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天香樓
金甲山莊地處揚州城中，整個揚州城遍布山莊的產業。
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天香樓。
不光在這揚州城，整個江南道甚至是大宋都聽過揚州城內有這樣一處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天香樓，既是酒樓，又是伎館，只不過這裡都是清倌。
月飲雪找到山莊管家要了一匹良駒，快馬加鞭半柱香功夫便來到了天香樓下。
這座三層高樓從外看，漆朱鎏金、雕龍畫風、檐牙高啄、八面玲瓏。
通明的燈火透過窗檯如煙花般綻放在揚州城中。
門口的夥計迎來送往見過不少達官貴胄和江湖高人，早已練得一身看人的本事。
眼看一位氣度不凡的少年走來，夥計笑臉相迎，一路恭敬引著月飲雪走進了大堂。
雲飲雪出手也很大方，隨手丟給了夥計一兩銀子，夥計接過銀子連連俯首感謝，笑嘻嘻的又去門口招呼下一位貴人了。
月飲雪環顧大堂，中央是一個碩大的戲台。
戲台的正上方是自頂梁懸下的一座十六枝金漆燭燈，每枝上又有十六座燭台，一共兩百五十六枝寶炬照的整個大堂褶褶生輝。
戲台上一群舞伎正在輕歌曼舞，四周圍著紅木欄杆，防止客人接觸和騷擾。
八名壯漢分守戲台四角，一看就知拳腳功夫不弱，震懾普通人搓搓有餘。壯漢目不斜視盯著大堂的秩序。
大堂的四周和樓上都是層層的迴廊與雅間，輕羅幔帳、珠簾微卷。
里人或賞舞聽曲，或吟詩論道，或飲酒作歡，咋一看這天香樓風塵卻不失雅緻。
但在月飲雪看來，故作風雅罷了，什麼都比不上痛飲一壺美酒來的暢快淋漓。
如今金甲山莊比武招親，來自江南甚至全國的官貴子弟、江湖才俊早已把揚州城大小驛館擠滿。
有的想籍此在武林嶄露頭角;
有的做著春秋美夢想抱得美人歸;
更有一些閑來無事的紈絝少年是來看熱鬧的。
而這天香樓，是他們大部分人此行必來消遣的地方。
總之，平時已經一座難求，此時更是座無虛席，雅間幾乎全是被人長包。
大堂的管事連聲怠慢，一臉歉意的領著月飲雪在角落唯一空著的一張四方桌坐了下來，月飲雪倒也不在意，解劍置於桌案上。
要了這裡最好酒，還有最好菜。
天香樓名滿江南，除了色藝酒肴具佳之外，尤以「天香雙魁」冠絕天下。
這裡有揚州城最好的名伶和最好的女兒紅
當年陸遊過東關古鎮，一句「移家只欲東關住，夜夜湖中看月生」讓這裡的女兒紅蜚聲南北。
而這天香樓的釀酒師更是來自女兒紅的產地紹興，當中最出名的釀酒世家，是這裡花魁之外的另一魁。
酒魁！
月飲雪雖年紀尚輕，但走南闖北多年，已是酒道中人，可謂走到哪喝到哪，但很少喝醉。
江州的水酒、長安的稠酒、宣州的米酒、北域的燒刀、塞外的青稞無不收入腹中。
他的肚中，就是另一個江湖。
喝過花雕、品過香雪、嘗過封缸、醉過善釀，但喝這女兒紅卻是頭一次，所以頗感期待。
酒一上桌，他便倒了滿滿一杯，這酒色凈如琥珀、清新動人。
再送到鼻尖細嗅，酒香濃郁，醇厚而不辛鼻。
接著他又咪了一小口，圓潤絲滑、微苦回甘。
這女兒紅的酒香如即將出嫁的少女在口中百轉千繞、顧盼回眸，
久久不願散去，讓人憐惜不舍。
順喉而下，酒氣徜徉、芳香四溢，如慈父對愛女深深的祝福，沁人心扉。
好酒、好酒！
一口一杯，三口一壺，月飲雪意興闌珊。
再想起今天那把真的承影劍，幾年來的奔波終有一點收穫，壓抑的心情有了釋放，頓時酒興大作。
咣咣，咣咣，又是兩壺下肚，月飲雪大呼痛快！
見月飲雪如此豪飲，旁邊一年輕人忍不住湊來桌前，邀月飲雪同飲一杯。
此人素衣布衫卻也風度翩翩，舉手投足大方得體，與這天香樓內其他的豪客貴賓比起來多了一份質樸和從容。
月飲雪也不介意這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仰首一飲而盡，豪氣干雲。
放下酒杯，這位年輕人開口道
「少俠非江南道人士？」
「在下長居襄州」
「在下亦是途徑此地，江南富庶，果真是人傑地靈」
「確是」
若是平時，月飲雪可能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對方，但今日酒過三巡，話也漸漸的多了一點。
「少俠覺得這女兒紅如何？」
「瓊漿玉露」
「酒是仙品，但少俠這般喝法，卻給這酒喝成了凡品啦」
月飲雪一聽，來了興緻，二人抬手，又是一杯。
「願聞其詳」
「你看這滿座賓朋，大魚大肉、腥氣撲鼻，酒氣已去一半；
再看那鶯歌燕舞，秀色可餐，讓人哪還有心思細品美酒佳釀，酒氣只剩二三；
人人蛞躁不安，汗如雨下，藏不住酒氣，餘下不足一二。
可惜了這天香樓獨一無二的女兒紅，暴斂天物、暴斂天物啊。」
「兄台看我酒氣品出幾何？」
「少俠久逢甘露，連喝三壺，菜肴一口未動；目光如炬、正氣凜然，眼神從未在藝伎身上流連忘返；心氣如清風拂崗，淡如止水。品酒如品人，少俠人中之龍，至少能品出七分酒氣。」
「既是這樣，也只能品出七分？」
「七分已是酒道中超凡脫俗了，否則我也不會主動叨擾，結識少俠」
月飲雪喝了這麼多年酒，也是第一次聽人這樣品酒，二人推杯換盞，不知不覺又各下了兩壺。
八兩一壺，五壺四斤，饒是月飲雪酒量再好，內力再深，也經不住酒力的持續發酵，不覺有些微醺。他問道：
「在下月飲雪，不知兄台大名」
原來二人喝了半天酒，互相還不知姓名。
「在下辛棄疾」
月飲雪聽聞未作多想。
殊不知多年後，眼前這位默默無聞，與自己年紀相仿名叫辛棄疾的年輕人，將名垂千古，這是后話。
「不知我這餘下的三分酒氣，何處尋來？」
酒逢知己，辛棄疾也不藏吝
「一分溫酒水、一分過酒胚、一分盛酒杯」
月飲雪越聽越來興緻，正欲追問。
突然大堂里傳來一陣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