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醒悟

姚白緩緩睜眼，看了一眼洛風，側頭便朝着那不遠處的女子望去。

女子一身海藍輕紗，青絲如瀑，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顛倒眾生的美麗。

只是女子的臉色蒼白，嘴角掛着一點血絲，破壞了她原本的輕靈之氣。

「安然。」

望着那道纖細的倩影，洛風手中的彎刀悄然滑落，手掌忍不住輕輕顫抖，這些年他時常會想起那張嬌俏容顏。

可真到了相見的時候，他卻害怕了。

他害怕，時間改變了一些什麼東西，他更害怕讓她看到，如今自己這番狼狽模樣。

「阿風，別殺姚大哥，小呆的死，姚大哥也儘力了，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姚大哥這些年其實為你做了很多，回頭吧阿風，不管審判結果如何，我們都會等你。」

說着，女子眼眶微紅，貝齒緊咬紅唇。

再接着，女子拿出一封看上去有些年頭的信封，朝洛風遞過，言語略帶更咽道：「阿風，這是小呆留給你的信。」

「洛風親啟」，四個大字格外顯眼。

［風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經不在了，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人，出任務前都習慣性寫好自己的遺書，雖然很討厭，但沒準有個萬一呢？你說是不，風哥。

這次任務天醒聯盟出了叛徒，我們的一舉一動全在對方眼裏，簡直就是個死局。

我是真不想去啊，可不去的代價不僅我們承受不起，整個玄關區的平民都承受不起。

而且夏家身為玄關區天醒四首之一，在這種時刻退縮，其他三家難免會藉此機會落井下石。

當下也就是爺爺還在，其他三家才不敢亂動。

我不能給爺爺拖後腿，也只好硬著頭皮跳進去了，大不了就是進族譜。

藍星聯邦那邊也想借這次機會，找出天醒聯盟內部叛徒，以便摸清邪靈教的動向。

風哥，我本來以為我是個天才，可直到你的出現，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天才。

當初看到成員名單上有你的時候，我是極力反對的，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老姐不就得守寡了嗎？

但隊長說，以你的實力自保絕對沒問題，緊急時刻，還可以為隊伍分擔很大的壓力。

我要是能像你一樣強就好了，可以為隊長分擔更多的壓力。

哎，明明知道是個死局，卻還要有這麼多人往裏跳。

希望這次任務一切順利，大家都能平安歸來吧。］

讀到最後，信封悄然從洛風指間滑落。

此刻他那原本平靜無瀾，甚至是無情的雙眸之中掛滿了落寞之色。

望着那被他重傷在地的姚白，洛風目光黯然道：「原來…我才是最對不起兄弟們的那個罪人嗎。」

當他目光再次回到夏安然身上時，望着她那張蒼白的俏美臉頰。

洛風眼眶微微泛紅，一股複雜得難以形容的情緒湧上心頭，滿眼都是苦澀之意。

他終於想通了一切問題，也大概知道當初為何要搶救那個靈使。

夏安然不屬於孤虎小隊，當初夏安然是得知他們陷入危機后，才跟着支援小隊趕過去的。

星都行動的保密級別緣故，夏安然不具備共用第一緊急方案的資質，所以也只能啟動第二緊急方案。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夏安然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

而星都行動完全就是個死局，藍星聯邦的目的就是以這個死局為突破口，設一個更大的局，將計就計引出叛徒。

對於死局來說，平民傷亡以及隊伍成員傷亡，幾乎無可避免。

他們這些入局者能做的，也只有盡量降低傷亡，並且以此為基礎，活捉邪靈教靈使。

姚白當初力推他去，也正是因為姚白自認為，僅憑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盤活死局。

若是再加上洛風的話，他們兩人可以來回策應其他隊友，大大增加，將死局盤活的概率。

也就是說星都行動的核心，從來就不是為了圍殺邪靈教靈使。

那段被刻意遺忘的場景，逐漸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行動過程中，邪靈教成員由於無法確定他們具體方位，便開始大肆屠戮平民，逼他們現身。

行動還沒開始，他就被邪靈教這一舉動，徹底激怒，差點暴露了小隊的方位，好在姚白及時將其攔下。

當初姚白將情況報告指揮部后，重新制定新方案。

而姚白在講作戰方案的時候，他或許根本沒聽進去半分，當時他滿腦子都是邪靈教屠戮平民的畫面。

行動一開始，他便殺紅了眼，面對邪靈教的靈使，他不僅不留活口，更甚是直接殺到脫離隊伍範圍。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在那次行動中，不僅沒有完成策應隊友的使命，還連累隊友不得不再次臨時改變計劃，反過來策應他。

多次改變原定的最優方案，這對於一個死局來說足以致命，更別說將其盤活。

後來，每當人們談論起星都事件時，對他的行為都是貼上了「勇猛」的標籤。

對於姚白那「畏首畏尾」導致小隊成員接連戰死的行為，卻滿是罵聲。

這些年來，洛風也是這麼認為的，自他與聯盟徹底決裂之後，為了復仇，便親手策劃了多起，針對聯邦以及玄關區高層的暗殺行動。

念在一絲兄弟情分的他，本未打算對姚白下手，但由於姚白的存在，他的計劃多次以失敗告終。

雖身份並未暴露，但姚白顯然已經成了他復仇計劃里的最大阻礙，所以便有了這次的安陽之災。

可現在，他卻想通了一切問題。

此刻洛風深知，自己在星都行動里，犯了一個最低級，也是最致命的錯誤。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錯誤，才導致隊友被逐個擊破，最終接連戰死。

這個錯誤即便是在普通小隊里，或者說是一支成熟的小隊里都極少出現。

他卻犯了，而且還是在玄關區最頂級天醒小隊里犯的。

只是，他再也沒有彌補或挽回的機會了。

雖然最終邪靈教損失慘重，靈使幾乎全被他們斬殺，但他們這邊也同樣是損失慘重，甚至還遠遠超出玄關區高層最初的戰損評估。

當初要不是姚白燃燒命格策應他，苦撐到支援小隊趕到，以及最後夏安然的拚死相救，恐怕他早就成為，星都那片榮耀碑林中的一員了。

望着姚白，洛風雙目黯然，「隊長，如果我當初聽你的，小呆他們是不是可以活下來。」

聞言，姚白沉默，眼中充滿了落寞之色。

14名隊員，以往哪怕是再危機的局面，他都能完好如初的將他們帶回來。

可星都行動里，他卻一個也都沒帶回來，唯一帶回來的一個還因此墮落。

星都事件或許是他永遠的痛。

洛風見狀頓了頓，苦笑道：「抱歉隊長，辜負了你的信任，如果那次行動我沒去，說不定結局也不會這樣。」

姚白面色一變，望着洛風，「不…不要質疑自己的能力，對於那種死局來說，就算啟用最優方案，我也沒有任何十足的把握，更別說你不在的情況。」

聞言，洛風愕然，旋即沉聲苦笑道：「也就是說，因為我的緣故，啟用了最差的方案，所以…最終結果毫無意外，也是最差的，不是嗎？」

姚白頓了頓，望着那雙目黯然的洛風，「回來吧，小風。」

夏安然見狀便一把抓過洛風右手，白皙俏美的臉蛋之上淚珠滾落，「阿風，回來吧！」

洛風一頓，旋即伸出細長的手指，輕搭在她那張嬌俏的臉頰旁，緩緩抹去其眼眶周遭滾落的淚珠。

然而就在這時，姚白猛然抬眼，望向天際。

再接着，他眉頭一皺，目光轉向洛風，眼中掠過一抹濃濃的遲疑之色。

夏安然顯然也是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纖細玉手，緊抓洛風右臂，遲疑道：「阿風，你…」

她話音剛剛落下，天空便裂開了一道口子。

緊接着，一道道藍金裂紋，自洛風頭頂上方天空飛快的蔓延開來，其中蘊含的星源仿若蜿蜒盤踞的魔龍一般，暴掠而出，所過之處，空間盡數崩碎。

洛風頓了頓，望着那目光遲疑的二人，輕輕搖頭苦笑道：「太晚了，回不去了。」

這一刻，天地彷彿都是漸漸昏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