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番外雙黎（四）

黎硯在咸腥味里醒來，外面已經天亮了，他醒來的時候，黎酒就坐在客廳里，黎硯下去，撲面而來的海鮮味道令人不適。

黎硯皺眉，看着客廳里的場景一言不發。

能放東西的地方全被擺滿了海鮮，小龍蝦，大閘蟹，海膽海參，扇貝……

幾乎把客廳里堆滿，空氣里瀰漫着海鮮的味道，他看着黎酒。

黎酒笑了笑，語氣諷刺：「你不是最喜歡吃海鮮嗎？今天就讓你吃個夠。」

黎硯看着最前面的小龍蝦，淡淡問了一句：「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什麼叫我想要的？是你喜歡吃，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黎酒雙手環抱，盯着黎硯冷聲道：「吃吧。」

黎硯吃了，從小龍蝦到大閘蟹，到他噁心的扇貝海參，黎硯面無表情吃着。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胃裏翻滾著幾欲作嘔的感覺，吃到撐了他都還沒有停下。

黎酒看着黎硯這樣，卻沒有一點報仇的快感。

她的爸爸已經死了，他們之間註定回不去了。

黎酒心裏煩躁，看着黎硯目光落在她身上，手卻拚命往嘴裏塞小龍蝦的場景，她突然覺得沒意思。

她抬手打掉了黎硯手裏的食物，淡淡道：「別吃了，你這樣噁心我。」

黎酒說完就上樓了，黎硯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彎了彎。

他在心裏自欺欺人的想，黎酒是不是心疼他了。

黎酒回到房間，看着手上的手銬有些煩躁。

這是黎硯特地讓人改裝過的，足夠黎酒在別墅里自由活動。

黎酒討厭待在這裏，她會不受控制的一遍遍回想黎安年死的時候，會一遍遍想起，她愛了很多年的南牆，這些年一直在計劃着怎麼利用她去傷害她的父親。

黎酒所有的電子設備都被黎硯沒收了，她聯繫不了外界，像個金絲雀一樣被困在這個地方。

黎酒開始煩躁，她開始發瘋，拿着所有可以用的東西拚命砸着手銬，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手銬紋絲不動。

她曾讓黎硯放開她，可是黎硯不同意。

他說的話黎酒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可笑至極。

「酒酒，你會逃跑，我捨不得你，我離不開你。」

這樣的話如果是從前，黎硯對她說，黎酒會高興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但是現在，黎酒只覺得黎硯虛偽。

她弄不開手銬，就開始對自己動手，自殘，砸手，各種各樣的方式。

黎硯無奈之下，選擇妥協了，給黎酒解開了手銬。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黎酒被關得都快忘記了外面的時間和歲月。

她還是想走，待在黎硯身邊的每一天都是自我折磨和想同歸於盡的衝動。

黎酒以為，她會被關在這裏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林薇雅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林薇雅被送出國這件事黎酒是知道的，所以林薇雅突然出現在別墅的時候，黎酒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不過很快，聽到林薇雅說的話，黎酒覺得好笑。

她問黎酒：「想不想離開這裏，我有辦法。」

黎安年的死和林薇雅脫不了關係，黎酒恨死林薇雅了，所以她問的時候，黎酒靠在床上，嘴角的笑有些惡劣：「我為什麼要離開？黎硯我要什麼他給什麼，對我百依百順，這是你求而不得的吧？」

黎酒承認，看見林薇雅表情扭曲的時候，她的心裏確實是痛快了。

林薇雅冷靜下來，把鑰匙放在黎酒旁邊，笑了笑，淡淡說了一句：「鑰匙給你了，走不走是你的事。」

晚上的時候，黎酒躲躲藏藏出了別墅。

她走在公路上，身後的別墅越來越遠，黎酒只拿着一個手機。

直到面前的車燈恍眼，黎酒往旁邊躲開，卻發現車燈也跟着她移動。

黎酒看清了駕駛座上的人，是林薇雅。

她面容癲狂，表情扭曲，開着車直直往黎酒衝過去：「黎酒！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你就和你的孩子地下團聚去吧！」

黎酒往旁邊躲開，她一直往回跑，身後的車越來越近。

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馬上要去見爸爸的時候，黎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沖了出來，抱着黎酒往馬路對面翻滾，與此同時旁邊也開過來一輛賓利，把林薇雅的車撞向一邊。

黎酒看清了賓利車上的人是傅則諶，她笑了笑，隨後暈了過去。

等黎酒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醫院，入目是潔白的天花板，空氣里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棠梨就在病床邊，看見黎酒醒來，有些激動：「酒酒！」

「梨梨……你怎麼在這裏？」

「黎硯發現林薇雅偷偷回國了，加上你不在別墅，他就聯繫我們了。」

林薇雅就算在國外，黎硯也一直安排人監視她，只是沒想到還是讓林薇雅鑽了漏洞偷偷回國。

黎硯回來的時候沒看見黎酒，加上那邊的人也告訴他林薇雅跑了，黎硯擔心出事，就找了傅則諶讓她們一起幫忙找黎酒。

「酒酒，你嚇死我了，」棠梨摸著黎酒的頭，黎酒順勢蹭了下，笑容虛弱，臉色蒼白，她看着棠梨，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腔。

「我沒事了，別擔心。」

棠梨嘆氣，握著黎酒的手，淡淡開口：「林薇雅自殺了。」

在撞死黎酒沒有成功后，林薇雅精神不太對勁，原本想把她送去警局，結果她點燃了汽車，當場死亡。

黎酒嗯了一聲，表情淡淡，眼底一片平靜，沒說什麼。

傅則諶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黎酒這樣，難得沒有冷臉：「好好休息，肚子裏的孩子沒事，萬事有我，」

黎酒彎唇，「謝謝九哥。」

傅則諶沉默了會兒，又開口：「孩子到現在你都還留着，證明你也是愛他的，以後就不要衝動行事。」

他和棠梨不可能時時刻刻看着黎酒，如果一個人一心求死，誰也攔不住。

黎酒聽完，抬頭看着傅則諶笑了笑，點頭保證：「九哥放心吧，我不會再傷害自己了，我只想生下孩子，上一輩的事情從今以後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時至今日，黎酒累了。

棠梨沉默，只能無聲的安慰黎酒。

她從傅則諶知道了上一輩的事情，黎安年年輕的時候做過幾件見不得光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創業缺德，害死了黎硯的父親。

沒有誤會，沒有陷害。

黎硯的父親因為黎安年而死是不爭的事實，黎硯間接導致了黎安年的死也是事實。

上一輩的事情可以讓他過去。但是隔着父母鮮血的兩個人，註定無法繼續走下去。

黎酒看着傅則諶，眼淚從眼角滑過，她笑了笑，啞聲開口：「梨梨，九哥，我想離開這裏。」

傅則諶看了她一眼，棠梨點頭答應，

黎硯是晚上過來的，黎酒看見他的時候，眼神平靜，情緒穩定。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麼安安靜靜的看着彼此了。

黎硯坐在黎酒旁邊，把飯盒裏的東西拿出來，眼神溫柔：「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來嘗嘗？」

黎酒搖搖頭：「沒什麼胃口。」

黎硯也不逼她，放下筷子沒說什麼。

過了會兒，黎酒突然開口：「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歡。」

黎硯目光落在黎酒肚子上，為人父的喜悅讓黎硯退去了疏離。

黎酒也低頭看肚子，手輕輕你撫摸著，淡淡出聲：「你有沒有想過名字？」

「想過，」黎硯點點頭。

從知道黎酒懷孕后他就想過，甚至在平靜還沒有被打破的時候，他們也討論過，如果黎酒將來懷孕了，孩子叫什麼名字。

「如果是男孩，就叫黎瑾安，如果是女孩，就叫黎瑾寧，怎麼樣？」

「瑾安，瑾寧。」

黎酒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彎眸笑了笑：「可以的。」

希望她的孩子不要像她和黎硯這樣了，一生都平安喜樂，萬事勝意，健康長寧。

討論完名字兩個人就沉默了下來，過了會兒，黎酒出聲：「阿硯，我想吃餛飩。」

黎硯喉結動了下，似乎是猜到什麼，「等你出院了我們一起買好不好？」

他看着她，語氣裏帶着祈求。

但是黎酒只是笑，搖搖頭看着他：「我現在就要吃。」

黎硯眸色微深，艱難吐出一個字，「好……」

黎硯同意了，下樓的時候他跑的很快，甚至因為着急忘記了電梯這回事，他一口氣下了六樓，找到最近的餛飩慌忙打包，然後飛快的爬上樓。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心裏不安的感覺再加重。

剛到六樓，黎硯就聽見不遠處的醫生說話：「14號床病人自殺了，一屍兩命啊，這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14號病床，就是黎酒所在的房間。

黎硯手中的餛飩掉在地上，發出一聲響。

他愣在原地，隨後很快反應過來，發瘋了一般衝進病房裏面。

但是他趕回去的時候病房已經空了，已經被護士整理過了。

黎硯又衝去停屍房，不親自看到黎酒，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相信。

卻在門口的時候被幾個保鏢攔住，黎硯知道這是傅則諶的人，保鏢還說：「死者為大，不要讓他們為難。」

黎硯不相信，慌慌張張離開醫院，一路上闖了好多個紅綠燈，終於趕到了京北機場。

機場現場被人封鎖不讓進去，黎硯不死心，硬闖了進去，即將起飛的航班被他安排人截停，依舊沒有找到黎酒。

黎硯張望着四周，找不到黎酒的下落，不知道她要去哪裏，如果找不到，恐怕此生他們都難再見面。

與此同時機場的另一邊，一輛私人飛機落在了草坪上，黎酒的行李被保鏢搬上飛機，棠梨和傅則諶站在她面前。

棠梨握著黎酒的手：「挪威的雪景特別好看，去那邊拍了好看的照片，記得發給我。」

黎酒彎唇，似乎又像之前一樣，「好啊，到時候跟寶寶一起發給你。」

傅則諶看了眼時間，淡淡開口：「我跟傅央雪說過了，她是我妹妹，你到了她會去接你。」

他頓了頓，語氣無奈：「照顧好自己。」

黎酒眼淚滑落，點點頭：「謝謝九哥，謝謝梨梨。」

黎酒轉身上飛機，走到機艙前，她腳步頓了下，回頭看了眼遠處，京北依舊繁華如斯，萬家燈火，都不是屬於她的。

遠處夜色里，一道身影不要命一般跌跌撞撞往這邊跑來，黎硯衝破保鏢阻攔，嘶聲力竭的朝着飛機那邊開口：「黎酒！！！」

黎酒頓了頓，垂落在一側的手掌微微攏緊幾分，她沒有回頭。

機艙門關上，將一切隔絕在外。

「黎酒！」

黎硯拚命衝過來，身後保鏢阻攔，將人扣在地上。

傅則諶臉色冷了下來，棠梨也面無表情站在一邊，傅則諶蹙眉：「讓他清醒清醒。」

保鏢給了黎硯兩拳，下了死手的打。

傅則諶牽着棠梨離開，路過黎硯的時候，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你已經沒有資格了，很久之前就是。」

黎硯趴在地上，保鏢隨着傅則諶離開了，他拳頭錘在地上。

晚風夾雜着無盡的寒意，黎硯的心臟痛到窒息，原本已經快癒合的傷口似乎又在此刻痛到裂開，幾近窒息。

頭頂幾粒星子閃爍，月亮早已不知去向。

往後的風霜雨雪，不管黎酒是否安好，都無與黎硯無半分關係。

恍惚之中，他好像又回到初到黎家的那個下午。

坐在院子鞦韆上的漂亮女孩，歪頭看着他，

「喂，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