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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的士兵

作者：希塔克

在叢林掩映下的高地，聳立着一個炮塔，看得出來，已經經過歲月的沖刷已經顯得破舊不堪了，風吹過它、雨淋過它，它卻不曾倒下，不斷地被人利用着，沒人能摧毀它，它在這孤寂的森林裏沒有什麼朋友，只有源源不斷的士兵在樹下陪它。

列兵拖着疲憊的身軀行走在從林里，同他一起的是已經人數不到4分之1的隊，目的僅是因為摧毀一座無跡可尋的炮塔。隊長敏銳的觀察著四周，突然！他神情大變，還沒等他發出號令，一發如同死神收割眾生的炮彈襲來，士兵們來不及躲閃，重重的挨下了這一炮，等待銷煙散去，列兵咬着牙從滿是血跡的土上站起來，它不敢多看，一頭扎進了從林，他不停地咽口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比那路途上一次接一次的戰鬥更令人懼怕，片刻，叢林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是又多了幾條冤死鬼而已，列兵哆哆嗦嗦的走到炮擊的地方，他死死的握着他那把半自動步槍，這是他最信任的夥伴了，他驚訝地發現，他的戰友都死了。

列兵不敢多停留，他甚至不願意檢查是否有人還存活，與其管那些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還不如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他這麼想着，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做最後的救贖，他僥倖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朝着開炮的地方跑去，至少他在恐懼中還留着軍人最後的血性---復仇。

列兵走走停停，他不知道炮台究竟距他多遠，自己又能撐多久呢，至少他認為自己可能已經走上了不歸路。就這樣在環境毫無變化的叢林上走了數天，周圍漫無邊際的蒼綠給他帶來了很深的壓抑感，他覺得自己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受到了嚴重的創傷，他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行走着，直到他又一次的見到了活人，一個躺在樹底下的人，穿着敵軍軍服。

列兵瞪大了眼睛，舉起了步槍，朝着敵人緩步移動，最終在十米外停了下來，他稍稍放鬆了點警惕——那人與其說是活人，倒像個死人，眼窩深陷，面色蒼白，微微睜着眼，看到他來了，便有些慌張的掏起了東西，士兵再次警惕起來，看到他那樣到有些想放過他，列兵還從未殺過人。正在敵人掏東西時，列兵嘗試與他交談，好久沒和人說過話的列兵也十分想交談，可惜那人聽不懂他的話，張著嘴嗚咽了幾聲，突然！一把手槍從衣服兜里掉了出來，列兵被嚇了一大跳，戰友的死浮現在他腦畔，他來不及思考，恐懼早已幫他按下了扳機，槍聲響徹過天空，驚起一群鷓鴣。

列兵搜查了一下他身上的軍裝，除了一塊懷錶之外沒有其它東西，列兵打開已經掉色的懷錶，裏面有那個敵人家人的照片，他有一絲絲後悔，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叫他在最後選擇偷襲我，但出於愧疚，列兵還是把懷錶帶在了身上，他抗上槍，繼續完成他的「使命」。

列兵終於將食物吃光，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忽然列兵好像看到了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竭力跑過去，歇斯底里的怒吼著，他找到了，那日思夜想的炮台，他來到炮塔近前，炮塔很破，周圍圍繞着的不知名的屍體更是給它一種肅穆感，列兵顧不得這些，拿出了炸藥準備放在它上面，列兵卻大吃一驚，上面已經擺滿了新舊不一的炸藥，好像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人們不得摧毀它，列兵顧不上去想為什麼，它抽出打火機準備點燃炸藥，卻聽到不遠的下前方有腳步聲，

列兵趕忙上了炮塔居高臨下的往前看，是十多個敵方士兵，仇恨、憤怒和恐懼堆滿了這個新兵的大腦，他熟練的裝起了炮彈，瞄準敵方，隨着一聲炮響，列兵微微的嘴角上揚，是嘲笑還是得意，他只覺得在那一刻他的「使命」達到了，是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列兵走下了炮塔，全然忘了炸炮塔之事，只覺得舒服極了，沖刷掉了飢餓與煩惱，他特意地轉身看了看那硝煙瀰漫的方向，揮了揮手，轉身扔掉了半自動步槍，反正早已打空了子彈——最後一顆留給了樹下的那個士兵，列兵抓起了帽子撇向空中，跌落在地的帽子被他一腳踢走。食物早已經沒有了，列兵索性不走了，找了一棵樹躺下，回想他這一生，才過了這短短几十年就要結束了，他蹙眉緊鎖，他究竟都幹了些什麼，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是誰驅使的他去做，他絲毫理不清，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感受，不想再這裏待下去了，他想離開戰爭這條不歸路，這一切是不是太晚了他嘆息著，回應他的只有鷓鴣的幾聲哀鳴。

正當列兵的彌留之際時，它看到了不遠的前方走來了一個人，舉著槍，正如同當時的他一樣正緩步靠近。列兵看清他的着裝后發現是敵軍軍服，驚恐之餘列兵還是看到了希望，但他已經餓的說不出來話了，敵軍的語言列兵絲毫不懂，列兵準備找一個象徵和平的物件，於是列兵翻找起了那個懷錶，不料在翻找中列兵意外將他的手槍掏出來，儘管已經沒了子彈，列兵知道，但敵人不知，列兵剛欲解釋，敵人毫不猶豫的開了槍，子彈無情的劃過列兵的胸膛，列兵死了。

敵人翻找了一下列兵的軍裝，發現了懷錶，懷着同樣的愧疚拿走了它，接着就朝着炮塔的方向跑去，因為不久之前，一發炮彈炸死了除了他的所有人。

這個叢林很大，有着數不勝數的樹木，每隔幾里就會在樹下躺着著一個士兵，這似乎是不可逆的，從命令下達的那一天就會永無休止的進行着，他們或許在最後一刻想過逃避，但恐懼、仇恨驅使他所做的一切都讓他沒有了退路，樹下是他們最後的歸屬，罪惡的終結或是希望的破滅，誰又在乎呢。下達命令的人毫不在乎他們的死亡與否，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摧毀炮塔，殊不知自己也早已腐朽死亡。在這漫無邊際的叢林里，依舊富有生命力的只有那座看似陳舊的炮塔，它的身後倒下的下一個士兵是誰呢，它炮口對向的下一對人又是誰呢？樹下的士兵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