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嘉絲米娜的小秘密

「海妖羅幕」的味道逐漸散去，禮堂里的眾人也逐漸找回了對自己意識的主導權。

嘉絲米娜用力眨了眨眼，覺得臉上有些異樣，像是有水漬一般微微覺得有些緊，但是心裡卻輕鬆了許多。

門被人打開，夕陽色的雲霞照了進來。

卡斯特站在門邊，頭也不回地說：「我不奢望你們現在就對真理充滿渴望，但如果你們有興趣成為一名遊學者的話，請於七天之後，在雄鹿鎮尼蘭博宅邸的外面找我，我將帶你們去風與吟唱之都，用你們自己的眼睛去探索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本源。」

卡斯特說完，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那感覺就像是舞台上的戲劇主角在燈光聚焦下，講完了最慷慨激昂的誓詞，堅定不移地朝著榮耀的戰場邁進，同時樂池裡演奏著激昂雄壯的音樂。

然後角落的觀眾席里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

沉香的聲音從卡斯特背後響起：「那個……卡斯特先生？」

「不要再說了，」卡斯特朝著側後方抬起右手制止他，「我知道你現在對自己沒有元素適性感到絕望，但還是請你死心吧，賽里斯的年輕人唷，我是不會容許有人在我這裡走後門的。」

「不我是說，您的鳥忘了帶了。」沉香指著房樑上的羅說道。

「哦。」

賽里斯綳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回來，踩著自己剛才坐的椅子，一伸手把站在房樑上碎碎念的羅給薅了下來，攥著兩隻腳拎在手裡。

羅倒掛著，一邊隨著卡斯特擺臂的頻率搖晃，一邊念叨著：「不是他……不是他……」

愛雅看到這一幕，疑惑地問：「羅先生（？）這是怎麼了？」

沉香聳肩：「不知道，可能是卡斯特先生晚上想加一個菜吧。」

愛雅吃吃地笑了出來。

沉香突然問：「你要去風與吟唱之都嗎？」

愛雅搖頭：「不了，我是父親在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了，我捨不得他。哦對了我該回去做飯了，再晚點就來不及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關於愛雅的母親，沉香從沒聽她提起過。倒是那位和藹的村長父親，肯讓出荒廢的穀倉，讓沉香和楊戩住下，而且一住就是幾個月，這給沉香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坐在門邊的米高揚和珀西瓦爾聽了卡斯特的話，在心裡也有各自的盤算，匆匆打過招呼以後就各自離開了。不過由於這兩位都是獵人公會非常活絡的角色，一出門就被好多人簇擁著去喝酒慶祝了。

倒是嘉絲米娜攥著愛雅塞給她的手帕，一時之間茫然無措。

看到沉默的嘉絲米娜，沉香悄悄走進前，小聲說了一句：「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

嘉絲米娜嘆氣道：「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二人對答之間，用的竟然是亞琛人口中所謂的「賽里斯語」。

「海妖羅幕」作用下，嘉絲米娜喊出的被卡斯特錯聽成「迪耶」和「尼昂」的兩個名字，在沉香聽來，就是一個柔弱少女對雙親最誠摯的思念。

「你的爹娘……」這個問題沉香一問出口就後悔了。

嘉絲米娜神色黯然地回答他：「他們已經不在了。」

「……」

在嘉絲米娜一再追問下，沉香將「海妖羅幕」的事情告訴了她。

「那……除了『爹』和『娘』，我還有說過別的關於雲國的什麼嗎？我是說，關於『賽里斯』……真彆扭啊……」

「沒有了。」

「這樣啊……」

「嘉絲米娜小姐，這麼說恐怕有些失禮，但是您的長相和雲國人……」

「我的母親是亞琛和閃族的混血，從小就在雲國長大，認識了我的父親。我的相貌像我母親更多一些。」

「是我唐突了。」沉香致歉。

二人從禮堂里走出來。圍觀的人群已經被珀西瓦爾和米高揚吸引走了，婦女和孩子們又重新聚攏在史維的攤位前，暫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個。

嘉絲米娜整理好自己的帽子，小聲問沉香：「你去過上都的上元燈會嗎？」

四洲之內沒有名為上都的城市，但是沉香只能硬著頭皮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呃，那個，上都我還沒機會去，不過上都的上元節燈會我知道，因為在都城，所以很有名的那個嘛。」

嘉絲米娜停下腳步。

「你不是雲國人。」

沉香心頭一沉。

「我當然是了，你看我跟你講的是一樣的語言……」

嘉絲米娜果決地搖頭說道：「上都是柔然的四京之一，不是雲國的都城。雲國的都城是陳留。」

沉香嘴硬道：「是我口誤，我說都城，其實指的就是柔然京城的意思。」

「柔然人不過上元節，只有中原的雲國人才過這個節日。三十五年前上元節那一天，柔然人攻破了雲國臨潢府，脅迫雲國割了十五州之地，改臨潢府為柔然上京。你說，有這樣的國讎在前，上京的雲國遺民在上元節那一天還會有心情過節嗎？」

每一個結論都像一柄小鎚子重重砸在沉香心口。嘉絲米娜此刻狡黠的神色和縝密的推理以及給自己挖坑設伏的心機，跟之前怯生生的那個雀斑學徒判若兩人。

一天之內連續兩次遇到這種暴露身份的局面，那種緊張和壓迫感，即使是沉香多少有點吃不消了。

嘉絲米娜卻在此刻抿嘴一笑：「不過算了，你也替我保守秘密了，我們就算扯平了。」

「啊？」

「啊什麼啊？你念的那句詩，的的確確是雲國的先哲寫的。我相信不是雲國人是無從得知那首詩的……雖然難以理解，但我相信你是雲國人，雖然跟我的雲國不是同一個雲國。」

詐我一下，然後又自己把自己說服？這算什麼事啊！沉香一時之間瞠目結舌。

這個嘉絲米娜，不簡單。沉香在心裡暗暗地替加她上了好幾個標籤。

嘉絲米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我叫沉香，劉沉香。」

「你應該也猜到了，嘉絲米娜其實是假名，我也正式介紹一下吧，」嘉絲米娜伸出一隻手，「我叫素馨，雲素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