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軌與慘劇
他就這樣跑了好些路,直到身體略感疲憊。
晚飯過後,讕瑟一直佇立在窗前,至暴雨結束。
那轉瞬而逝的巨大閃電,或許只有讕瑟看清了它的面貌。
閃電猶如哀嚎的白龍從天而降,長著大口直躥地底。
而緊隨其後的也不僅僅是雷鳴,亦是白龍同時發出的惜嘆悲吟。
讕瑟甩了甩頭,模樣恰似淋了雨正甩干身子的小狗。
「興許是看錯了吧。」讕瑟自言自語道:「算了,管不了那麼多了,即使是沒看錯,那道閃電確實是一條真龍,難不成他還會耽擱我去大學念書不成?」
說著,讕瑟的步子邁得更快了。
「等等。」讕瑟又突然停下:「去車站的方向,怎麼像是那道閃電劈下的地方呢……」
他心中頓時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火車不會被雷劈了吧?
半個時辰過去,讕瑟終於抵達火車站,看見鐵軌上蓄勢待發的火車,他長長地出一口氣,與此同時,他也察覺到自己方才萌生的想法有多麼不切實際。
「十二節車廂的三排A座。」讕瑟從母親親手縫製的小包袱里拿出早就預定好的火車票,盯著上邊的座位號,喃喃念到。
很快,讕瑟就在既定車廂給檢票員核驗了車票,如願踏上這趟夢想中的大學之旅。
一邊把車票揣進小包袱,一邊看了看車廂內的座位號,讕瑟眨巴眨巴眼睛。
「大哥。」他朝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男人喚道:「不好意思大哥,這靠窗的座位應該是我的位置。」
搶佔座位的男子側著腦袋,斜瞟一眼,卻沒有搭理讕瑟。
整節車廂共二十餘排座位,每排座位有五座,分為左邊三座,右邊兩座。並且每每兩排座位相對,其間夾有一張小方桌。
讕瑟的座位正對火車行駛方向,於進門左手邊的三座靠窗位置,可此時此刻,他的位置上正坐著一名陌生的男子,態度還非常不友好。
「咳咳。」坐在男子身旁的靚女突然插嘴打破尬局:「這位小兄弟,挨著過道和座位中間的位置其實才是我們訂的座位,但是我朋友身體今天不太舒服,靠窗坐會好受一些,所以我們能和你交換一下嗎?」
聽到女子的插話,讕瑟微微愣了愣,在感慨她話術高明的同時,眼睛細細打量起來。
只見女子佩戴大圓形狀的墨鏡,墨鏡上方是修過的舒長細眉,其下是纖挺的鼻樑和水潤的薄唇。面部輪廓飽滿而不顯臃腫,還耷著一頂鴨舌帽。
最後看著女子翹起二郎腿卻筆直的背脊,讕瑟禮貌性地勾起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沒事的,姑娘。只要有得落座,讕瑟就知足了,我需要趕整整一夜的火車才到的了目的地。假如站著去,便太磕磣了。」
讕瑟說完,女子輕輕地點了點頭,但在讕瑟沒看到的角度,女子的面部肌肉略有扭曲,其內心已經直接尬住了:姑娘,他叫我姑娘?這到底是哪門子叫法?
「尊敬的旅客你們好……列車馬上就要發車,請及時就坐系好安全帶……」
廣播傳來乘務員口頭播報的溫馨提醒,但四周的乘客卻充耳不聞,只有讕瑟規規矩矩地扣上了安全帶。
伴隨著遠天最後一絲殘陽的落幕,火車在嗡嗡聲中緩慢加速,行駛。
夜裡,空氣逐漸平靜,也開始有打呼聲傳來。
深夜,打呼聲此起彼伏。
但身邊二人的呼吸依舊勻稱,
親和,自始至終秉持著初識時候的模樣。
讕瑟的眼皮也開始掐架,意識彷彿由高空向地面墜落,又彷彿從地面向高空攀升。
一剎那的恍惚,讕瑟的腦袋下意識地朝左側靠去,這一靠不要緊,讕瑟直接靠到了人家姑娘的肩膀上。其實靠上去了也沒啥大不了的,但女子穿著一字肩,如此說來,可不就是肌膚相親嘛?
只見讕瑟靠在女子肩膀,似是毫無察覺,即將沉沉地睡去。
而女子掩藏在墨鏡底下的神情非常無奈,她扭了扭肩膀,發現讕瑟毫無動靜,可最終也沒有把人腦袋推開。
就在這時,前方車廂突然傳來「哐當」的巨響,緊接著,短時間內又連續出現了十一次。
轟鳴聲越來越近,隨後,「哐當」的巨響猶如出現在耳邊,好似有人拿著鑼鼓在頭頂上方大力地敲擊。
讕瑟原本已遠去的神智瞬間歸位,霎時間便清醒過來。
他迷茫地看著四周的一切,但形勢已來不及讓人繼續思考,車廂開始忐忑地擺動,兩側的行李也滾石般地從行李架上砸落。
「什麼情況這是?」第一時間,讕瑟轉頭看向身邊穿著靚麗的女子,出門在外,她是此次火車之行唯一與讕瑟有過溝通的存在,下意識地,他就把女子當作了可以依靠的對象而傾訴心中疑問。
「快坐好,你不要亂動!」相對於讕瑟略有慵懶的強調,靚麗女子的語氣便急促多了。
讕瑟只感覺到空氣中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向女子的方位聚集,隱隱有一股排斥的力量從中湧出,最後火車頭部的方位發齣劇烈的爆炸聲,讕瑟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艾麗,怎麼了?」坐在第十二節車廂三排A座的男子緊皺眉頭,眼色朦朧地望著穿戴靚麗的女子。
她的墨鏡在強烈的碰撞中不知甩飛到哪兒去,露出了原本的嬌美、青春容顏。
男子用力地捂住胸口,衣擺處有鐵鏽味的紅液滲出。
「你先別動,羅什!」艾麗趕忙護住了男子的身體,道:「沒事,只是火車出軌了,你放心,他們沒有追來。」
聽到這話,名為羅什的男子終於放下心來,身體朝變形的座位中一陷。
「喂,羅什,先別躺了,火車出軌了,跑不動了!你還坐那兒等著火車啟動呢?」艾麗微嘟小嘴,神情俏怒道:
「趕快的,再提點勁兒出來,我們必須馬上下火車,剛才護著你我可比你現在需要使的勁兒大多了!」
可不論艾麗怎麼呼喚,羅什依舊躺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她環頭看了看四周。
目之所及的凄慘景象令她緩緩地移開視線,最後,她的雙眸停在了讕瑟身上。
她撇了撇嘴,心中不由得感嘆道:這傢伙,說不定是除我倆之外唯一一個在這次交通劫難過後還安然無恙的人了。
艾麗彎下柳腰,抄起羅什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在一地「狼藉」中向車廂門口輕輕地挪。
不知過了多久,讕瑟被刺鼻的血腥味驚醒。
車廂內的燈光昏黃,在夜幕中還一閃一閃的。
他首先看到的,是對坐旅客不自然彎折的腦袋、是四周凌亂擺放的大小包行李。視線延伸,而後……
「!」讕瑟大驚,他慌亂地朝四周看去,只見同行的旅客無人清醒,有的被碩大的行李箱砸中,有的斷臂處仍在淌血,還有的……
讕瑟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但空氣中瀰漫的味道卻令人心悸、令人胸悶。
踉蹌中,他不時卡著自己的脖子乾嘔,十米的距離足足走了五分鐘。
車廂門是開著的,但讕瑟還來不及想是為什麼便跌在了地面。
他的雙手在打顫,兩腿發軟,由內而外的恐懼感瀰漫至肢體的每一處角落。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讕瑟的心,對此提出拷問。
可意識雜亂,方才看見的畫面交錯拼織在一起,眼前還不時地閃現出青紫色的殘肢、以及淌血的斷臂。
「啊——」讕瑟只得仰天怒吼,身為一介凡人,他僅僅是在彰顯自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