋：「也危險，這樣的新聞太多了。」

汪成：「算啦算啦，俊哥。」

俊逸：「好吧。」說完，輕輕地搖頭，然後拔下移動電源的插頭。

丁瑋嘆了口氣，他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充電寶，便覺得害怕，看到正在充電也正在玩的手機也一樣，閉上眼睛都能清晰感覺到它們的存在，而且像是一顆小型的定時炸彈。

五

清連來到城河大學的第三天，天空下着小雨。班任說，這天沒有任何安排，就讓大家適應一下身邊的環境。城大呈現橢圓形，分為東區、中區和西區，疾風樓、輕雨樓在中區。相對而言，疾風樓在西邊，輕雨樓在東邊，而且兩棟樓剛好可以相互對看。

輕雨306的四個女生去城大商業中心購物，買用的，買可能會用的，更重要的是買吃的。商中在東區的正中間。

她們逛了好一陣子，買了點生活、學慣用品，喝上一瓶奶茶，並且準備去買零食吃。當她們在商中的食品商鋪裏面，看到堆放牛奶的區域時，又臨時決定每人買一箱牛奶。

一箱箱牛奶種類繁多，價格懸殊，擺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大部分可以分為兩類，普通的30元左右一箱，16瓶，高檔的60元左右一箱，12瓶。

溪美髮現了寶貝似的說：「清連清連，這個最適合你。」

清連：「哇哈哈，是給小朋友喝噠。」

溪美：「你便是我們當中的小朋友。」

清連：「不是，我是大學生。」

曦瑤拍兩下清連肩膀，說：「小朋友也可以上大學，小清連。」

清連吸口氣，鼓起兩個臉頰，姑且叫做鼓臉，然後說：「那好吧，我就買這箱，特別好喝。」

曦瑤、溪美圍繞着牛奶箱們轉了兩圈，就是定不下來應該買哪箱。她們端詳包裝箱的樣子，有點像是小資本家觀看名家字畫。

最後，曦瑤抱怨：「我忽然好想知道這些品牌到底有什麼區別？」

清連拿出一番認真的臉孔：「從營養價值上看，成分都是一樣，比例也幾乎一樣。不過好品牌，它們的生產工藝更加嚴格，口感和質量會更有保障。」

聽到清連的話，她們都有點驚訝。曦瑤驚訝事實原來是這樣，溪美驚訝清連還懂這個，迎風驚訝豈不是很多人都中了品牌的圈套。

曦瑤：「真的是這樣？」

溪美：「也不是沒道理嘛，跟我們學的高中生物不衝突。」說是這樣說，心裏還是有點懷疑，無法立刻接受這個反常識但不反知識的說法。

清連：「對，要相信我。」

站在一邊的迎風說話了：「清連，我很相信。」

最後，曦瑤還是買了品牌純牛奶，清連和迎風買了普通純牛奶。如果不是清連的那番話，迎風一定選品牌的，免得自己被舍友看低。如果迎風買了品牌的，清連也會買品牌的，想要和迎風做同樣的選擇。

溪美買了乳酸飲料。清連本來指配料表說：「溪美，這是飲料，酸奶成分很少，而且益生菌都死了。」

溪美卻盯着乳酸飲料包裝中的男明星，兩根手指不經意地玩弄著一小束長發，想着為什麼不是周杰倫，說：「我不想管這麼多，就要酸酸甜甜的。」

曦瑤有意味地笑了：「你是沖着上面的那個男人買的吧。」

溪美也有意思地笑着：「沒有，才沒有。」

晚上十點鐘了，大家都洗漱完畢。溪美先換上了軍裝，看看合不合身。曦瑤也換上軍裝，一手舉著鏡子不停地擺弄，自己一個人擺弄還不夠，還催促着清連、迎風統統換上軍裝。

迎風其實不願意換，曦瑤只好說：「我們都穿了，大小姐你不穿就是不合群咯。」於是，迎風連忙從座位上起來，換起了衣服。

清連：「曦瑤，你嚇到迎風了。」

迎風：「沒有，怎麼會被嚇到。」

溪美：「迎風才沒有你說得那麼敏感，小清連。」

迎風：「嗯。」

清連：「你們好煩啊，老叫我這樣叫我。」此時，刻意地努力地做起鼓臉。

溪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就不說話。曦瑤見樣，沖着清連開心地友好地笑，說：「小清連啊，小清連。」

最後，曦瑤拿起一個自拍桿，要和每一個舍友合照，又給大家拍合照。在合照裏面，她們是這一天裏面笑得最融洽的時候，彷佛認識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