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品天堂

長江和林達商量著上綠島方舟已有數天，該同島上的居民交流熟悉一番，特別是方舟上的一些頭面人物。那天，夫婦各自梳洗一番，手拉手步出酒店大門。長江穿一件淡粉綠襯衫，白色長褲；長夫人露肩露背淡綠連衣裙，深綠色腰帶，顯然是情侶裝。

他倆邊看邊走，來到一家咖啡館。店門招牌寫着「綠島cafe&bar」，門面裝潢講究，檔子較高。門內飄出咖啡香，門前庭院寬敞，有十來把桌子，桌子邊豎着大遮陽傘。約十來個顧客，悠悠地喝，閑閑地看，靜靜地呆。邊上一對戀人，情話綿綿；另一桌兩位半老徐娘，閑話滔滔。

長江和林達跨進「綠島」店門。只見燈光柔和溫馨，半高的棕色牆板，色彩和佈置，顯然是英格蘭風格，上座率有一半。吧枱後，一個酒保專心調製雞尾酒，酒瓶和杯子耍得像雜技，動作雖複雜，但套路一律，準確無誤，顯然是ai。旁邊一溜二十來個品牌的鮮啤開關，一字排開。

店裏一個服務生關注著古董咖啡壺裏的咖啡。用這種傳統咖啡壺煮咖啡，原汁原味，富有個性，濃香撲鼻，繞樑三尺。相比之下，自動咖啡機里滾出來的咖啡，千篇一律的乏味。店堂里的顧客，有三五成群天南地北的，有對對情侶耳鬢廝磨的，有捧著紙質書目不暇接的，也有面壁而坐天馬行空的。

長江和林達選了一個靠窗的卡座，面對面坐下。桌子上飲料單和餐單屏幕自動亮起，他倆按老規矩，長江點黑咖，林達要jintonic。不一會，ai服務生端上飲料。兩人各自端起飲料，先在鼻前聞聞，然後喝一小口，含在嘴裏上下左右辨味后咽下。放下飲料杯，兩人對視片刻，相互點點頭，似乎在說：「老規矩，飲料里摻有微量毒品。」

兩人舒舒服服靠着軟椅，悠悠閑閑品著飲料，目光掃描周圍的顧客。坐在離他倆四五張桌子的地方，一個山羊鬍子的老頭朝他們看了一會，起身，手掌心托一杯酒，走來：「下午好。」

「下午好，」兩人回禮。

「剛來？」

「是，才來沒幾天。」

「綠島方舟可真是天堂。」老頭眉飛色舞。

「是嗎？」

「啊，比陸地強多了，空氣潔凈，綠色環保，陸上有的，此地應有盡有，真是日日美酒佳肴，夜夜笙歌燕舞，好一個海上樂園，人間天堂。」

老頭喝口酒，又道：「你看，我每天喝10杯咖啡，一瓶黑方威士忌，餓了嘗天下美食，困了卧石榴裙下。」說罷，不無得意又喝口威士忌。

見兩位新居民聽得認真，老頭來了興：「認識一下，我是b國人，約翰·喬治，」

老頭放低嗓門，神秘兮兮說：「b國國王喬治五世的玄孫。你們看看，我像不像祖輩？」

長江和林達胡亂點頭：「像，像。」其實喬治五世長怎麼樣，他倆壓根兒沒見過。

山羊鬍子高興道：「有眼力！有見識！來，cheers!」

「cheers!」

約翰見有人認可他是帝國的皇室後裔，興奮得心都要跳出來，話盒子隨即打開：「你們剛來，我就給兩位做導遊，介紹介紹綠島方舟。」

「好啊，我們洗耳恭聽。」

約翰清清嗓子道：「這個綠島方舟可謂全球數一數二的海上天堂。你們來的時候注意到沒有，每個區都有金黃色沙灘，可以遨遊碧藍的大海，累了躺在沙灘椅上，欣賞藍天白雲、翱翔的海鷗。島上什麼都有，薈萃世上風味美食，展示天下聲色歌舞。還有紅燈區，當然，我是不會去那裏的，對，沒錯。」

喬治陛下的後裔約翰·喬治閣下喝口威士忌，繼續熱情介紹：「兩位是走過來的嗎？其實綠島出行非常方便，有自行車、穿梭班車，環城運行，招手上車，隨時下車，水上有穿梭班船，都是15分鐘一班，全部無人駕駛，免費乘用。」

約翰滔滔不絕：「要說宜居城市，我敢說，地球上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得上綠島方舟。你們深呼吸一下……這空氣怎麼樣？我歸納為三個字：凈、香、甜。到處樹木蔭蔭，草地青青，百花綻放，鳥語花香。」

林達問道：「海上城市有鳥？」

「嘢，都是珍稀鳥類，當然啰，最多的是海鷗。其實啊，大家來綠島居住，無非兩個目的，一是海平面上升，綠島就是諾亞方舟，安度餘生；二是沖着綠島閑適享受，紙迷金醉而來。」

又一口威士忌下肚。山羊鬍子，不，喬治陛下的後代----喬治閣下連打兩個哈欠；「不好意思，我去做回神仙，抽一口。回頭聊，下次我介紹些朋友給你們。」說罷朝店堂裏間走去。

長江和林達對視而笑，再朝王室貴胄走去的方向瞥一眼，會心地點點頭。夫妻倆吃了甜品，便出店門去別處溜達。腦機已自動付了賬單。

華燈初上時分，林達見一家印度飯店，覺得好奇：「長江，你吃過印度餐嗎？」

「沒有。好像是手抓飯」

「用手還不會吃。咱們試試？」

店裏顧客不少。兩人坐定，要了一份紅咖喱雞飯、一份紅咖喱牛肉飯，一瓶印度特產阿拉克酒（arrack）。這是用椰子花、甘蔗和穀物釀製的烈酒

待餐飯盤端上，兩人見當真沒有筷、勺、叉什麼的。鄰桌一位藍眼睛胖墩墩的大叔，相貌很像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中大偵探波洛，正熟練地用右手三個指頭抓着吃。大叔注意到兩位年輕人不會吃抓飯，便自告奮勇充當老師，邊教邊示範。

「吃手抓飯，第一、先洗手，店堂里有好幾處洗手池；第二、只許用右手抓飯菜吃，不可用左手；第三、用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把飯和菜拌捏成一小團，三個指頭把小團送到嘴邊，食指和中指托住食物，拇指把食物推進嘴裏。」大叔邊說邊示範。

長江夫婦學得很快，只是動作生硬了些。

由手抓飯牽線，大叔與長江夫婦交上朋友，自我介紹道：「認識一下，我是f國人，阿蘭·貝鈉，文學雜誌編輯，剛退休，眼下正從事一項重大工程。」

長江：「啊，幸會，幸會，我是z國人，長江，世界第三大河theyangtzeriver的中文名。是研究文物的。這位是我夫人，林達。」

「很高興認識你們。」f國人喜歡熱鬧，問道：「我可以與你們同桌嗎？」

「歡迎，歡迎。」

長江問道：「請問貝納先生，剛才您說『重大工程』，可否透露一二？」

貝納樂意宣傳自己的大工程：「說起來也沒什麼，你讀過《基度山伯爵》嗎？」

「當然，貴國著名大作家亞歷山大·仲馬，人稱大仲馬，著作達300卷之多，代表作有長篇小說《基督山伯爵》《三劍客》、劇本《亨利第三及其宮廷》。」

「長先生真是我的知音，對大仲馬這麼熟悉。」貝納把一團飯裹着肉汁送進嘴裏，又喝一口法國波爾多紅葡萄酒，繼續道：「對，仲馬大師的《基度山伯爵》寫的是基度山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故事。想必看過。」

「看過，念大學時看的。」

「太好了，我正在寫《基度山伯爵》續集。」

「續集？」長江和林達不約而同，脫口而出。

「對，續集。那些被基度山伯爵報復收拾而沒死的仇人，還有被整死的仇人的子女，聯合起來，把基度山往死里整。」

「那，冤冤相報何時了？」林達問。

貝納興奮至極：「知音，真是知音！對，我續集的主題就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每個人就是這海里的一滴水，何必你爭我斗，你死我活？」

林達又問：「最後怎麼樣？基度山被整死了嗎？還是再一次絕地反擊？」

「哈哈哈哈！」貝納得意之極，「這是機密，說穿了書就沒人看了。」

長江端起酒杯：「也是。好，祝您成功，我們等著拜讀你大作的中文譯本。」

兩杯阿拉克、一杯波爾多碰出清脆的祝賀聲。

吃了飯，貝納對兩位道：「對不起，我要去開小灶。」

長江他們領會「開小灶」的意思：「請便。」

貝納往店堂裏面走去。

林達道：「綠島方舟果然是毒品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