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將一軍
阮府一下子就沸騰了。
跟賀壽時的沸騰是不一樣的，賀壽是出於禮貌和情面，但這回是真的沸騰。
阮府的大小姐竟跟小廝苟合在一起了！
眾人聽到喊聲從前院趕過來時，就看到一個妙齡女子和小廝纏在一起，正難捨難分，壽星阮老爺氣得臉色發青，頓時就叫人將那兩人分開，那小廝跪在地上害怕得渾身哆嗦：「老爺恕罪！小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醒來就跟大小姐在這裏……老爺恕罪，小的冤枉啊！」
那地上的女子用自己的衣裳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身子在一抖一抖的，想來是又羞又怕。
阮老爺看看小廝，又看看地上的女子，怒聲吼道：「阮靈，這是怎麼回事？！」
女子又往衣衫里躲了躲，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鑽進去似的。
小蝶看着那衣裳，她覺得那很像自家小姐今日穿的那套衣裙。
只是自家小姐的衣裙怎會在大小姐的身上？
小蝶暗暗思忖，這肯定是自家小姐的某個計劃，小姐那麼聰明，讓大小姐穿上這套衣裳一定是為了計劃更好的完成。
她放下心來，再看看四周，按照她們的計劃，這時候小姐應該在這裏才對啊，怎麼沒見人呢？
不管了，小姐沒在這裏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作為小姐最得力的丫鬟，她現在更應該挑起大梁，要更加盡心儘力的完成小姐叮囑的任務。
於是在阮世誠怒氣沖沖問出那句話之後，小蝶便上前兩步，小臉蒼白，有些驚慌的說道：「老爺，奴婢說句公道話，大小姐她、她怕是早就跟這廝有染了，奴婢方才來撞見的時候，分明瞧見大小姐沒有任何被逼迫的樣子……」
說着她急忙跪下去，哭着說道：「都是奴婢的錯，想來他們二人定是你情我願的，只是當時奴婢太過害怕，以為大小姐是被歹人所害才大聲呼救的，都是奴婢的錯……」
來此的賓客們不勝唏噓，看着被「捉姦在床」的兩人，眾人嘖嘖咂舌：「難怪先前聽說這阮大小姐突然把公主府的訂婚禮給退了，原來是另有心悅之人啊？」
「這阮大小姐的眼光不行啊，世子那樣的青年才俊她都退婚，卻看上這樣一個長相身份什麼都不行的小廝，這是圖什麼呢？」
「你懂什麼？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只是我說，這也太過敗壞門風不知廉恥了一些，居然在她父親壽辰上做這種苟且之事，簡直是不知廉恥！」
眾人議論的聲音全都傳進阮世誠的耳朵里，他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指着地上的「阮靈」罵道：「你這逆女，背着為父退婚就算了，竟還跟小廝苟合在一起，簡直是不知廉恥！為父好吃好喝養着你，你為何要行此臟污之事，敗壞我阮家門風？！」篳趣閣
「父親此話何意？」猛然一道清泠悅耳的聲音從眾人背後傳來，「女兒是退婚不假，可那也是事出有因，至於父親說女兒跟小廝苟合在一起，不知廉恥敗壞門風，這話是從何說起？」
眾人齊齊回過身去，見穿着天青色挑絲雙窠雲雁裝的少女緩緩走來，這樣的裙裝本是很難駕馭的，穿在她身上卻是說不出的明艷動人，那層層疊疊的裙角隨着她的步伐微微而動，行走間便已是風華絕絕。
眾人眼中竟是驚艷，第一想法便是，這樣風姿的女子，怎麼可能會看得上一個小廝？
跪在地上的小蝶驚叫一聲：「大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看看地上粉衣遮住面龐的女子，再看看款款走來的阮靈，一顆心直直的往下墜。
阮世誠也回過神來了，滿臉詫異：「你怎麼在這裏？你在這裏，那、那地上的人是誰？」
「這女兒如何得知？」阮靈一臉茫然，「父親罰我在院中禁足，我便未出院門半步，方才聽說前院對我議論紛紛，我也不知出了何事，這才出來看看。」
阮世誠見阮靈好好的在這裏，心裏沒有一絲輕鬆，反而更加沉重，他轉頭去看着地上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的女子，沉聲道：「抬起頭來！」
地上的人低低哭泣。
小蝶卻是哀嚎一聲，撲過去將人抱住，「小姐！」
阮靈心裏一聲哀嘆，有這樣的丫鬟，蘇明月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府里的下人們都認識小蝶，見她叫小姐，那自然叫的是蘇明月，頓時就有人捂住嘴巴驚呼：「原來是蘇小姐！」
「蘇小姐？哪個蘇小姐？」
「阮府還有幾個蘇小姐？就是那個，四歲就被鹽課老爺從鄉下帶回來的侄女，這些年一直養在阮府，聽說鹽課老爺可是拿她當親生女兒一樣養著的，我先前見過一次，這蘇小姐那通身的氣度做派，竟跟嫡出小姐比起來也是不相上下的呢！」
「這樣的人，青天白日的，為何會跟小廝廝混在一起？」
「這誰知道呢，說到底，終究也是鄉下來的女子，不是正兒八經世家大族長養的，許是沒有那麼多規矩束縛吧。」
這話竟是說蘇明月沒有規矩束縛，十分放浪形骸。
只差沒說她是個蕩婦了。
眾人議論紛紛，一點也不避著當事人，阮世誠今日心情跌宕起伏，跌來跌去地上的人都跟他脫不了干係，因此臉色十分難看。
正在眾人說得熱烈時，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白衣翩翩的公子，他長相清俊，氣質不俗，直直朝蘇明月走去，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罩住蘇明月。
「是公主府的世子！」
眾人詫異的看着這一幕。
先前大家以為地上的人是阮靈，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顧清言都在一旁聽着，因為說的是阮靈，而他又厭恨著那個女人，便也跟個旁觀者似的在旁邊冷眼看着，現在得知地上的人是蘇明月，他卻是怎麼也坐不住了。
不顧眾人的目光，他用外袍將蘇明月牢牢罩住，滿眼心疼：「明月，你沒事吧？」
蘇明月滿臉淚痕，哭得梨花帶雨，可憐極了。
顧清言心疼壞了：「明月，發生什麼事了？何人把你害成這樣，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旁邊眾人啞然，公主府的世子對這蘇小姐是不是太過不同尋常了些？
蘇明月只是哭，一說話，一雙眼睛卻濕漉漉可憐兮兮的看着阮靈，意思不言而喻，是阮靈害的她。
她的丫鬟小蝶見狀，就急忙在旁邊幫腔：「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害的我家小姐！原本我家小姐想着今日是老爺壽辰，為了討個吉利便煮了麵條給大小姐端去，誰知道……誰知道卻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這裏，還跟小廝……一定是大小姐設計害的我家小姐！她想毀了我家小姐的名聲！」
小蝶話音一落，一道道目光齊刷刷轉向阮靈，尤其是阮世誠和顧清言兩人，那目光恨不得在阮靈身上鑿個洞。
「明月對你一片真心，你為何要這樣對她？可憐明月一介嬌嬌柔柔的弱女子，竟是與你這樣的豺狼虎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難怪會被你害成這樣！」顧清言冷冷看着阮靈，眼睛裏是十足的冷意。
阮靈也冷冷回他：「我怎麼對她了？世子爺是親眼所見還是怎的，竟說得這般言之鑿鑿？」
「逆女！」阮世誠怒喝一聲，「誰讓你這樣跟世子爺說話的？你陷害明月卻是不知悔改，還這般巧言令色，還不跪下認錯！」
阮靈的目光轉向阮世誠，眼神清冷犀利，彷彿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刃。
前世她太過天真，因着母親早逝，只有這麼一個父親，她把所有對親情的渴望都傾注在這個父親身上，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現在這麼一看，阮世誠趨炎附勢的虛偽嘴臉早就暴露了出來，她當他是父親，他的眼中卻只有趨利避害，根本沒有這個女兒。
阮靈微微低頭，將眸中冷意斂去，再抬起頭時已是笑意吟吟，彷彿還是從前那個溫軟好欺的阮家大小姐：「若是我有錯，我自該認錯，可我並無錯處，為何要認錯？」
說着她也不等阮世誠反應，走到小蝶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說你家小姐給我煮了麵條端過去，便被我陷害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家小姐為了陷害我，才煮了碗麵條巴巴的給我送過去呢？」
她的眼睛清澈空靈，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小蝶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一抖，根本捋不清她這句話的邏輯關係，再加上那碗面本就有問題，小蝶心虛的往後退了退。
阮靈繼續逼問：「聽說你是第一個發現『我"跟小廝苟合的，一來就嚷嚷着大小姐出事了，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言之鑿鑿的指認那人就是我，請問，在沒有看到臉的情況下，你是如何確定那跟小廝苟合的人就是我的？」
小蝶慌了，求助的看了一眼蘇明月，卻見蘇明月倒在顧清言的懷裏還在梨花帶雨，根本就沒在看她，更別提給她指點了。
小蝶慌亂中急忙找個理由：「是、是因為那身形看起來就很像大小姐……」
「你服侍你家小姐那麼久，是最熟悉她的人，卻說那身形看起來就很像我？」阮靈嗤笑一聲，「你一點都不覺得那身形像我，你心裏甚至很忐忑，但是形勢所逼，或者說，你的任務就是指認那人是我，必須是我，對嗎？」
小蝶連忙搖頭：「不是的，那身形確實是很像大小姐你啊……」
眾人聽着，目光卻是有些深意了。
論身形的話，阮靈跟蘇明月很明顯是不一樣的，蘇明月比阮靈矮，而且太瘦了，嬌嬌弱弱的，彷彿風一吹就倒了。
阮靈雖然也瘦，但不是純瘦，是很均勻很有美感的瘦，看身形便很明顯能分辨出來。
這丫鬟一直都是伺候蘇明月的，就像阮靈說的，她是最熟悉蘇明月的人，不可能會連身形都認不出來，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她當時不敢相信那人是她的主子，她的任務就是一口咬定那人是阮靈，一口咬定阮靈跟小廝苟合。
至於給她下任務的人，是誰呢？
她的主子是蘇明月，所以……
眾人的目光一齊看向顧清言懷裏柔弱可憐的蘇明月。
這位蘇小姐，真的如她表面看起來那樣嗎？
像是為了給大家解答，阮靈笑着逼近小蝶，一字一句道：「顯然，你這個理由大家都不信。老實一點，說出背後指使你的人，否則便只能將你送到大理寺的監牢，那裏有無數種酷刑，相信總有一種能讓你說真話。」
大理寺監牢……那可是傳聞中如地獄一樣的地方，多少好端端的人去了就沒出來，就算有僥倖出來的，也是丟了半條命。
小蝶忍不住渾身打擺子，臉色蒼白的看着阮靈。
「你可想好了，今日的賓客中便有大理寺的人，都不用去報官，馬上就能將你抓走。」阮靈笑着，她的笑容像淬了毒，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她湊近小蝶的耳朵，聲音也是近乎誘惑，「你的主子都放棄你了，你還要拼盡這一身細皮嫩肉，甚至是生命，要保她嗎？」
小蝶看了一眼蘇明月的方向。
蘇明月仍舊縮在顧清言懷裏，這次倒是看了她一眼，只是這一眼，帶着十足威脅的味道。
小蝶就明白了，她的小姐是不會救她的，甚至要把她這個鍋背下來，否則是不會讓她好過的。
可是好過不好過的，也要先保命啊！
「我說。」小蝶一咬牙，眼一閉心一橫，「是我家小姐吩咐我做的，小姐在麵條里下了媚葯，要將大小姐和小廝關在一起毀了大小姐的名聲，誰知道陷害大小姐不成，反而害了她自己，我是冤枉的，我只是一個奴婢，我也是聽主子的命令行事啊！求大小姐恕罪，求老爺恕罪，此事跟奴婢真的沒有關係！」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蘇明月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