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民謠—23.我順路而已

袁始識趣的拒絕了苗家人一起吃飯的邀請，人家娶媳婦過門的第一天，他一個外人還是不要跟着摻和的好。昨天衣服被自己吐的一塌糊塗不過已經被王秀霞洗好晾乾了。他在王秀霞誇張的描述中不好意思的接過來。身上那股胰子味兒，已經好多年沒有聞到過。他微笑着告別那吵吵鬧鬧的一大家子人，禮貌掩飾住落寞。

「小伙兒，來，剛摘的嘗嘗。」

屯子口小賣店老闆遞給袁始一根旱黃瓜。他光着膀子搖著蒲扇熱情的邀請他不要在台階上坐着，屋裏有電風扇可以進來吹會兒。

「不了大爺，車一會兒就來啦。」

「客車就一班，早走啦！」大爺指指屯子口的路牌，上面的路牌顯示的時刻表是早上八點半。

黃瓜挺脆清爽，被咬的咔嚓作響。「沒關係，我等的不是客車，大爺有醬么？來一袋兒。」他遞給大爺五毛錢，沾著東北農家醬吃的更香了。黃瓜吃完了車也到了。

「崔叔，農村路不好走吧，害，別提了，我昨天被一個小丫頭給灌多了，還麻煩跑你一趟。」

姓崔的司機擺擺手笑了笑。嘴裏叼著煙並沒說什麼。袁始坐在車裏搖開窗，手伸到外面彷彿可以夠到樹梢油綠油綠的葉子。手掌感到一陣壓力，就好像那……。他想到此處不自覺笑了。

沒有柏油的沙土路特別顛簸，人坐在裏面搖啊搖的，迷迷糊糊間袁始就在後排睡著了，車裏本來放着他最喜歡的歌，司機看他睡著了也給關了。等他再睜開眼已經要到機關大院了。

門口的保安大爺還不等車開近，就早把門給大開。下了車后袁始遇到每一個衣着光鮮體面的人都熱情的朝他打招呼。他習以為常，有的回應一下，有的直接忽視。他徑直進了機關大樓。上樓梯時迎面遇到一個老頭夾着個本子下樓，身後的小姑娘捧著一堆文件夾顛兒顛兒的緊跟不落。

「喲，小袁，來接你爸下班？這不，又有個會，你可能得等一會兒了。着急你就先回家吧。」

「林大爺，我和你一起去會場好了，和之前一樣，我坐最後一排不打擾你們。」

姓林老頭沒等袁始，繼續下樓，袁始倒也無所謂，緊緊跟上。「小袁你又不願意進體制里，你老去會場幹嘛。」

袁始嘿嘿一樂「聽我家老爺子吹牛唄。」

「臭小子，還好你不是我兒子，要不然我一天得打你三遍。」老頭長的慈眉善目，對待袁始的態度也和藹的如同一家人，他和袁始聊著家常一路到達會場。

袁始坐在最後面一排，看着旁邊電視台的攝像機正對着剛才領自己進會場的林大爺。林大爺旁邊那個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是自己的親爹。

「好，我就先說到這，下面有請咱們袁縣長發表講話。」台下的人一陣掌聲過後，紛紛拿筆記下重點部分。袁始聽着農林結合建設發展，緊跟現代化步伐，什麼財政稅收也要和民生福祉同步巴拉巴拉的口號。覺得自己當年死活不聽他的安排就對了，真當了他的秘書，天天來開這種破會還不得把屁股折磨死咯。

得個空檔這幫人又開始拍巴掌了，他們好像受過專門訓練，連節拍都準的嚇人，沒有半點拖拉。「我今天說的話，請在座各位務必放在心上，認真落實，讓老百姓過上舒心的日子，才是我們的好日子，今天先到這裏，散會。」

「老頭，昨天不是說今天晚上請我姐吃飯，慶祝她新婚大喜么。你今天車軲轆話尤其多啊，講起來沒完沒了的。」一散會袁始看見父親直直朝自己這邊走來，他揉着發麻的腳腕和屁股表達不滿。袁縣長拉了兒子一把，不急不惱。「走吧。」

門口崔叔和門衛聊的正起勁兒，袁始三步並兩步走過去，把他掛在腰帶上的車鑰匙卸了下來。司機小崔誒了一下扭頭去看，發現是袁始也不再說什麼，轉過頭繼續剛才的話題。

「爸，你和媽先去飯店，不着急點菜，你倆等一會再點。我去接人。估計菜上差不多了我們就到了哈！」袁始腳踩油門揚長而去。「幫我呼13644512278這個號碼，留言是姐夫我爸請你家人吃飯，我先去接你。」

安天齊在門口等了老久也不見人，倒是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苗衛平開車帶着父母媳婦兒趕到縣城時天已經黑了。見到女兒下車，安天奇也顧不上撓痒痒了，趕緊把大著肚子的女兒迎了進去。「麗麗，阿始去哪啦？不是他接的你們。」

安麗麗穿着著輕便的背帶褲，孕味兒十足的托著腰。「他和衛平去接我小姑子了，爸，咱們先進去吧，我這腰酸死了。」

「我之前不知道，你這車還能整出敞篷呢，這也太畢啦，改天給姐夫開一圈唄。」老三站在副駕駛位上咋咋呼呼。興奮勁兒過去他便注意到袁始那歡快的口哨聲。「你袁大公子今天什麼情況，這麼積極的來跑腿。你不對勁。」

袁始只是乾咳，並不搭話，來到高中門口等了好久才把小玲兒等出來。高中燈火通明，高三的學生在晚自習，可以看見老高站在窗前凝視小玲兒被哥哥接走才轉身繼續講題。

「哥！你來接我就行了，他來幹什麼。」

「我順路而已，某些人別自作多情啊。」袁始手搭著方向盤，笑嘻嘻的看向指著自己鼻子的姑娘。

小玲兒有點無語的上了車，擰着衣角抱怨著已經吃過飯了，不想在陌生人的飯局呆太久，寢室熄燈之前要把她送回來。而且最近她落課太多了不能再耽誤。袁始表示如果有不會的可以請教他，畢竟他好歹是個大學生。

小玲兒坐在車後排，嗖嗖的風把她的校服吹成個氣球。「袁始就你這腦瓜子還輔導我呢，還有你這車怎麼連個蓋兒都沒有，凍死我了！，啊～切！」接過哥哥遞來的衛生紙小玲兒使勁醒著大鼻涕，倆小細腿兒毫無形象可言的叉開。頭頂的車棚緩緩合上時，幾個人也差不多要到飯店門口了。

桌子上的菜一共12道，五葷五素一個甜品外加一碗湯。玉盤珍羞值萬錢也不過如此了吧！小玲兒覺著就算是李白在世，也沒自己這個口福。王秀霞的表達則非常直白，她眼看見這一桌子菜，一道接着一道的在她眼前過，也不管上完廁所沒洗的手就拉着安麗麗說。

「老三媳婦兒，你爹怕不是當了皇上吧，這老鼻子菜咱這幾個人能吃了么。我滴媽，這蝦是吃了化肥咋滴，能長這麼大！」

「哎呀你快消停兒待會兒吧！」苗老頭兒給王秀霞拉回到原來座位坐好。「農村老娘們頭髮長見識短，讓你們看笑話啦！」

安天齊擺擺手表示沒關係，然後站起身來開始挨個介紹。「這個是咱們縣的袁縣長，這個是縣長夫人，也是咱們市衛生局的領導。然後這個這小夥子你們昨天見過了，咱們縣長家的公子，BJ回來的大學生！」

袁始還真是個大學生，這讓小玲兒沒有想到，還以為他剛才在吹牛。

「這是我女兒的公公婆婆。」

話音剛落老兩口就嗖的站起身來，舉起面前三兒子剛給斟滿的紅酒。「縣長好，縣長夫人好，農村人不會說話，都在酒里了。」倆人開始咕咚咕咚的生吞，喝完還梁山好漢似的展示了一番空玻璃杯。

「你這個親家還是蠻豪爽的，不愧是咱東北的老鄉。話說我和老安是故交，麗麗第一次來我家吃飯時還沒這板凳高，一轉眼小姑娘就變大姑娘嫁人啦，看到她結婚我這個做叔叔的高興！來！咱們一起舉杯，祝他們小兩口白頭到老，長長久久！」縣長夫人也很激動，用紙巾拭了一下眼角。

小玲兒望着面前小山一樣的餐碟嘆了口氣。單反她多留意一下的菜，袁始都要叨幾塊子給她。她一個小姑娘晚上又吃過了，頂多就是意思一下

吃兩口。「可以了，你別再夾了，已經放不下了，我又不是豬。」王秀霞聞言踢了小玲兒一腳。然後朝袁始賠著笑臉：「小袁你別介意哈，我這個閨女被我倆慣壞了。」

「沒事的，阿姨，我和小玲兒是朋友，她這這是不和我見外。」

安麗麗瞥了一眼厚臉皮的弟弟，早就看透他那點小九九了。「小玲兒你哥今天喝多了，一會兒就讓阿始送你回學校吧。」

苗衛平漲紅著臉反駁「誰喝多了，凈瞎扯，我沒喝多，老妹兒哥哥現在就送你回去。」說罷搖搖晃晃站起來要走。眾人紛紛攔下來。

第二天早上苗衛平在老丈人給他們買的新房中吃早餐。「啥，你說袁始看上小玲兒了？咳咳咳咳。」一口豆漿差點嗆死他。安麗麗不指望老三的榆木腦袋能看出什麼來。嗯了一下表示回應，然後繼續啃自己的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