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韓倩

我是韓倩，我選擇和他離婚，就像當初大學畢業后，我選擇和他分手一樣。

我辭職回到老家的時候，已經是深秋的季節，家裏小院裏的梧桐樹葉子已經開始了。我拖着行李箱，看着爸爸披着一件厚外套從堂屋裏走出來招呼我。彼時，離婚的決定我在三個月之前已經告訴了父母，他們沒支持，也沒反對，因為他們知道，我做的決定，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改變得了。

他怎麼辦？沒想到，我回到家裏剛坐下，爸爸冷不丁問了我這句話，一時間，我不知改如何回答。

他還是在那。猶豫了半天，我就冒出這句。爸爸看出我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就不再多說。其實，我想表達的意思是，他還在那座城市裏，雖然房子賣了，暫時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但是他依然沒有離開。辦完離婚的時候，我說，吃一頓飯吧，就像我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一樣，還是你請我，於是我們在不遠處的一個小飯館點了幾個菜，簡單地告了別。這次告別大家都很平靜，換句話說，彼此都很絕望。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提出分手的時候，心在滴血，他聽到我提出分手時，也是撕心裂肺，但現在回想起來，越是死去活來的分手反倒是未來還充滿著複合的希望。後來，先是他來到了這座城市，後來，我也追尋到此。

我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嗎？

談不上後悔，如果我不知道他的那些事情，我覺得我們相處得不錯，感情甚至好過很多夫妻。但很多事情終究是要浮出水面的，那麼多人上門討債，還有，我要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東西。我曾經選擇與他一起扛，就像我們大學時候談戀愛一樣，可是時過境遷，或許是我不夠愛他了，我只能選擇離開。

他話不多，但總干出一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所以我總擔心，擔心以後還會發生一些我無法控制的事情，最終我們的生活會失控，這不是我想要的。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分開之前，我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很平淡，他抬頭看了我一樣，沒有說話。

那真是的是最後一句，以後再沒有過，也不會有。對於他來說，這段時間，他經歷了太多，不僅僅是債務，還有工作，以及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情，我看着他越來越憔悴，面容蒼老了許多。此前他已經在不斷地脫髮，經常徹夜地不睡覺，儘管後來我才知道他在經歷什麼。

不是有一瞬間心疼，其實，我一直心疼他，我的決定並不影響這些。我和他從開始的戀愛，到後來的結婚，在一起了超過十年的時間，曾經我認為他將會是一直陪我走下去的那個人。儘管現在不是了，但是那些在一起的記憶是抹不去的。我們像親人一樣，有時候就像親人一樣，我們會彼此挂念。

離婚後，他打過我幾次電話，我都沒有接。回到老家后，一直沒有換電話，或許就是為了等他的電話，但我還是沒有接。但是我給他的朋友李森去了電話，希望朋友能多關注關注他的狀態。我還記得房子被賣的前一天，我推開家門，看到他卧在沙發里喝酒的樣子，微弱的燈光下，他垂著腦袋，像是一個被擊敗的拳擊手，渾身是傷。

我告訴他，已經辦好了辭職報告，離完婚我就會離開這裏，回到老家。我想把一切都留在這裏，再也不回來了。他抬起頭，然後晃晃悠悠地站着起來，手裏攥著酒瓶，走到了我的眼前，獃獃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喝了一口酒，又癱坐在沙發里。

對我來說，這就是他留在我心裏的，關於他生命里一切的終點。在離開的火車上，我祈禱他以後會過得一切都好。但看着窗外不斷退卻的風景，我卻真真切切看到他急速地消失在這個世界裏，像是一個沙子堆起的人形逐漸被細風侵蝕擊碎，消失於無形。現在回想起來，這或許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我把他藏在了心裏，儘管那並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