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星野小夜04

9:40A

人心浮動。班上的學生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討論近兩周的假期要到哪裏玩。

課休只有區區十分鐘，又開始上課了。

10：00A

上課真無聊。

00:10P

午休時間。

在座位上分享了在超市購買的便當（我幾乎十指不沾陽春水），接着與A某，B某，C某以及後來加入的E和F暢聊了春假安排，約定好第二周一起去爬山。

答覆前我認真聯想了事業日程，填寫在腦內的計劃表可謂志滿意得，完——全——沒有富餘的心力分給同窗Love。外出取材，實地踩點，心理描像，支線策劃等等都得親力親為。這可比單純寫作業辛苦多了。

不想表現得不合群，到時候再找借口推辭掉好了。

00:35P

情況不對勁。

午餐后在校內散步，意識到自己被埋伏了。眼前一花，被捂住嘴拖進了空教室。

一群爛人，反正不是本校學生。

這一點我還是敢肯定的。穿着不合身的制服，露出流里流氣的笑容，以為不會被秋後算賬的有恃無恐的姿態。

被小瞧了……唔可以理解，受害者是傳聞中休長期病假的女生，現下又是被輕鬆鉗制的狀態。

呼救沒用，地點太偏僻了。

確認過眼神，是可以暴打的人。

力道差不多是膝擊對準後腦勺直接KO的程度吧。解決掉最看起來能打的那個，剩下的垃圾就爭先恐後供出指使者是某位高三學姐。理由？被出勤堪憂的後輩被搶走苦心孤詣的校花稱號算嗎。

名字不記得了，反正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罷了。

2:20P

體育課。

覺得同學們在操場打鬧的樣子很可愛。

在忽然起鬨聲中，一個看起來很有精神的男生到我面前，先是緊張地自我介紹了一番，說起自己要去參加全國自由泳大賽的封閉集訓，希望能得到我的鼓勵？（嗯？）

親切友善充滿peelove的星野同學是不會拒絕的。

場面一度暴動。

「好狡猾，我也要！」

「我是網球社的，星野！」

「也請為我加油！」

3：05P

被不認識的男生攔住告白。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心意，我已經有交往的人了。」

「啊、啊這樣……對對對不起。」不知道是羞澀還是難過，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

現場問答：拒絕了告白的男生后，對方哭了怎麼辦？..

實例操作：柔情地注視着他，告訴他，男孩子不可以在喜歡的女生面前哭，有什麼想說的話，請先回家想清楚再告訴我。

接着目送該同學淚崩而去。

4:25P

放學以後。甜品時間。

我悟喜歡的那家店裏等著藤原。

很多，再晚些時候估計會排隊吧。甜黨大師替我點了畫風萌萌噠的甜品，特意等著見了一面才離開的。

感覺到我視線長時間駐足，他壓低身體單手撐在我身邊，語調微微上揚。

是混合著懶散與興味的甜意。把明騷寫進了骨頭，很好猜對吧。

心如止水鑒常明。

「再見先生一路順風哦。」

4:30P

「藤原學妹，進來吧。」

「剛才出去的是學姐的男朋友嗎？」

「只是恰好一起喝過下午茶的，普通朋友的關係。」我意味深長地說。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謎語人說的就是我。

他的外形優秀嗎？外形是很優秀。

是足以擔當模特的那種修長無可挑剔，像吃了凍齡劑一樣。

是看起來既不成熟也不可靠的年輕人，完全想像不出真實年齡已經二十八歲了。

當他不說話，換上休閑的常服，我也曾覺得他美如畫。

「我男朋友已經28歲了哦。」

「欸——對哦他明明就……」藤原小聲嘀咕了什麼，聽語氣並不是什麼好話。

話題一般到此為止，人與人之間的交情並不需要坦誠相待。然而此時，我卻突然很想知道她的看法。

「藤原似乎有不一樣的想法，可以悄悄告訴我嗎？」

突然湊近的活潑音色讓藤原臉紅心跳，她急忙拉開距離，不自在地四下張望說：「……不好吧，只是初印象，連了解都稱不上。」

「不。」我鼓勵她：「我覺得藤原的想法很重要。」

最後藤原回答說是：【眼神】。

「明晃晃又很囂張，就像——」藤原皺着眉頭為難起來，富有攻擊性的詞語似乎讓她生理不適：「就像……開屏的孔雀一樣呢。」

「我沒有見過學姐……那個，搞錯了，看到對方自來熟的樣子以為就是，但是，這種一看就是玩家的男人不適合學姐吧。」

欸呀，這可真了不得。

看來藤原是真的很討厭他。

接下來我們又說了很多屬於女生的，無關緊要的廢話。她逐漸變得無話可說。

於是我安靜地看着她，異常的安靜使她感覺到了痛苦。

藤原從口袋裏拿出黑白兔公仔。

「學姐我想送給你這個。」她紅著臉不敢看我的眼睛。「覺得很可愛就買了，非常感謝今天能夠陪伴我，這是謝禮，希望你能收下。」

「好可愛，這個很難買到的，謝謝你！。」

其實是跟我平時穿搭風格不符的布茸茸。

直到我把公仔掛上書包金屬扣，我聽見她鬆了口氣。

「學姐，關於後援會，你是怎麼想的呢？」

來了。

後援會就是垃圾這種話，我在心裏已經想過不止一次了。

目前符合人設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是為了最終的演出效果。

「……」（回答部分跳過）

藤原：「不是的，大家都因為喜歡學姐才會聚集在一起的，學姐不是出道的明星，公然跟周圍的人分享……喜歡之類的心情很會奇怪吧。帶着這樣的想法，後來才有了後援會。」

「那不是挺好的嘛，能夠幫助到別人。」我輕飄飄地說，笑容很柔和。

馬卡龍有些甜過頭了，但是很好吃。

藤原苦澀地埋下頭，露出骨骼纖細的后脖頸：「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後來，都不一樣了。」

「一開始只是想約束成員的行為，不要讓這份喜歡變質。從相互監督，變成保持後援會的身份就要留下難堪的東西作為把柄，越來越嚴重，比如，毆打戀人的照片，欺負某人的自白書也是可以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學姐人美，學習厲害，做什麼都輕輕鬆鬆，而且對大家也很溫柔。只要看着學姐，就會覺得自己也有勇氣變成更好的人了。」

「……現在卻好像只有成為【共犯】，才能夠擁有喜歡學姐的資格一樣。」

「只允許遠遠注視着學姐，不允許打擾，不允許在非公開場合聊天，否則就會受到威脅。」

她忍不住顫抖起來：「竟然會有這種事情，都是會長的錯，他已經瘋了，這樣真的太奇怪了。」

她緊張地看了我一眼，鼓起的勇氣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消失了。

「那麼藤原學妹加入後援團了嗎？」

沉默。

「這樣的規則很辛苦對吧，從愛好者聯盟，變成某些人濫用私慾的工具，對真正的成員來講，一定很痛苦吧。」

我看着她說：「因為藤原學妹跟我是一個社團的，可以經常見面，我覺得藤原學妹就像真正的妹妹一樣可愛呢。」

「學姐，對不起。」

「我只是想要更加接近學姐，想要幫助學姐，想要成為學姐這樣閃閃發光的人。」

「我都不知道藤原居然會有這樣的煩惱，明明是一個社團的，第一次過去還是藤原主動跟我打招呼的，然而，我卻完全不了解藤原。」

手機里躺了兩條短訊。

【080******13：星野同學，很抱歉用這種方式打擾你，意外得知有對星野同學不利的傢伙在你身邊，這麼沉默下去的話，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藤原：學姐我有關於後援會的事情想向你傾訴，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時間呢？】

在略微有些壓抑的氣氛中，我緩慢開口。

「那麼藤原跟我說這些，是想要我做什麼呢？」

我強調。

「藤原是在求助吧，我應該能幫助你些什麼吧？」

店裏飄蕩著輕鬆又愉快的流行歌，是新興的偶像組合演唱的。「前へ、行こう，靜かに消えていくye~」

藤原沉默了很久。

「沒有……如果說有的話，那麼我希望——」

她局促地說：「我希望如果有自稱後援會的人接近學姐，千萬不要上當，那些傢伙完全不值得信任，貿然接近只會受到傷害。」

「學姐不用擔心我，接下來我會想辦法退會的。學校也不是會長的一言堂，我會試着向老師求助。只要學姐沒有受到傷害，就沒關係的。」

我朝她點頭。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最近我收到了的奇怪的短訊，應該是後援團的好心人吧，似乎有人想要對我不利。」

藤原臉色一下子變了。

「對學姐不利！難道是會長？怎麼這樣！」

「不過兇手應該是我認識的人，藤原不用害怕了。」

「怎麼了，藤原？」我語調平穩地說。

「啊，不是的，沒有證據的推理罷了。我也知道後援會有不許介入我私人生活的規定，比如之前沒有交集，在學校外哪怕碰到了要裝作陌生人，以及不允許尾隨之類的。其實相對於藤原，我反而更加安全呢。」

「而且藤原也能猜到，這件事一定跟後援會的內部分裂有關對不對？」

「所以已經沒有關係了，我們走吧，藤原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的。」

說罷我搶先起身朝外走去，單方面與滿頭霧水的藤原告別了。

5:30P

這是與藤原分開的時間。

一直吊著胃口也挺沒意思的。

——醜化說在前面。

如果這次事件存在某個拿「兇手」身份牌的人。

我判定【那個人】是藤原。

如果不是她故意來找我，我可能還不知道是誰。

該怎麼好說呢？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在正式攤牌前，向我灌輸一個觀點：「後援會是狗屎，做出不合常理的舉動，一定是被PUA了」。從心理學的角度，我會首先把藤原視作受害者一方。

在我心裏後援會的確就是狗屎。不是因為其內部的奇葩規定，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受益人——

只是加入的人並只不是喜歡我，而是必須喜歡我。

當做純粹觀賞植物看待，的確很有趣。總是被情緒驅使，慾望隨時壓過理性的團體，基本道德也只會服從集體妄想出來的價值觀吧。

雖然外人看來有夠莫名其妙，實際也是一邊不滿一邊樂在其中吧。

所以那個「對我不利」的傢伙，已經呼之欲出了。

藤原學妹。

這個結論，還有一條線索佐證。

石黑邦彥，他的秘密身份是星野小夜的後援會會長。

手握龐大的成員黑歷史，絕對能煽動群體對規則內側的異端進行處刑。

沒必要進行迂迴試探，換做我就絕對不會。

只會趁機將所有權力收納掌心，將所有礙眼之處連根拔起，成為真正說一不二的暴君。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玩弄沒有價值的陰謀只會讓人覺得搞笑。

我也不會因為先認識藤原就對她另眼相待。

會甘心接受那種莫名其妙的約束，本身也不是負責任的人。

而且她似乎很了解後援會成立前後的來龍去脈，也許是元老級成員。

至少在石黑看來，她肯定是做了嚴重違反規則，甚至對後援會未來相當不利的事情。啊現在一定火大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即用火箭把藤原送上天吧。

狼人互相甩鍋，每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不過有一點是真的：

藤原應該蠻喜歡我的。

或者說——

愛？佔有慾？情敵的直覺？

看到她悟的神情我就明白了，我們學校號稱蕾絲國度的傳聞是真的。

藤原茫然地走着，坐在公園的長椅，忍不住小聲哭出來。

脆弱的脖頸低垂，如同路邊濕漉漉枝椏上含羞待放的花骨朵。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惜之前的甜點都浪費了。

她只顧著考慮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有心情吃下去呢。

6:50P

悟：小夜，有殺人犯流竄到這邊了，最近不要在晚上出門哦。】

唔……這傢伙果然是有秘密吧。

就算他突然自爆人民教師只是表面身份，實際是隸屬日本環境省超□□對策室的秘密警察，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平靜的生活被打破，認識不久的白毛其實有超能力，接着珍貴之物被奪走，在極端的憤怒中向邪惡展開復仇……這種走向的故事，我一個晚上就能想10個。

因為設定實在太老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