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大光明宮
嬴政坐在相國行營大帳。
此刻雖不是早會,但眾人排列有序。
李斯與趙高站在一起,二人身後站著馮劫、淳于越等人。
他們右側,站著以尉繚為首的軍事大臣,王翦和內史騰也在此列。
十七公子胡亥,跪倒在嬴政腳尖。
他轉了轉眼珠,彷彿抓住了什麼稻草,大叫道:「眼前的不是始皇帝,父皇已經死了,一定是...一定是十九弟的妖術,是他的妖術啊!」
他頓了頓神,又回頭看著嬴陽完好無損的胸膛,怒斥道:「是你,一定是你把父皇變成了傀儡,你要當皇帝,你要密謀大秦的皇帝!」
趙高抓緊袖口,手心滿是汗。
胡亥的解釋非但沒有幫自己擺脫嫌疑。
反而讓眾人恥笑自己輔助十七公子處理政務,是個笑話!
嬴陽搖了搖頭,說道:「父皇先前去世,有遺詔吧?那遺詔里寫的是誰?
還未登基,你就在身上加之龍袍,意圖何在?
溫車裡呈放著的鹹魚,你們欲蓋彌彰什麼?」.
話雖然沒有說透,但意思眾人都懂。
這是最敏感的話題。
「皇上,臣有罪。」
李斯自知理虧,
在始皇帝面前假傳聖旨,十分可笑!
有嬴陽胸部傷口瞬間癒合為證,
現在始皇帝復活,重返十八歲也說得過去。
無力回天,只好跪下認罪。
趙高見狀點忙出列跪下,頭重重磕在地面。
二人相視一眼,
已經滿臉皺紋,鬢角斑白的始皇帝,在自己眼前斷氣。
可,就半天的功夫,突然復活了。
眼前的皇帝年輕又有活力,完全不像是年近五十的人。
嬴政緊閉雙眼坐在主座上。
群臣不敢出聲。
李斯埋頭在地,左手指著趙高說道:「趙高與胡亥密謀篡位,臣一時糊塗,被他們蠱惑,請陛下恕罪,臣自願被陛下變為庶民,發配阿房宮。」
趙高額頭上滿臉豆大汗珠。
無論是密謀篡位還是剛才在群臣面前,給胡亥造勢。
李斯好像只是個配角!
他沒有李斯出仕早,有威望,此刻又百口莫辯。
許久,
嬴政睜開眼。
說道:
「朕面前的,是朕之下的第一權臣,是朕的親骨肉,還有朕最親近的人。」
他加重語氣,怒吼道:
「在這個帳篷里,
你們有的是御史大夫,
有的是軍務大臣,
有的是數萬大軍的將領。
你們都看看他們仨,
哪個不是兩鬢斑白,
哪個不是本朝的棟樑,
哪個不是朕的兒女親家。
他們爛了,朕的心要碎了。
祖宗把秦國江山傳到朕的手裡,
朕雖然一統天下,
卻也養了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
嬴政剛吃飽,
一口氣把抑揚頓挫把掏心窩子話說了出來,
吃的東西差點吐出來。
他站了起來,走到群臣面前,繼續喝道:
「朕是痛心疾首...
朕是有罪與國家,
愧對祖宗,
朕恨不得自己就罷免了自己!
還有你們,雖然一個個冠冕堂皇,站在干岸上,
你們撇得開干係嗎?
朕知道,你們有的人,比這三個人更想篡改遺詔,擁立新君。
朕勸你們一句。
都把自己心肺腸子,
翻出來,
曬一曬,
洗一洗,
拾掇拾掇。
朕剛繼位的時候,以為最大的敵人是嫪毐,滅了嫪毐,
以為最大的敵人是呂不韋,朕,掃平了呂不韋,
六國又成了秦國的心頭之患,朕掃了六合,
民間反秦勢力有猖獗不斷,
朕現在是越來越清楚,秦朝的心頭之患,不在外邊,而是在朝堂里,
就是在這帳篷里!
就在朕的骨肉皇子,和大臣們當中,
咱們這爛一點,秦朝就爛一片,
你們要是全爛了,秦朝各地就會揭竿而起,
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啊,
想想吧,
紂王自焚在鹿台,
才多久,
都忘啦!
朕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
老想著和大夥說些什麼,
可是話總得有個頭啊,想來想去,只有四個字,
正大光明!
這四個字說說容易啊,身體力行又何其難,
這四個字,朕是從心裡刨出來的,
從血海里挖出來的,
記著,從今日起,
阿房宮改為正大光明宮,
好好看看!」
嬴政緩緩走回主座,扶著案台坐了下去,示意嬴陽發表看法。
「父皇,十七哥雖有罪,但臣認為,不至於處死!」嬴陽淡淡說道。
「嬴陽,胡亥篡位這事,事關重大...」馮劫忍不住說道。
嬴陽搖了搖頭,繼續道:
「十七哥與我一般大,也才二十,難道一出生就知道叛逆?
就知道怎麼謀反?
此事更應該深究那些蠱惑十七哥和丞相之人,
千刀萬剮不足為過。
臣斗膽請十七哥戍邊三年,為國盡忠!」
胡亥嚇得四肢發麻,雙手止不住抽搐。
自己連劍都握不好,
還能打仗,
怕不是送死!
嬴政眼前一亮。
一方面,
有罪的人不是犯罪的人,
而是那製造黑暗的人。
趙高蠱惑在先。
換個角度,
處理了胡亥,
自己換了個糊塗君主的歷史名號,
當真不好。
「李斯,查辦趙高等人,一個不留!」
「臣在!」李斯用袖口抹著鼻涕,感動說道。
「馮劫,任命蒙寧為朕的貼身侍衛長,賞千金。」
「呵。」
「淳于越,這次宮變給朕在史書上寫的清清白白,
有一點,
陽兒的仙術萬不可暴露。」
「呵。」
「都退下吧。」
群臣告退,只留胡亥,嬴陽。
「胡亥!」嬴政直呼乳名。
「父皇...」胡亥有氣無力的說道。
嬴政背過身,語氣遠不復面對群臣時的強烈,略微有些沙啞。
「去找你大哥,
你在前線衝殺三年,
若是三年期滿,
你還活著,
回到朕跟前,
朕還交你讀書。」
胡亥不敢置信看著父皇,
顫顫巍巍抓著嬴政的腳,
懇求道:「父皇,兒臣真的不是打仗的料!父皇。」
嬴政一腳踢開胡亥,擺了擺手
侍衛架著胡亥離開帳篷。
嬴陽適時關心道:「父皇,您操心一天,多注意身體!」
始皇帝回過頭,完全看不見剛才的傷感,
說道:「你千萬給我保密啊!」
這是吃飯的事!
「兒臣一定將此事嚼爛在舌尖。」嬴陽拱手抱拳。
該辦自己正事了。
「臣此次學成歸來,謹遵師傅教導,還需在全國磨鍊三年。」
「哦?打算怎麼安排?」
「臣懇請父皇,讓兒臣匿名為一地方官,體察民情。」
「准。」
嬴陽更準備告退,
門外馬蹄聲不絕。
「四百里加急快報!」
一個將士衝進帳篷,後背還插著一隻弩箭。
嬴陽連忙搭住將士。
「什麼事?」嬴政問道。
「太子扶蘇急報,
公元前210年六月末,
頭曼單于率二十萬匈奴騎兵,
破了,
萬里長城!
直逼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