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岸

第3章 對岸

06抱歉

張朗又聞到了那股甜味,他敢肯定,和婁姐給她調的酒里的甜味一模一樣。

張朗今天沒醉,就是單純的睡著了。吳琛把他搖醒,問他去哪。他睡眼朦朧的反應了一下,嘟囔道:「我把錢包丟你家了,得去拿。」

過清明橋的時候,夜風合著水汽撲面而來,張朗這才有點清醒,問吳琛:「你這就下班了?」吳琛遲疑了一下說:「我明天還有事,婁姐讓我現在走就行。」

張朗覺得吳琛的情緒不大對,可是他說不出來。他看着橋下面水裏有一鈎月亮的影子,影影綽綽的,不大清晰。就跟吳琛似的,都站在他眼前了,怎麼還是有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張朗光顧瞎尋思了,沒留神腳下,啪一腳踩空了。

「哎呦,我去!」張朗疼的咧嘴,「今天你們那個大美人老闆給我調的酒是不是叫『倒霉』,啊……」是真疼,張朗心說那女的真邪性,喝了她的酒哪裏哪裏都不對。

吳琛小心的捏了捏張朗的踝骨,溫聲道:「別擔心,只是扭到了,我扶你。」

「我哪擔心了,我瘸了我就賴着你。」張朗特別自然的像小時候一樣,胳膊繞過吳琛脖子,搭在他肩上,嘴裏也不閑着,「哎,高材生,我可跟你們婁姐一脈相承,概不賒賬。」

「心意。」

「啥?」

「今天酒的名字,叫心意。」吳琛說。

哦。

張朗覺得他聞到了一股甜味。吳琛比張朗稍微高一點,張朗被他架著,走了沒兩步就乾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了。他聞到吳琛身上有那股甜味。

晚上他就住吳琛家了,大半夜的,他瘸著一隻腳,懶得折騰。

吳琛去書房裏,他睡吳琛平時用的床。床品上也是吳琛身上那股子甜味,他就在這股甜味里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他好像被夢魘了,在夢裏好像是吳琛和他賽跑,吳琛一路都比他快,他嘻嘻哈哈的笑:「你跑慢點,慢點兒!」吳琛卻一點兒不肯聽他的,後來吳琛突然在一座橋上收住了腳,回頭對他說:「張朗,對不起。」

張朗想追過去,腿卻像被絆住了,怎麼都挪不動。吳琛就站在橋中間跟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反反覆復,一聲聲的像炸雷一樣響在張朗耳邊。

張朗急得冒汗,眼睜睜的看着吳琛魔怔似的不停說那三個字,一直說到嘴裏都是血。

「吳琛!吳琛!」張朗大喊。

一陣疾速的腳步,吳琛一出現,張朗就一個熊抱撲了過去,「吳琛,我從來沒怪過你!你是你,你媽是你媽。吳琛,吳琛,吳琛你等等我!」張朗沒頭沒腦的嚷道。

吳琛眨眨眼,拍拍他的臉,「你睡迷糊了。」

張朗一愣,才知道剛才是一場夢。可是心驚肉跳的感覺怎麼也止不住。

他抱着吳琛不肯撒手。

吳琛開始僵著身子,過了一會慢慢把手插進他的頭髮里,輕輕團著,「做夢,別怕。」

張朗大口喘著氣,「我夢見……你、死了。」

吳琛放在張朗頭髮里的手稍微停了一瞬,很快又接了下去。

張朗死活不肯放吳琛走,他害怕,他害怕他做的那個夢。但他只是撒嬌般的對吳琛說:「小時候我幫你揍了那麼多次壞小子,你就讓我一回唄。」

吳琛實在給他纏的沒辦法,答應等他睡著了再走。他坐在床頭,仍然一下下的給他順着頭髮。張朗隔着絲絲縷縷的頭髮,時斷時續的感受到吳琛指尖的溫度,有點像第一杯酒。

天快亮的時候,張朗第二次在夢裏醒過來。這次他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麼,只發現醒過來的時候臉上稀里嘩啦的都是淚。

他不吵不鬧,趿拉着拖鞋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吳琛正坐在書桌前,身上穿着那天他在清明橋上遇見他的時候穿的藏藍的T恤。在將明未明的天色里,他像一個剪影一樣。

吳琛好像也不意外,起身幫他拉了一張椅子,問他,「腳還疼嗎?」

張朗坐在他旁邊,沒回答他的問話,反倒是問他:「你在看什麼呢?」

吳琛怔了怔,伸手往窗外指了一個方向。

天色還黑著呢,什麼都看不清,朦朧中好像亂七八糟的堆著很多東西。張朗記得前面那一片老早就划入了拆遷區。

「那時候你經常在那邊的空地上踢球。」吳琛說。

張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淡淡的夜色里,張朗終於開口:「昨天婁姐問我為啥跟着你,答案我想明白了,可我說不出口。我寫給你吧。」

張朗在吳琛手心裏,一筆一劃的寫。

一共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當年我沒好好聽你說「對不起」;

對不起,這麼多年我沒好好遇見你;

對不起,我到現在才看見我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07心意

第二天張朗又早早的狗似的團坐在吧枱前面。

婁姐瞥他一眼,「怎麼挂彩了?」

他揉揉了腦門上被捫青的那一塊,說:「我把吳琛他媽打了。」

「噗」一旁的白襯衣一口酒全噴出來,婁姐毫不猶豫的把抹布又扔在了他臉上。

今天一早吳琛媽連哭帶喊的闖了老房子,「就是你害死了我們吳琛,你還敢來!」他衝過來想打張朗,張朗毫不客氣的一把把她掄在地上,「你要不是吳琛的親媽我敢打死你!」

白襯衣用抹布擦了擦衣服上的酒漬,「所以呢?」

「嗨,我被見義勇為了唄。」張朗滿不在乎的說,「我大小夥子掄一個老太太,你說是不是特別公憤?你今天多刷刷新聞,沒準我能頭條。」

「嘖,多大點事。」婁姐又從牙縫裏擠出那一句。

「婁姐,吳琛還能在你這兒上幾天班?」張朗頭一回這麼規規矩矩的喊婁姐。

「今天晚上最後一天。」婁姐頭也不抬的回答。

「那請個假唄。」

「不行,我們這兒沒假。」

「姐,親姐,好姐姐……」張朗磨煩。

那天晚上吳琛到底沒被批假,不過本着顧客是上帝的宗旨,顧客張朗讓吳琛陪着在卡座了喝了一整晚。

白襯衣接替了吳琛原本的工作,他忙的腳不沾地,好容易得點閑空,馬上來吧枱前給婁姐磨牙,「那小子看着傻裏傻氣的,怎麼能來到咱們這兒,婁姐不是放水了吧?」他下巴朝着張朗吳琛的位置一挑。

「清明橋和奈何橋,原本就沒間隔。能來的自然就來了。」婁姐把張朗喝過的兩個杯子擦的乾乾淨淨。

「嘖嘖嘖」白襯衣不停咂嘴。

婁姐再一次把抹布甩在他臉上:「你喝『了去』多少年了?還沒喝明白,還說別人傻?!白執你快滾去幹活吧!」

白執被罵的顛顛的滾走了。

一杯了去,一杯心意,能來的自然能來。

08

張朗說的沒錯,那天他的確上熱搜了。

富二代目無王法私闖民宅毆打老人。

民宅里曾經住的那人原本品學兼優。可憐的老母親無意中發現兒子在日記本上記了一些不該記的東西,指責了幾句,沒想到品學兼優的兒子就自殺了,就在那所老房子裏。

記者問老母親,什麼不該記的東西?

老母親皺巴巴的臉因為憤怒漲的通紅,嘶喊道:「就是那個紈絝子弟,他從小就不好好學習,影響我兒子!」

張朗只回了一句嘴:「你不配當吳琛的媽。」

09

張朗狗似的弓著身子團在吧枱前面。

婁姐沒好氣,「你老來我這裏幹嘛?影響我生意。」

張朗說:「美女你禮貌嗎?我就是你生意!」

婁姐說:「你滾蛋!總共消費了五百,有臉說!」

張朗來這兒也不點酒了,點了婁姐也不給,說賠不起。

他就坐那兒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婁姐閑扯。

他說:「我知道為啥跟你喊婁姐了。」

婁姐問他為啥。

他笑笑:「因為你就是婁姐啊!」

婁姐擦杯子的手停住了,她看着張朗,輕輕一笑:「我先前說你是個傻小子,還真是說錯了。」

婁姐又開始擦杯子,一邊絮絮的說:「吳琛說人間太苦了,他不想再回來了。但是他還有一點念想,想回頭再看一看。」

「他沒跟我具體說,但張朗,我覺得你就是他留戀的光。」

你看,我果然是傻。我之前一點不知道。張朗心說。

可是吳琛也傻,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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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大人她有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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