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代號：小草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姜雲憤慨的抹掉臉上的殘雪，臉頰還在發燙。
太社死了，幸虧他應對出色。
而當事人夏靈均早就跑的沒影，當姜雲追上她的時候，她還在努力的憋笑，連高高紮起的馬尾都在「庫庫庫」地笑着。
他索性別過頭去，視旁邊嘰嘰喳喳的少女於無物。
行了半個時辰，二人終於來到了安康坊的所在，這裏與他們進來的南城門就隔了兩坊，奈何白玉京太大，只看輿圖差點沒把腿走斷。
初到坊市邊緣，姜雲就體會到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氣息。
繁忙。
無論是腳店裏的小二還是來往的官袍文人，皆是來去匆匆，左右道旁，佈滿了負責運轉白玉京乃至大申王朝的重要機構，京兆府、監察司、六部十八司等等等等。
夏靈均帶着姜雲來到一處沒有牌匾的院子前，說道，「你先進去等等，我去辦個事。」
姜雲應了一聲，走進院去。
這是個兩進的院子，前廳空無一人，院子裏零散擺着幾個被盤出包漿的石鎖，看上去有幾百斤的重量，他試着去掂了一下，石鎖絲毫不動，彷彿嵌在了地里。
沒有再多動，他尋了個避風的角落，躲了進去，等待着夏靈均。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冷風颼颼地往他的衣領子裏灌，他跺跺腳，試圖讓自己的身子暖起來，但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忽然，從前廳傳來了推門的聲音，姜雲探出頭去，鼻涕險些沒嚇出來，自前廳走來一群穿着緋紅玄袍的人，那身袍子他可太熟悉了！
白玉京，監察司，專門負責白玉京治安的人！
·····
監察司內。
夏靈均背着手穿過抄手游廊，來到一處偌大的庭院裏，院中小橋流水，梅花朵朵。
她推開厚重的屋門，屋內早有位煮茶的美婦在等她，婦人一襲暗金長裙，長發肆意地用根青玉簪子盤起，雪白的脖頸就這樣暴露無遺，圓潤地耳垂上掛着流金墜飾，細細長長地，隨着主人的動作不時閃著瑩光。
「姨娘。」
夏靈均坐下，甜甜地喊了聲。
美婦頷首，捻起花指給少女斟了杯熱茶，「司長真是太心狠了，把你派去查屠邊案，瞧把我家靈均瘦的。」
夏靈均接過香氣四溢的茶水，抿了一口，「沒事的，這是靈均想做的事，當時司里的前輩們都被盯着，只有靈均能出城。」
美婦心疼地撥去夏靈均額前的碎發，道，「陳歸遠現在重兵在握，在朝堂上無人可阻，唯有寄希望於武道院出面，可他們不問朝堂之事，只守大申國土，朝堂不安，國怎安寧，明明是武者，卻學得一副文人的做派，真是迂腐至極。」
她腦中閃過一位白衣文士的身影，心裏的不忿重了幾分。
「姨娘，」夏靈均轉着茶杯，低聲道，「跟你商量個事。」
美婦看她扭捏的樣子，笑了，「靈均怎麼不好意思了，有事就同姨娘說，姨娘都依你。」
「我想招個人監察司。」
「這還不簡單，人在哪，直接去領牌子。」
「是姜雲。」
「·····」
「姜雲是那個屠村案活下來的書生？」
「是。」
「不行！」
美婦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關於他的摺子，司長已經送去了御書房，再過兩日他就要進宮面聖，我們···保不住他。」
夏靈均低頭，無聲的轉着茶杯。
「他是我帶回來的，」許久，她喃喃說道，「就這樣把他交給陛下，跟送死有什麼區別？我要去求司長，他一定有辦法的，司長不行我就去找陛下，我把那個東西還給陛下，一定能保下他的性命的！」
美婦嘆了口氣，「保下他，很難。即使是司長，也必須要放棄很多籌碼，你一向不願接手監察司，此次去求他，他必然這般要求你，一旦接手監察司，就必須孤家寡人，成為陛下手中的刀，為了一個無關的書生，值得嗎？」
夏靈均呢喃道，「他是我帶回來的，我要負責，司長在哪裏，我要去找他。」
「唉，」美婦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司長，話都聽完了，沒必要藏着了吧。」
話音剛落，自屏風後走出位白髮白須的乾瘦老頭，笑呵呵地拂著須，道，「靈均，副司長雖然與老夫做了場戲，但是話卻是絲毫不假，你真的想好了嗎？」
夏靈均點頭，「司長，我想好了。」
「就算保下了那書生，他也不能再出現在白玉京，如此這般呢？」
「嗯。」
老頭挑挑眉，道，「哎，還是懷念武道院那老傢伙在的時候喲，他要是還在，老夫哪還需要與陛下繞這些彎子。」
美婦看着杯中的茶水，若有所思，「其實現在也可以，只是武道院那群人都是木頭，想讓他們保人，真是難於登天。」
·······
「你是新來的？」
監察司的武侯們將信將疑地打量著姜雲，沒聽說過。
最近監察司有來新人嗎？
「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姜雲，代號，小草。」
草！
還有代號，這新來的傢伙看起來好怪，為首的武侯拍了拍他的肩，心下對他更懷疑了幾分，「誰帶你進來的？」
「夏靈均。」
他如實答道。
「夏靈均？」
武侯吃了一驚，連連後退三步，多打量了姜雲幾眼，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能被監察司小魔王招進來的人，豈不是更可怕？
大夥也不問了，各自散開忙自己的事去，一直與姜雲搭話的那位武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叫李常。」
「李兄，」姜雲拱手，恭敬地對這位眉眼和藹的男人施禮。
「年輕人好好乾，最近風頭緊，咱們手裏的事太多，忙不過來，你來的正好。」
風頭緊···監察司獨立於司法體系之外，從抓人到入土一條龍包辦，有時候甚至連門都不用出，儼然一個國中之國的樣子，諜子，噢不，兄弟們都攻略了監察司還需要擔心風頭緊嗎？
姜雲左右掃了一眼，見沒有人注意他，湊上去說道，「還有誰能奈何得了咱們嗎？」
「難道說，咱們內部，有問題？」
李常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趕忙示意他噤聲，心說不愧是小魔王招進來的傢伙，才思敏捷，從一句話就分析出了如今監察司的局勢。
沒錯，監察司雖只聽命於陛下，自成體系，但文官與軍方無不想把手伸到監察司之中，拉拉扯扯幾十年，如今司內已不像當初那樣，鐵板一塊。
「小姜兄弟，先不說了，我還要去南城抓諜子，待回來咱們再敘。」
抓諜子？姜雲心念一動，身為監察司武侯兼南國情報工作者，明面上既要維持人設的統一，暗地裏又要對兄弟們手下留情，如何維持兩者的平衡，着實是個大難點，何不趁此良機先適應適應，早點混出貢獻點換出解藥來？
「李兄，我可否去邊上看看？」
李常犯了難，按理說不該在任務里隨便加人，但是這次的任務比較簡單，要不，就帶帶？
「行吧，小姜兄弟，記得遠遠地看看就好了。」
「成！我留個紙條給靈均。」
他放下包袱，留了紙條，美滋滋地跟着李常大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