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竹

雲竹

夜晚,LY市迎來了一場百年來不遇的大雨,狂風四起,街頭旁的店鋪都已經早早關門了,行人也杳無蹤跡。唯一倖免的地方就是城郊的一座古宅,沒有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它只會在人們茶餘飯後成為閑聊的對象,或者成為大人用來嚇唬小孩的鬼屋。

就在這暴雨天的屋中,一面鏡子閃著微微綠光,一直枯萎的手從鏡中爬出,鏡面隨之破碎,碎片扎入枯手,使它逐漸變得豐滿,表面附上微弱的綠光。那微微的綠光指引著綠手爬向古宅大堂內棺材,棺材內有一具年輕的男屍。綠手從屍體的嘴中爬入,片刻,屍體睜開了眼,嘴角微微上揚,從棺材中坐起,抬起左手,散出來自鏡內的惡意,好像在告訴誰他的復生,又好像在指引著誰來這。

「嘿,雲竹,你在聽嗎?」

雲竹從短暫的走神中緩過神,說到:「在的,你繼續。」

「你別再走神了,我跟你說,這次的周末活動肯定比以前刺激,」林修拍了拍胸膛保證道,「我爸接到電話說,有人從三天前開始看到城郊古宅附近有黑影在遊盪。」

「就是下暴雨那天?你確定他沒看錯,那種天氣是人能出門的?」雲汐忍不住插話。

「我爸當時也是那麼想的,可是那人電話足足打了三天,每天都說看到黑影,於是我爸決定組織人去看看,但他現在還很忙,沒時間去調查,所以我決定有我們仨去調查,」林修興奮地說道,「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看你就是閑的,大好周末去探索鬼屋。「不等雲竹發表意見,雲汐立刻就開口挑刺。

「哎呦,大小姐,我看你就是膽子小不敢去,我倒是可以看在你哥的份上換個地去玩。」林修假裝驚訝地說道。」

「我會怕?可笑,去就去,我勸你也別搞什麼小動作。」雲汐不甘示弱道。

雲竹看着鬥嘴的兩人,無奈地擺了擺手,低下頭想歇息一會,可就在低頭的一瞬間,餘光好像看到一隻綠手耷拉在林修的肩上,手掌還在他的胸前不斷搖晃。雲竹猛地抬頭,卻什麼也沒看到。林修被雲竹嚇到,趕忙問雲竹怎麼了。

「沒事,就是睡着的時候那種猛地驚醒。」雲竹心不在焉的說道。

「你也真是的,又睡著了。」林修對雲竹喜歡睡覺這事也是見怪不怪了,就不再追究剛剛那事了。

在之後的課上,雲竹始終在想着剛剛那綠手的事,懷疑着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但他的心中已經對這次調查有了不好的預感。就在他想着事情的時候,周圍的景象變得好像是從鏡子中反射出來一樣,熟悉又陌生。四周的人逐漸變得虛幻起來,教室慢慢的變成曠遠的平地,平地上到處散落着附着著雲竹以前記憶的鏡子碎片,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有個人影在碎片間穿梭,不時低頭拾起幾塊碎片。那道人影緩緩朝雲竹走來,嘴角微微上揚,用着低沉的聲音在不斷地呼喊著雲竹的名字。碎片中倒映出那人影的臉,也回想着那人影呼喚的聲音。雲竹睜大了眼,想看清那模糊又詭異的臉,似乎,就是他自己。

「雲竹,雲竹,快醒醒,別睡了,咱該走了,已經放學了。」林修搖動着趴在桌上的雲竹。雲竹緩緩直起身,揉了揉太陽穴,對自己為何會睡去沒有任何印象。他搖了搖頭,努力地回想着睡前和睡夢中的場景,但記憶好像被掐斷了一截,只剩下一片空白。雲竹不再回想,理順那雜亂的頭髮,拿起書包往家走去。

一路上,林修滔滔不絕地講著這次探險地內容,一旁的雲汐不停地和他鬥嘴。雲竹看着這幅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鏡像,心中泛起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因為他感覺到他的心裏有道聲音在告訴着他好好珍惜現在,以後這將不復存在。

在要和林修分開時,雲竹打斷了林修的「演講」,說道:「不要獨自一人去那古宅,要去就一起去。」林修揮了揮手,點點頭表示明白。

回到家,雲汐好像感覺到了哥哥心中有事,於是很快的回到房間不去吵他。

雲竹在洗漱后,拖着疲憊的身軀躺到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雲竹感覺到被子被掀起,腳被不停地拖拽著,真實的觸感讓他從夢中驚醒,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但什麼也沒有發現,只有外邊乾枯的樹枝被風吹得一直在敲打着窗戶的聲音,那樹枝乍一看像一隻乾枯的手。雲竹深深吸了一口氣,放空內心的恐懼,靠着牆坐在床上冥想。待心情平復,下床打開電腦搜索關於古宅的信息,翻了許久也只找到一篇關於古宅的帖子,上邊只寫着幾個字「勝之,乃鎮於此,雲欽」雲竹看着雲欽這個名字若有所思,然後繼續找著其他信息。

天邊漸漸露出一絲光亮,雲竹慢慢地從桌上抬起頭,揉了揉眼,回想着昨天所查的信息,又看了眼一夜沒關已經沒電息屏的電腦,站起身把電腦合上,穿好衣服準備去洗漱吃飯。

父親雲生走到正在吃飯的雲竹和雲汐面前,說道:「昨晚,你們爺爺突然發病吐血,大伯找遍醫生也沒一個診斷出病因,現在正咽著一口氣等着我們回去,我們趕路,現在就走。」

雲竹和雲汐聽後放下筷子就跟着父親走去。

路上,車內十分安靜,雲竹几次想問問家中有沒有長輩叫雲欽的,都因為這古怪的氣氛而放棄了,而且雲竹感覺到父親還有其他的事沒有說,內心再次泛起不安的感覺。

等到下車,大伯雲衍已經在山腳下等我們了,由於時間緊迫,他只是和我們寒暄幾句就叫他的妻子姬氏帶着雲汐到他家中等待,然後帶着雲竹和雲生上山了。一路上,雲衍和雲生不停地在低聲交談,一些零碎的聲音傳入雲竹的耳中——「鏡子」、「雲竹」……等到了爺爺雲殊現住的屋前,大哥雲笙和三弟雲筇已經在門口了。

「你們三先在門口等著。」雲衍說完就和雲生進了屋子。

因為雲生很早就遷居到室內,所以他們三人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但因為爺爺的事讓他們心情都挺低落,所以三人中也沒人開口說話。

「雲笙,你先進來,然後是雲竹,最後是雲筇。」從屋中出來的雲衍快速的說道,然後和雲生匆匆地跑下山。

雲笙走進屋內。因為昨晚沒有睡好,雲竹站得有些疲軟,便決定到處轉轉。他走到屋邊還未修好的墳墓旁,墓內有四個長條分格將墓分成四個空間,每個分格只有外邊一部分可以放裝有骨灰的盒子,分格的內部是用來放蠟燭和神像的。一想到日後爺爺將在這長眠,雲竹心中不免有些難過,於是轉頭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在他轉頭的一瞬間,一小點明晃的光射進他的眼中,雲竹仔細向光電看去,發現在墓前的台階上,有一小塊鏡子碎片嵌在石塊中。雲竹感覺好像在哪次的夢中見過類似的碎片,於是拿起靠在墓旁的鋤頭,準備敲開石塊探個究竟。

「雲竹,」剛走出屋的雲笙對着雲竹喊道,「到你進來了,你瞎跑幹嘛,都這麼大了還分不清輕重嗎?」

雲竹聽后立刻放下鋤頭向屋子跑去,並在心中暗暗記下此事。在路過雲笙時,略帶歉意地朝他點了點頭然後進屋。屋內很暗,四周也沒什麼傢具,只有爺爺躺的那張床和一張桌子。雲竹看向爺爺,即使沒有光線,爺爺的神色他看的還是很清楚,平靜,和小時候看到的一樣。他快步走到床邊蹲下,等待着爺爺的囑咐。

「小竹,你從小就安靜,不太愛講話,遇到事情也不慌張,所以我對你的未來很放心。但有些事情你終究還是沒有接觸過,我希望你在面對未知的事情時,要跳出固有思維,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最好別把小汐牽扯進去。剩下的有些事還得靠你父親交代你,最後,你把這個玉雕掛在胸口。」雲殊顫抖地抬起手,雲竹趕忙接過玉雕並放入口袋中,靜靜地等待着爺爺的下文。

「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摘下。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出去后把雲筇叫進來,我也要『休息』了。」雲竹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看了爺爺一眼后,轉身出門叫雲筇進來。在雲竹出門的那一刻,雲殊用低到聽不見的聲音說到:「亦福亦禍。」雲竹並沒有聽見。

出門后,雲笙帶着雲竹到了半山腰的一間木屋中,「你今天先住這,原來的老家在做法事。」雲笙說道。

雲竹點點頭,將包放到床上,回頭跟大哥對視了幾秒,「不要辜負了爺爺對你的期望。」哥哥率先打破沉默,然後轉頭出門上山。雲竹想叫住大哥,可終究沒有開出口,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邊。

從山上往下看去,村內的人很少,幾處耕地都荒廢了,許多的老房也拆遷了。反觀兩側山上,有許多動物在林間穿梭,兩個截然不同的場面在這小小的地方中融合,好像自然慢慢回歸了自己的生活,沒有了人類的干擾,雲竹的心裏不由的嘆了一口氣,手插在口袋中緊緊地握住玉雕,感受着爺爺乃至這個村子最後也是唯一的暖意。

兩人來回的速度很快,等到再次上山,雲筇剛從屋內出來,雲衍和雲生也拿着東西剛到山上。雲衍和雲生放下東西,領着三人一齊走進屋,雲殊看着他們,慢慢地閉上了眼,嘴角也露出淡淡笑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與此同時,山對面的一處山洞內傳來一道悠遠的聲音,「雲殊,你終究還是敵不過歲月的侵蝕,鏡像難道不好嗎,我才是最後勝者,哈哈哈哈~~」言畢,洞內又恢復了往常一樣的靜默。

看着永眠的雲殊,雲衍用被子蓋住他的頭,讓雲竹三人到屋外搭起晚上要做儀式的場地,然後燒水煮飯。雲生抓起一隻宰殺好的鵝,用糯米填滿它的肚子,再把一大捆大蔥塞入鵝的口中,整隻放到大鍋中蒸。雲竹三人在一旁搭起大棚,棚下擺着豎台,台上放着各式的神仙,最中間擺的卻並不是神仙,而是用玉雕刻的老人,靜靜的坐在那,臉面低垂,但能讓人感受到到他的直視。-雲竹看着玉老人,好像看到了去世的爺爺,又好像看到了未來的自己,手中的活不禁慢了下來。

雲笙看到這一幕,想要開口提醒雲竹不要分心。雲筇伸手阻止了大哥,「二哥只是太傷心了,讓他緩一緩吧。」

雲笙也不言語,只是加快了手中的活。等到把跪墊、蠟燭等物品準備好時,已經到了下午四時,沒有吃午飯的雲竹暈暈沉沉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接來雲笙遞來的麵湯吃了起來。

雲衍走到三人前,說道:「你們先回屋休息,等到凌晨一點開始守夜。」

三人點點頭往山下走去,走在最後的雲筇對雲竹說道:「二哥,我知道你不喜歡說話,但日後我們三兄弟間的交流時必不可少的,你要盡量多開口說話來調和下關係,改變大哥對你的看法。」

雲竹聽后,沉思了幾秒,不再點頭示意,開口說道:「好。」

回到屋中,雲竹躺在床上,拿出玉雕,仔細地看着他的樣子,像一個老人,但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是誰,可在冥冥中,雲竹能感覺到有一根線在聯繫着他和玉雕。雲竹將他戴在脖子上,心中祈禱著不要再做噩夢,然後躺在床上睡去。

屋外,狂風大作,不少樹的枝幹被吹斷,但木屋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雲竹也沒有感受到被拖拽的感覺。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胸口上,那玉雕散發的微弱的綠光。

山上屋內,雲殊的屍體逐漸粉末化,坐在一旁的雲衍和雲生沉默不語,默契地站起身,低着頭離開了屋子,等待屍體的完全粉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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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鏡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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