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父與子
黃漢輝和陸遲川走出很遠后，忽然聽見山頭上傳來了朱雯的喊聲：「漢輝哥哥！」黃漢輝和陸遲川停下腳步，回身望向山頭，只見朱雯正站在山頭上。她剛剛去和倪先生接頭，剛剛趕回來，聽聞黃漢輝已經出發了，這才趕來送別。
黃漢輝揮了揮手喊道：「小雯！回去吧！」
朱雯也一邊揮手一邊說道：「漢輝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等你！」
黃漢輝知道朱雯看不清楚，但還是對她笑了笑，而後轉身走了。陸遲川對着朱雯一擺手，也轉身走了。
朱雯看着黃漢輝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她不知道，這一別，要隔多少時間才會見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
1945年5月，上海——
……
距離日本戰敗投降還有3個月。此時的上海交通擁堵，房價、房租雙雙暴漲。淪陷區的百姓雖然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勝利的曙光，但是卻還是要忍受日寇的蹂躪、漢奸的欺壓、流氓的敲詐以及偽政府的剝削。
……
黃漢輝、陸遲川隨着人流走出了上海火車站。遠遠的，黃漢輝就看見了站在街道旁的一輛黑色轎車邊的張宗，他穿着一身長衫，正在抽煙。
黃漢輝拉着陸遲川快步走上前：「張叔叔，好久不見了！」
張宗上下打量了一下黃漢輝，笑着說道：「這段時間恢復的不錯嘛！不錯，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
黃漢輝笑了笑，他指了指身邊的陸遲川說道：「她就是陸遲川；」而後又對陸遲川說道：「這位是來接我們的張宗叔叔。」
陸遲川對張宗點點頭說道：「你好，張先生。」
張宗看了陸遲川一眼，冷淡地說道：「你好。」作為一個老資格的共產黨員，張宗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國民黨，兩次國共合作，有太多的優秀的共產黨員是在了對方手中，這讓雙方心中都有着很深的芥蒂。
三個人上了車，張宗開着車行駛上了馬路。
黃漢輝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城市：車多、人多。所以，看什麼都覺得很新鮮。
陸遲川是留過洋的人，這些對她來說很平常。看着在人群中緩慢行駛的車子，她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麼了？我記得以前的上海不是這個樣子啊？」
張宗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這場戰爭！你看到街道兩旁挖的許多深溝了吧？」
陸遲川點點頭說道：「看到了！」
張宗說道：「每隔四五丈就有一個，晚上開車一個不小心，一頭扎進去了，那可就是車毀人亡。」
陸遲川問道：「日本人挖這麼多的溝是想幹什麼？」
黃漢輝坐直了身子，目光中的好奇已經不在了，恢復了往日的冷靜。他接過話頭陸遲川說道：「小鬼子挖溝，是為了準備巷戰，好對付隨時可能攻進上海的軍隊！」
張宗點點頭說道：「不錯！現在上海流行一句話：『馬路如虎口，兩旁不可走-。」
陸遲川敲了敲額頭說道：「該死，我怎麼沒想到呢！」
張宗笑了笑說道：「陸小姐是軍械專家，不是職業軍人，想不到是正常的。」接着，張宗又說道：「陸小姐，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畢竟我們的聯絡地點，實在不方便讓你知道。」
陸遲川知道張宗說的是有道理的，所以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
中興商行——
張宗停下車，對靠在後座上小憩的黃漢輝說道：「到了。」說着推開車門下了車。
黃漢輝張開雙眼，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建築，而後推開車門走下了車。他剛剛下車，就見從商行里走出一個年輕人：「張經理，您回來了？」
張宗將車鑰匙拋給年輕人後說道：「阿發，去把車停好。」
名為阿發的年輕人將鑰匙放進衣服口袋裏后，跑到車邊，幫黃漢輝從車裏取出他的行李后，才開車離去。
張宗帶着黃漢輝走進經理辦公室，只見辦公桌后坐有一個50多歲的老者，頭髮梳得很整齊。不難看出，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很美貌的男子；而且他的眉宇間和黃漢輝實在是太像了。
張宗上前一步說道：「老李，我把你兒子接來了！」
老李看着眼前的二人，愣了一下，才站起身。黃漢輝和他對視着，毋庸置疑，他們就是父子。可他們也畢竟十幾年沒見了，一時間有些尷尬，不知道誰應該先開口，開口之後要聊些什麼。
張宗等了一會兒，見他們父子二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連忙咳嗽一聲說道：「老李，他就是你兒子「小鋒」，不過他現在改名了，叫「黃漢輝」。漢輝吶，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父親——李延勇。」
老李，也就是李延勇，看着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兒子，心中不免澎湃萬千。他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小鋒，你……你這些年受苦了。」
黃漢輝輕輕搖了搖頭問道：「有……有我姐姐的消息嗎？」
李延勇呆了一下，也搖搖頭說道：「沒有。」
黃漢輝嘆了口氣，眼神中有着難掩的失望，他本來還以為能從李延勇口中知道姐姐的下落，看來希望是落空了。
李延勇說道：「老張，那位陸小姐那兒怎麼樣？」
張宗說道：「放心吧，我們的人會在暗中「保護」她。」
黃漢輝明白張宗口中的「保護」其實是監視，他皺了皺眉說道：「有些過分吧？我是信任遲川的。」
李延勇讓黃漢輝坐在沙發上后才說道：「我知道，可這是原則問題，你要理解。」
黃漢輝點了下頭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李延勇說道：「已經抓到山中園子了，並且把她秘密的關押在了郊外的一處倉庫里。」
黃漢輝一愣：「為什麼不殺了她？是沒找到那張風景畫嗎？」
李延勇說道：「不，畫找到了。但是現在卻出現了一個麻煩。」
黃漢輝問道：「什麼麻煩？」
李延勇看了一眼張宗，張宗點了點頭說道：「我出去看着點兒。」說罷，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李延勇等張宗走出去后，這才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們一直在試圖救離上海的一個猶太籍的物理學家落在了日本人手上，雖然我們組織了幾次武裝營救，但是都失敗了，不過好在我們救出了他的女兒。」
黃漢輝想了想說道：「所以你想用山中園子和那幅風景畫來救那個……物……物理學家吧？」
李延勇點點頭說道：「這個物理學家很重要，一旦他被日本人帶走，可能會讓日本人反敗為勝不算，甚至會給整個人類帶來滅頂之災！」
黃漢輝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殺了她！你要敢是放了她，我連你一塊兒殺了！」
李延勇被黃漢輝的話中散發出來的戾氣嚇了一跳，他實在沒想到黃漢輝想報仇想到已經快入魔了。他倒了一杯酒遞給黃漢輝，輕聲說道：「小鋒，你冷靜一下！我和你是一個陣營的！」
黃漢輝一口喝乾了杯子裏的酒，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一些。他放下酒杯后說道：「你不知道，她在吳家嶺上造成了什麼樣的慘案！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全死了！全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所以！無論你同不同意，山中園子，必須死！」
李延勇點燃了一根香煙，猛吸了幾口后說道：「好！如果你有辦法救出那個物理學家，我同意你殺山中園子。」
黃漢輝問道：「那個物理學家關在哪裏？」
李延勇說道：「目前被關押在上海提籃橋監獄。」
黃漢輝說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去踩踩點兒，看能不能把人搶出來。」
……
次日——
……
上海華德路117號，提籃橋監獄。
這座監獄最早由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始建於1901年，由英國駐新加坡工程處中標，當年年底動工興建，啟用於1903年5月。
這座監獄佔地面積4萬餘平方米，造價6萬兩銀子，它的佈局參考了美國監獄的佈局：兩排囚室背靠背，用鏤空的鐵柵取代了密閉的木門。
……
身穿旗袍的陸遲川挽著黃漢輝的胳膊在馬路旁走着，在他們二人所在的馬路不遠處就是上海有名的提籃橋監獄。
剛才在路上，陸遲川已經把情報給黃漢輝講了一遍，現在又實地觀察了一遍。陸遲川問道：「怎麼樣？」
黃漢輝輕聲說道：「不愧是有名的上海市監獄，院牆很高，牆上還有鐵絲網，四個角還有崗樓，上面還配了探照燈。而且這個地理位置也很要命，離憲兵隊和警察局都不遠，想從這裏把人搶出來，難吶！」
陸遲川問道：「那怎麼辦？難不成真用山中園子去換？雖然換了之後還有機會殺山中園子，可是萬一失手的話就沒機會了，山中園子可是人精，這次讓她跑了，我們就徹底失去機會了，沒能殺了山中園子，我們可沒臉回去溪城啊。」
黃漢輝一笑說道：「走。先去見見山中園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