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組問題

「手放在同側牆面上，他們不會又要這樣走吧，哈哈！華存？」

高聳紅門下，一個青年男人腳尖點着節拍，雙眼緊盯門上閃爍的計時器，「我完全可以讓雷胡不痛苦地送他們走。」

他耳邊幽幽響起一道清冷女聲：「遊客進行初始任務，副本內禁止使用三星以上道具，各項技能等級限制在Level3，Rahu是八星魔神，已鎖定，無法召喚。您能動用的道具限制為三件，請儘快挑選。」

男人喚出光屏，在上浮的選調欄中拖走三樣至臨時背包。

「華存，你說迷宮為什麼要選擇玩家來當初始任務的精英怪呢？」

「這是上次更新的內容，說明為『數值平衡』。」

「那是迷宮的說明，你是怎麼想的，華存？」

華存沒有即時回答，少見地沉默了，像在思考。

思考啊……系統也要想這麼久么。

十幾秒后，正當男人的注意力又轉到計時器上時，華存冷不丁突然說話，男人的腳尖節拍停住。

「這個任務收益並不多，你為什麼會選擇它？」

對方沒有回答。

華存繼續給出自己的見解：「我分析了『迷宮』更新前你的行為模式，『初始任務·代班』只滿足你選擇任務的第二性，但違背第一性，可你已經是第三次接下同類型任務了。」

男人撲哧笑出聲，又好像企圖憋回去，胸膛顫抖起伏。

「我不明白。」

「華存，」咽下笑聲，「你變壞了。」

「我沒有變壞。」

「哈哈哈。」這回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明意義的笑聲和沉默持續了很久，青年男人跪下捂著肚子笑到抽搐，然後在計時器歸零的瞬間被按了暫停鍵。

他爬起身，一把長柄暗紅單刃大刀出現在手中，「咣」一聲拄在地上。

門開啟了。

粗糙的地面，鐵灰色的光滑牆壁，這座迷宮入口處狹窄逼人，層高近十米，天頂是純白，仰頭望去有種扼喉的窒息感。

男人還站在門外，沒有第一時間進入。

華存提醒：「進入時間還剩3分57秒，超出限制則任務失敗。」

「華存，如果我把這五張門票毀掉，他們出了房間是不是也算失敗。」齜牙。

「建議你不要這樣做。你會接受死亡懲罰，『迷宮』的規則不允許任何生物違背，這在『條約』中寫明了。任務時間還剩118分43秒，請您認真對待。」

「害。」他提起長刀，往上提了提，發現橫扛肩上進不去門，於是改斜背在腰，一步跨了進去。

「華存。」

「有何吩咐。」

「關於你的那個可愛的小問題，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只告訴你。」

「洗耳恭聽。」

「我當然是為了出去啊。」

他不再和華存說話，邁步果斷沉穩，肌肉繃緊，無聲行走在灰色牆林之間，十分鐘內他就碰到七個岔路口，兩個死胡同，他用紅色的印章在走過的路口蓋章，當第二次看到標記時就立刻回頭，又走了十來分鐘，他聽到了人聲。

這麼快就摸到靠近出口處？令人意外。

是名男性在說話，語調沒什麼起伏，死氣沉沉的。

不像新來的。

「……這個道具我不能用，它不符合我的預期。你說的我都懂，嗯，是這樣，我高中地理老師也是這麼說的，他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

男人放輕腳步，

右手向後，手心朝前握住刀柄。

「如果地理老師也到了這裏，我會祝福他的，然後找一個安靜平和的地方……」

在前面拐角。

越往迷宮深處空間越開闊，現在他已經能無障礙地抽出長刀了。

「……活着被捅刀和在這裏被捅刀沒有區別，出去不會有任何改變。以及，我原本的安寧被所謂『迷宮』攪亂，被強行拉到這裏，還要搞什麼復活賽……」

殘影衝出，水泥地上背對他坐着的白襯衣青年毫無防備，暗紅長刀從上方劈下，弧線的落點直朝白襯衣頭頂！

雙腿驚人的彈跳力讓男人足足有一秒都停留在兩米高的空中，在這個高度，目標即使察覺到襲擊，其防禦反應也會慢一點。

這是他的慣用路數，沒有新手能躲過這一擊，重力的施加會讓防護崩裂。

預想中的腦袋開瓢感或者什麼護具的撞擊聲全都沒有出現。

青年男人挑眉。

他握著長刀的雙臂沒有遇到任何阻力，順利尋常地劈擊而下，重刃與地面撞擊，返回的力道震得他手臂發麻。

「嚯。」他換了狀態好些的左手提刀，圍着仍在地上盤坐的青年轉了兩圈。

讓攻擊落空的白襯衣對來人毫無反應，還在念念叨叨：「……我很累，我不想活了。」

男人瞧著那截雪白的脖頸，忍不住揮刀砍了一下，又落空了。

白襯衣眉眼低垂，停頓幾許，說：「『永無長眠的安眠藥』，這個道具我不能用，它不符合我的預期。你說的我都懂，嗯……」

「切了段循環影像。」男人重新把刀背在身後，「被騙了，華存，我好難過。」

三十五分鐘前。

陸離等人第二次走回了起點。

他們誰也沒有散開，手也沒離開牆壁，每一個轉折拐角的稜線都摸得清清楚楚，但他們再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那五座石碑前。

無論怎麼看，紅雲、銀月、綠草的角度都能完美拼接，好似層層牆幕全由純度極高的玻璃組成，使得他們能夠看見這一切。

然而每個人都知道並非如此，因為那石碑可以隨着他們移動的腳步、從一條豎線中「憑空」挪出或消失。

阻礙視線的牆，他們看不到，摸得着，第一次返回后，幾個人還能鎮定地換個岔路口前行，第二次看到石碑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視野中的無盡草原，成了焦躁與恐懼的來源。

對於迷宮四個人都知之甚少，現實生活里也沒接觸過，唯一看閑書了解到一點知識的陸離在經過實踐后，發現根本不管用。

我們真的能走出去嗎？

「你們這些人怎麼都不說話了？」後方的許星言走到幾人面前，皺着眉頭，「還有怪要殺我們呢，總不能拿道具硬抗，還得找路呢，快想想辦法。」

陸離大腦幾乎放空，只想rua一把許星言那頭紅毛，權當解壓或滿足好奇心。

啊。

「我們還有道具。」他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靈光。

「什麼？」班戟迷惑不解，「沒有能尋路或開天眼的道具啊？」

「迷宮太複雜了，我們也試着做記號在牆上，但留不下痕迹。依靠每次摸牆換路無法確定是否兜了圈子，效率太低，這樣下去最後不是被抓到，就是超時。」許林森單手揉着太陽穴，不知是不舒服還是中年人特有的緩解壓力手段。

陸離向他攤開手：「老許，你拿個繃帶出來。」

許林森眼中浮現出和班戟一樣的困惑，但還是取了一個交到陸離手上。

「0015，我能把它撕成小段嗎？」陸離揪起【醫院抽屜里的過期自粘繃帶】的一角。

「可以，但它會失去僅有的治療效果。」

「都過期了，想也沒什麼大用。」他吐槽，隨後扯下一段白布，貼在身側牆上。

幾個人看着浮在空中的繃帶發獃。

一秒，兩秒，它還在。

「哇喔。」許星言豎起大拇指，「怎麼想到的，明明我們往上蹭黑吐口水都看不見，要麼就兩秒消失。」

「我們對道具的用途先入為主了，它怎麼介紹就怎麼用，就沒試。」班戟搶答。

陸離露出笑容：「唾液消失在牆上時，摸上去還是濕的，而我們不敢保證走重複時還能摸到，那時我就在猜測，吐出去的口水是否已經屬於牆體的一部分，而這個迷宮的規則是，我們看不見『牆』，所以口水自然也不見。」

「貼上去的繃帶就不屬於嗎？」許星言滿臉「雖然實踐成功了但你的理論不能說服我」。

「不屬於。」陸離揮揮手中剩餘的繃帶，「吐出去的口水收不回來，但這單位為一的繃帶，它現在可既沒全部在牆上，也不在我的手裏。」

「沒懂，重新解……啊你打我幹嘛！」許星言捂著頭怒視許父。

許林森收回手，笑眯眯道：「不管為什麼，它現在起效就行。小陸，你想好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了嗎？」

深吸一口氣，呼出，陸離平復了心緒：「我想過了，摸牆走的方法我沒記錯，那走回頭路的原因就是，方法不適用於這個迷宮，或者就像老許說的，迷宮太複雜了，單純摸牆不可靠。」

「貼記號只能略微減少時間成本，我們不知道怎麼走。」班戟舉手。

「在每個拐角貼橫向繃帶，隊伍我們排方陣，我和老許在前，走廊兩頭都貼，小許和班戟在後檢查是否遺漏，一旦發現記號，立即回頭；遇到岔路口豎着貼，先選一條走，不成就換，優先選擇沒走過的。」

「還有126分鐘。」許星言關掉任務面板。

「時間成本無法再降低，」陸離取出先前為節省體力塞回倉庫的鋼條，握牢，「任務進度快過三分之一，不知道執刑人到哪兒了，準備好道具，這次我們要快點走，並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