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小洛神和玉面佛「正文完」

次日，棠梨醒過來，身側沒人，她後知後覺想起來，昨晚傅則諶被她趕出去了。

臉頰微微熱了熱，棠梨掀開被子，摸了下肚子，小聲道，「傅則諶是不是很欠？」

肚皮微微動了動，好像是肚子裏的寶寶在回應她，棠梨唇角不自覺漫開一抹笑，「你們也覺得是不是。」

跟寶寶說了幾句話，棠梨起身打開衣櫃，京北最近入冬，天氣都變涼許多，加上她肚子現在月份變大不少，已經很少穿旗袍了，大多是寬鬆的衣服，她換了件奶白色的衛衣，洗漱完下樓。

到樓下的時候傅老夫人已經醒了，在客廳里拉着傅琳霜碎碎叨叨的念。

傅老夫人看見棠梨，連忙招手讓她過來。

「梨梨，昨晚睡得怎麼樣了？」

「我很好奶奶，你怎麼樣？」

「我不好！」傅老夫人說起這個就一肚子氣，「昨天晚上也不知道阿諶那臭小子發什麼瘋，大半夜的不睡覺，非要把我叫起來找你小時候學崑曲的錄像帶！」

傅老夫人越說越氣:「知不知道人年紀大了需要好好休息，你那麼大的人在這裏他不看，非要看你小時候！」

棠梨怔了下，臉色「唰」的一下就紅了，抿著唇不知道說什麼。

傅則諶端著早餐從廚房出來，聽見傅老夫人說的話一臉淡定:「最後您還不是找了嗎？」

「這不廢話？」傅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不找你大半夜把我吵醒能罷休？」

傅則諶挑眉，摸了摸鼻尖沒說話，視線落在棠梨身上，眉梢微微挑了下。

棠梨假裝沒看見他的眼神一樣，扶著傅老太太上餐桌吃飯。

傅則諶端著餐盤，很自然的在棠梨旁邊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大掌攏着她即使懷孕后依舊纖細的腰肢，淡道，「昨晚睡的怎麼樣？」

他語氣很淡，眼神卻盯着棠梨看，深黑眸子裏夾雜着幾分笑意，輕輕幫她揉着腰。

對面傅琳霜和傅老太太都在，棠梨側頭瞪他一眼，往他嘴裏塞了個小籠包，「睡的很好。」

她咬字清楚，眼神帶着點奶凶奶凶的警告。

傅則諶看着她，挑挑眉，咽下嘴裏的小籠包，也不說什麼。

吃完飯，傅老太太拉着棠梨在沙發上坐下，手裏拿着本大字典，說是腰給兩孩子取名。

傅則諶吃完飯後人倒是不知去向，惹得老太太又罵了幾句，

「都馬上三十奔四的人了，天天不知道在忙什麼。」

「就是就是～」傅琳霜在一旁應和。

棠梨倒是沒說什麼，只一手撫摸著肚子，一邊跟老太太一起看字典。

「女孩取什麼名兒好呢，得取個金貴點的，男孩叫隨便取，好養活。」

棠梨聽着應和著老太太。

傅琳霜在旁邊念叨，「小嬸嬸，你取小名兒沒？」

棠梨搖搖頭，「還沒呢。」

傅琳霜立刻湊過來，「我給你取一個，妹妹的小名要不就叫…」

「別在這兒盡給我瞎取啊。」

門外傅則諶聲音響起，他一身黑色大衣，手裏還拿着件白色的毛絨厚外套，英俊臉龐上帶着點凝結的寒霜，黑色堅硬的短髮上沾著點亮晶晶的凝結雪花，高挺窄直的鼻尖在燈下襯的臉龐愈發俊美凌厲。

「我怎麼不能取啦，我好歹也是姐姐！」傅琳霜理直氣壯。

傅老太太帶着老花鏡翻字典，沒說話。

棠梨視線落在他身上，微微愣了下，往屋外看過去，「下雪了？」

傅則諶嗯了聲，長腿邁過沙發，直接將挨着棠梨的傅琳霜給踢到一邊去。

傅琳霜誇張的叫了一聲，「小嬸嬸！」

傅則諶理都沒理人，直接將白色毛絨外套披到棠梨身上，深邃目光盯着她，「上樓再加件衣服，跟我出去。」

棠梨微怔，伸手碰了下他黑色髮絲上的雪花，「去哪？」

傅則諶扣住她的手，很自然的吻了下，「到了就知道了。」

棠梨想了下，「好。」

一旁傅老太太還在翻字典，傅則諶淡道，「奶奶，我先帶梨梨出去趟。」

傅老太太點點頭，「去吧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一邊的傅琳霜聽見立刻業跟着起身，「小嬸嬸，要不你們也帶上我唄，我也要去！」

棠梨啊了下，看向傅則諶。

傅則諶攏着她的腰示意她先上樓換衣服，轉頭神色涼涼看了眼傅琳霜，「林野昨天還問我你人在哪兒，怎麼……」

話還沒說完，傅琳霜立刻開始裝瘋賣傻，「哎呀小叔叔，我突然間有點頭疼我先上樓去休息了，你跟小嬸嬸下什麼時候回家什麼時候回。」

說完她火速溜上樓。

棠梨很快換好衣服下樓，她裏面穿了件嫩黃色的冬款旗袍，顏色襯的整個人又白又軟，烏黑髮絲微微攏在耳後，外套是奶白色的毛絨厚外套，頭上還戴着頂羊絨款帽子，妝容素凈清冷。

傅則諶看着她，眸色微深幾分，眼底情緒壓下，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走吧，傅太太。」

車子開出市中心，一路上層層初雪覆蓋，棠梨還是這麼多年頭一回看見京北多初雪，目光一直往外看着。

車子最後在青城寺停下。

剛剛下過雪的青城寺銀裝素裹，層層竹林都覆蓋着一層雪，遠遠看過去彷彿能聞到竹葉和積雪清冷的味道。

但即使是初雪天，青城寺的香客依舊絡繹不絕。

傅則諶打開車門，牽着棠梨的手下車。

香火氣息傳來，層層煙火繚繞，行人來來往往。

青石板地上的積雪都已經劃開，只有行人來往腳印。

棠梨站在寺廟山腳下，表情怔了下:「怎麼來這裏了？」

傅則諶牽着她的手，沒說話，牽着棠梨的手一步步走上來。

積雪化開，地上有些泥濘，好在傅則諶的手握的很緊，上山的路上，他們又遇見了上次見到的那個老婆婆。

有對情侶站在她面前看姻緣符，女生正在請老婆婆給她算一下，她和他身旁的男人能不能一直走下去。

老婆婆看了男生一眼，他緊張又靦腆，只有在看向身旁女孩的時候，眼底會下意識裝滿喜歡。

老婆婆哼了一聲:「你小子好福氣，遇見這麼個從小陪到大的青梅竹馬，記得好好珍惜。」

她說完，挑了姻緣符給小情侶。

女生很開心，男生看見女生開心，他也開心，沒多久就被老婆婆揮着手趕走了。

傅則諶牽着棠梨來到老婆婆的攤前，老婆婆抬頭，看見傅則諶皺眉:「怎麼又是你？」

傅則諶挑眉，牽緊棠梨的手，眼底帶着淡淡的笑意:「老太太，你看看我和我夫人現在怎麼樣了？」

「不是已經看過了嗎？」老婆婆都快煩死傅則諶了，但還是側頭看向棠梨的方向，沒有聚焦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肚子裏，冷哼一聲:「真就被拿捏住了。」

棠梨有些不好意思，抿著唇彎眸點頭，聲音一如當初那樣堅定而溫柔:「我已經認定他了。」

老婆婆看傅則諶不順眼，又不得不承認，棠梨現在的狀態，比上一次還要好，眉眼間不自覺帶着的笑和幸福，是騙不了人的。

老婆婆心裏欣慰，臉上表情卻還是冷淡里透著嫌棄，是對傅則諶的。

她嘆口氣，看傅則諶真是哪裏都不順眼，但是最後，還是給傅則諶看了。

「你這小子命好，多虧了你旁邊的姑娘。」

這一次老婆婆沒再說難聽的話了，而是很認真的看着兩個人:「你們的孩子會平平安安的，你有這個姑娘是你最大的福氣，你們兩個在一起，註定這輩子都不會分開，會幸福下去的。」

傅則諶握著棠梨的手緊了幾分，挑眉看着棠梨，黑眸里一片笑意，又轉頭看向老婆婆，神色認真，

「謝謝您。」

老婆婆哼一聲，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走，又繼續守着自己的攤子。

棠梨和傅則諶對視一眼，手牽手離開姻緣毯，繼續往山上走。

山上燭香縹緲，煙霧繚繞，偶爾能聽見敲木魚的聲音和誦經的聲音。

來來往往的情侶很多，遠遠的就能看見大殿裏不少人在跪拜。

傅則諶牽着棠梨來到後院，走在一片竹林里，棠梨抬眸，目光落在竹林處，嫩綠的枝葉冒了尖兒，上面覆蓋着一層很淺的積雪。

涼涼的風吹拂過來，夾雜着竹葉和積雪的清冷香氣，棠梨和傅則諶牽手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

越往前，視野開闊了起來，他們停在一處小院中間，青磚綠瓦的禪房，院子中間還有一口井。

牆上貼著「佛」字，這就是供客人住的禪房，也是傅則諶當年住了兩年的地方。

青磚綠瓦翠竹積雪，時光好像瞬間回溯到過去。

傅則諶彎眸，嘴角溢出一抹笑。

棠梨抬眸，看着傅則諶的笑容，歪頭有些好奇:「傅則諶，你在想什麼？」

傅則諶低眸，看着棠梨的眼神浸著笑意:「我在想，你當時是怎麼給我送吃的。」

棠梨抿唇，別開目光有些不自在。

她那個時候，還是在去傅家學曲兒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傅則諶被保鏢扛着走的畫面，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傅則諶被送到了青城寺。

兩個人只在這兒站了一會兒就往前面大殿過去。

大殿裏人依舊很多，棠梨和傅則諶等了一會兒才進殿。

香火繚繞，菩薩低眸，慈眉善目。

棠梨雙手合十，匍匐在坐墊上，閉眼誠心許願。

十多年前菩薩聽見了她的心愿，讓她得以美夢成真。

如果可以，她希望下輩子，也能早早就和傅則諶相遇，然後好好愛他。

棠梨彎腰，誠心叩拜。

一旁傅則諶始終睜開眼睛，看着棠梨認真的樣子，見她匍匐在地。

他才終於抬眸，黑眸認真看向大殿上高坐的菩薩。

他這一生，在遇到棠梨愛上棠梨之前，從未有過一刻真心虔誠的信奉過任何神佛。

即使手帶佛珠，但他比任何人知道，他骨子裏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一刻，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他願意卸下一切，只求神佛成全，讓他能跟棠梨平安幸福的過完餘生。

來世，賜他能先愛上棠梨，多愛她十三年。

棠梨和傅則諶牽着手從大殿裏走出來的時候，身後的木魚還在繼續，耳畔縈繞着朗誦經文的聲音，眼前煙霧繚繞，空氣里檀香味散開。

他們走在台階上，恍惚中，棠梨似乎又看見當年的場景。

月色朦朧，小小的她書包里裝滿零食，一步一個台階，穿過竹林，來到傅則諶的禪房門口，不敢驚動他，把零食放下，躲在暗處，看見傅則諶把那些零食拿回去了，才放心離開。

下山的時候，小棠梨還唱着歌，心情很好，軟乎乎的臉上被風吹得泛紅，她的腦子裏卻在計劃着下一次給傅則諶送什麼。

人生曾經黯淡無光的十多年歲月里，因為愛他，她也曾那麼柔軟過。

青石板台階一步步將兩人送到山下。

傅則諶突然開口問:「你剛才和菩薩說什麼？」

棠梨纖長眼睫微垂，實話實說，「我說，謝謝菩薩讓我願望成真。」

傅則諶嗯了一聲，握著棠梨的手很緊。

「那你呢，你跟菩薩說了什麼？」

傅則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無情的吐出兩個字:「秘密。」

棠梨側眸瞪他，「我都跟你說了，你不告訴我。」

傅則諶輕笑，扣着她手掌的掌心滾燙，「傅太太可以罰我，怎麼罰都行。」

他黑眸盯着她，笑意繾綣。

棠梨抿唇，臉微紅，「菩薩都聽着呢，你要點臉。」

傅則諶挑眉，舉起兩人緊扣著的手晃了晃，「持證上崗，菩薩也同意的。」

棠梨臉埋進暖意融融的衣服里，嗔怒的看他一眼，「你想的美。」

傅則諶黑眸深濃，視線落在她臉上，笑了下緊扣着她的手，沒有說話。

山色空濛，積雪漸消。

竹林層層盡染，梵音陣陣入耳

青石板上的淺淺積雪順着石板往下劃過，穿着旗袍的女人和一身黑衣的男人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海里，一起走向愛恨塵世間。

此生，幸得神佛偏愛，棠梨得遇傅則諶，傅則諶得遇棠梨。

小洛神和玉面佛。

正文完結，2022.10.30，晚2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