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鐵處女
一個青年模樣的乘客癱坐在地面上,他面部猙獰,額頭上貼著被汗津濕潤的一縷縷髮絲。雙手拉着一把鋸子對着大腿根部,鋸口沒入皮膚幾厘米深,殷紅的血滲透了捲起到胯的褲腿。他屁股正下方蔓延著一灘血泊,緩緩淹沒列車鐵板的凸凹的紋路。
他每次左右拉動一下鋸子,便慘嚎一聲,目眥欲裂。
有人用顫抖的聲音勸道:「大哥,別自殘了,咱們有事好商量,如果是病可以去看醫生。你也不想下輩子都坐輪椅吧?」
「你們看不見嗎!」他前俯後仰地大聲宣洩,「我這條腿已經不像是人的腿了!」
說着,他又狠狠拉扯一下,痛的仰頭大叫,臉上的肌肉痙攣的如同有蟲子在其下蠕動。
緩過幾秒后,他的表情變的堅毅:「我不要被它同化,我不想變成怪物。」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把衣服下擺扯起塞成一團咬在嘴裏,接着死死握著鋸把,關節發白。然後,像是發泄仇恨,又像是要擺脫什麼似的,瘋狂的鋸動起來。
血肉碎裂的聲音伴隨着嗆鼻的濃鬱血腥,在青年吚吚嗚嗚的慘叫中,有人心臟驟停,昏厥過去。
混亂當中,一隊面色如撲克牌的人出現了,領隊者擠開車廂內擠得水泄不通的圍觀群眾,腳步不停地朝着事件中心點靠近。
人群里一人驚喜的說:「咦!是他們,他們終於來了,他們不是那……」一個就要脫口而出的名字戛然而止,那人摸了摸後腦勺,表情疑惑。
「怎麼大腦一片空白?」他尷尬地嘟囔。
劉峰不耐煩地推開一個又一個肩膀,終於看到了引起騷亂的那個人,後者手裏的鋸子已經把大腿割開一半,被堅硬的骨密質阻礙著深入,發出滲人的摩擦聲。
「別過來!」青年發現有人靠近,吐出嘴裏的填塞物,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張牙舞爪,「小心我把你的腿也鋸沒了。」
劉峰無視了他的警告,腳步沒有絲毫的退怯。
比這更慘烈的場面他都見過了,應付當下的局面簡直易如反掌。
見莫名出現的人罔若不知恐懼為何物,青年惱了。自己都這副生不如死的樣子,他為何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面無表情,尤其是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像劊子手看待宰的死刑犯,冰冷冷的,冷靜的可怕。
他於是將鋸子抽了出來,掄起膀子,猛地朝他丟去。
沾滿血液的豎鋸在空中旋轉,撒的到處都是粘稠的斑跡。鋸子劃過一道曲線,撞上了椅子靠墊,筆直地插了進去。
「你是真想殺了我啊。」劉峰放在腰部的手放了下來,回頭望向群眾,「這種危險的東西怎麼帶進車站的?」
見人們啞口無言,他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這應該是火車儲物間工具箱裏的……」服務員唯唯諾諾道,「他砸開了門,硬是取了出來。」
還好,沒有外人插手。劉峰放下心來,繼續走向青年。
「你要幹嘛,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青年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掉出一顆帶血的牙齒,「無葯可醫的那種。」
劉峰俯下身子,在他耳邊呢喃,「他們看不見,我能看見,你的腿確實是被污染了。」
青年低頭看着自己佈滿青紋,腐爛得坑坑窪窪的左腿,啞然失笑,「我還是人么?」
「某種意義上,不是。」
聽着他肯定的語氣,青年瞳孔潰散:「我還能活多久?」
「三。」
「三年?」
「不對。
」
「三月?」
「還是不對。」
「三……三……天?」他的聲帶像是被人遏住般嘶啞。
「三分鐘。」
聞言,青年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般嘶吼起來,雙眼發紅。
「不可能,你在放屁!我還年輕,不可能死在這裏!」他突然看向自己不堪的大腿,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詭異笑容,「把根源解決掉不就行了。」
接着,他把手掌插進腿部猙獰的皮膚裂口,撕裂開緊繃的肌肉和黏糊的筋膜,在一片血肉模糊的「棉絮」當中搗鼓,找到了一根長長的東西。
他用力去掰,卻紋絲不動。
「人的股骨是個堅硬的支架,沒這麼容易斷。」
」花崗石的縱向拉力強度是50kg每平方厘米,而人體的骨骼是它的兩倍。」劉峰循循教誨的樣子,彷彿這些知識諳熟於心。
青年還不死心,拖着下半身,伸手去夠靠墊上的鋸子。
一根針管插進了他的脖子,伴隨着透明液體的注入,很快,他關節無力,癱軟在地上擺開四肢,喘息趨**靜。
「這樣能讓你臨死前好受些。」
青年滿眼寫滿了不甘,但心律卻背叛了他,提前變成了一條冥河般的平穩直線。
劉峰蹲起,周圍看熱鬧的人頓時嘩然一片,在他們看來,眼前這人給青年注射了什麼東西,接着他就死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就像是殺人的罪魁禍首。
「快報警!」有人喊道,「別讓他跑了!」
「我就是警察。」劉峰不徐不慢道,「他沒事,我給他注射的是麻醉劑。」
劉峰點燃一支大中華夾在指尖,時不時咬在嘴裏深深吸上一口,煙霧繚繞,飄過敞開的車窗,頃刻間被狂風呼嘯所擊碎。
這地方難得的清凈,沒有人聲的嘈雜。
下屬拖着一具斂屍袋沉緩地走來,他經過劉峰時畢恭畢敬地一併靠腳跟,挺直了腰板:「劉隊長,後事處理好了,還沒通知家屬。」
他遲疑了一會,接着道:「而且,大眾那裏似乎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
「不急……」劉峰眼睛追逐著窗外的浮雲,「先把主要任務完成。」
「可是……目前為止已經發生兩次慘案了,我怕在再這樣下去……」
「先完成主要任務。」劉峰用不可置疑的口吻重複道。
「是。」
下屬只好繼續吃力地拎着布袋邊角,將它擺置到儲藏車廂陰暗的角落,另一具滲血的屍袋旁。
出於某些特殊貨物的需要,這節車廂採用遮光玻璃,光線無法透射。
黑黝黝的一片環境,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不會輕易涉足。
他摸黑步履維艱地走向出口,見劉隊長還在看着風景,不想壞了他的雅緻,正要躡手躡腳地走開。
「你知道列車難題嗎?」隊長突然拋出一個問題,打斷了他的小心翼翼。
他猝不及防,狼狽道:「是那個著名的哲學題吧。」
「對,兩道鐵軌上分別綁着五個人和一個人,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在五個人的那條軌道上,現在有一個控桿可以改變列車軌道,你會選擇犧牲那一個人拯救其餘五人么?」
「這其實是一個悖論,無論怎麼選擇,都違反人性道德。」他嘆了口氣,「所以說這是個難題。」
「在我看來,不然。」劉峰把滿是咬痕的煙嘴塞進口中,慢慢嘬了一口,眯着眼睛,視線沒有移動,「如果傷亡數量過於不平衡呢?」
「假設一條鐵軌上不是五個人,而是五十個,一百個,乃至於上千個呢?」
下屬盯着劉隊沉默的背影,愣住了,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在哲學討論中,數量不是問題,關鍵在於選擇。」
「如果是上萬個人,上百萬人,上千萬人呢?」劉峰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反駁,自顧自地擴大這個數字。
「這……」他開始支支吾吾。
「如果是上億,上十億,上百億甚至……」隊長把頭扭了過來,眼中彷彿燃燒着兩道聖艾爾摩之火,令他不敢對視。
「全世界的人呢?」
下屬感覺自己像是淬火前燒的通紅的鐵胚浸沒在冷水中,颯的一聲,在蒸騰的霧汽中,有什麼東西冷卻了。
「我們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不管附帶損耗有多大,只要我們守護了大多數人的利益,那也是我們的勝利。」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下屬僵硬的肩膀,「這也是組織人的信念,每當我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時,便會想起這句話。
劉峰將煙頭擲在地上,鞋底踩上去扭了扭,頭也不回地離開。
望着地上逐漸黯淡的火星,下屬露出思索的眼神。
是接受這逃避的言辭還是與信念背道而馳,這一切需要時間去見證,他最終會理解的。劉峰推開一扇摺疊門,熟悉的紅塵滾滾撲面而來:一對年輕結伴的女孩嘰嘰喳喳地討論到站后的計劃,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像是睡眠不足把報紙蓋在臉上打着呼嚕,一個戴着眼鏡的留着油頭長發的小胖子聚精會神地盯着手機里的動漫人物,一位大姐邊嗑著瓜子邊刷著抖音。
這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剛發生過命案的地方。
當然有一部分是組織隱瞞實情的原因,至於還有一部分……
劉峰在擁堵的環境中擠過,沒有一人指認出這位「便衣警察」。人們都忙活自己的事,根本無人瞅睬他,就好像他是個完全的陌生人。
走到一個靠窗的空位前,坐下,對面是一個戴着鴨舌帽看不清面貌的人,他開口,是清朗的男聲:「劉隊,您來了。」
「你這偽裝完全是畫蛇添足,沒必要。」
「我也知道,但心理上這一關過不去,不搞點遮掩,總感覺芒刺在背。」
「沒有的事物談何遮掩,這樣反而欲蓋彌彰。」劉峰撇撇嘴。
「您說的對,我們都是摒棄了身份之人……」他長嘆,「不應該糾結這些有的沒的了。」
「修正一下你的說法,我們並非自願將身份獻祭給饕鬄與饜足之神的——這是必要的犧牲。」
「是的。」鴨舌帽男把話題引向了正題,「隊長,我已經派兄弟們去各個車廂搜查了,這次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那東西找出來。」
「叫大夥小心點,這次目標有點棘手,看那些受感染的人就知道,威脅等級至少有B-Ⅳ級,我還在考慮是否要搬救援。」劉峰皺着眉頭道。
「現在搬救兵也來不及了吧?」
「現在是3點過9分,列車預計6點到站,我們還剩下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劉峰掃了眼手機屏幕,「而最近的特援隊可以在半個小時內抵達。」
「現在要向上級申請救援嗎?」
「不急,如果五點鐘我們還無法找到並應付目標,屆時再呼援也不遲。」
「從受感染者的表現來看,可以確定,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代表腐爛與繁殖的那位。」
「對,所以才說棘手。」劉峰腦海里閃過那小子的瘋言瘋語,「祂的污染物離我們很近。」
「近在眼前卻咫尺天涯。」他抬手壓了壓帽檐,「不知道那玩意怎麼隱藏的這麼好。」
劉峰陷入了沉思,「這不算什麼……記得有一次我們隊去俄羅斯執行支援任務,冰天雪地零下20攝氏度的環境,咱們和俄羅斯的同行在科米原始森林待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每天都是凜冽得像刀子般刮傷肌膚的寒風,以及一片片白雪皚皚的針葉林和野獸隱隱約約的嚎叫,衣服厚度比因紐特人還誇張,但依舊冷的打哆嗦。每次餓得不行想要進食,都得點起篝火丟鍋里加熱,否者壓根咬不動,除非你不怕把牙齒崩了。有個毛子調侃道,我們根本不需要什麼防護服,光憑凍僵的炸麵包條都能抵擋子彈。」
「那你們最終找到了污染物嗎?」
「找到了,但是它藏在所有人預料之外的地方。」
「哪?」他略緊張地問道。
「一個人的肚子裏。」
「什麼!」
「那人不知是不是被連日的低溫凍得神志不清了,居然誤食了一朵野生蘑菇,那奼紫嫣紅的顏色加上密密麻麻的眼珠,真不知道他怎麼下的了嘴的……」劉峰捂著額頭道。
「那是污染物。」鴨舌帽男恍然大悟。
「對,所以我們把他開腸剖肚,在其身體被完全侵蝕之前及時遏制住了。」
「那他最後怎麼樣了?」他這句話剛出口,心裏便隱隱有了答案。
「那位勇士的屍骸永遠埋葬在了白雪之下,與密林為伴。由於組織人的身份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他的所有親屬都不記得他是誰,哪怕是他的親生母親。」說者聲音變得嘶啞,「我們為其舉辦了一場葬禮,一場只有參與者才記得他的名字的葬禮,對他而言,那便是一個人的全部。」
劉峰溘然唏噓道:「或許幾十年後,當事人都不在了,這段記憶被淡忘,他才真正死去,我們也一樣。」
「會記着的,只要這個故事還有聽眾。」聽者目光如炬,堅定地說。
這時,傳聲器里尖銳的聲音打破了談論的氣氛,一名隊員焦急呼叫:
「這裏是12號,我在B2車廂發現了目標,原來它一直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在嘈雜的噪音里,他的訊號戛然而止。
兩人都宛如彈簧般跳起來,面色難看,劉峰就差破口大罵了。
「你趕緊呼叫支援,我去探探底。」撂下這句話,他馬不停蹄的奔向目標所在車廂,手掌心死死攥著一劑針管。
人群像是海底被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所追逐的沙丁魚一樣蜂擁而來,這不是絢麗的魚群風暴,而是絕無天敵的頂級掠奪者狩獵的開始。
在一片哭喊聲,尖叫聲里,劉峰寸步難行,終於體會到了礁石的感受。
我知道你們很急,但先別急,我這不是解決問題來了么!他邊逆着人群掙扎,邊火冒三丈地暗罵。
終於,在好不容易避免了淪為踩踏事件的足下冤死鬼后,劉峰眼前豁然開朗。
目力所及之處,都是一片屍骸堆積,地面上的血在低洼處匯成了幾厘米深的小湖泊,每一名死者身上都有無數個穿透的孔洞,像是一雙雙漆黑的大眼睛,在悲慟中把血液流到乾涸,餘下一道道紅色的淚痕。
身經百戰的劉峰,此時腳步都有點發軟,他小心翼翼地繞開死者的肢體,但還是沒能避免鞋底染上各種滑溜的軟件組織。
腳底傳來滋溜聲,像踩碎了一團果凍,低頭去看,赫然是半個圓滾滾的眼珠子。
這哪裏還是在列車裏啊,他艱難地吞咽唾沫,簡直是置身於阿鼻地獄。
幽邃的車廂溫度低得宛如墜入冰窖,他踏過一具具匍匐的屍體,看到頭頂出現了一個大窟洞,天光下泄照在鋼鐵的斷壁殘垣上。望着那鋒利的斷口,劉峰頓時明白為什麼隊員們忙活了兩天卻一無所獲——原來它一直趴在列車頂上。
遒勁的風透過洞口颳了進來,低沉的嗚咽聲繚繞着他響個不停,像是無數沉默死者最後的遺言。劉峰握緊了手中的藥劑,繼續前進。
繞過一條條暴露在空氣中血淋淋的腸子與外臟,以及看得見白花花骨頭傷口的軀體,刺鼻的腥臭味越來越濃郁,他知道自己離危險更加近了。
車廂的盡頭是VIP室,大門變成了一塊鐵餅,而且伴隨着許多凸凹痕迹,他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周圍的光線一下子黯淡,像是跌入了深不可測的洞穴。
劉峰當即扶住了手邊的座椅,車窗外時而閃過橘黃色燈照,車內忽明忽暗,黑魅的影子與死者泛白的臉龐像是一幅幅閃光照,鮮活地印在視網膜上。
靠,怎麼偏偏這時候進隧道了。
他藉助這斷斷續續的照明,摸索到了門框,驟然記起來之前那個小夥子還被關在裏頭,於是試探著喊道:
「小瘋子,還活着嗎!」
深邃的黑暗中,話語如同石投大海,渺無音訊,就在他以為又是一樁悲劇時,林麒細若遊絲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你還是先關心自己的安危吧……」
氦氣燈的光束聚集在這個狹小的房間,一道血跡灑在破爛不堪的地板上,一直延續到正中央的位置,一柄鐮刀穩穩不動,血液順着薄薄邊緣滴答在翻起的木屑上。
先入眼的是那無數雙密集的纖足,宛如把裝滿縫衣針的缸倒扣過來,泛著金屬光澤。尤其是當其運動的時候,宛如每條腿都有生命似的,此起彼伏,像一隻畸形的蜈蚣。那一根根針頭就像是扎在人的恐懼上,頭皮一陣陣發麻。
劉峰臉色青黑,又看見了食人花般張開的帶刺胸脯,四個斷頭台才會有的鐮刀以及三張栩栩如生的少女鐵面。
她下巴張開又合攏,發出喀喀笑聲:「又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燈照消失了。
一個巨大的東西甩了過來,帶着銳利的破空聲,劉峰在黑暗中感受到空氣的流動,毫不猶豫地雙腳蹬地,身體後仰,重心壓在胸膛。
背部狠狠砸地,在地毯的摩擦下兩條腿高高抬過頭頂,劉峰借勢一個鯉魚打挺重新站立並保持警惕。
原來待着的地方屹立着一半沒入地板的月牙影,燈光再次出現,那是一柄有鏤刻着古樸圖紋的巨大鐮刀。
齒輪契合地轉動,鉸鏈拖動着沉沉的大鐵塊,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粗糙的裂痕,最終回到了絞盤上。
咔~咔~咔~
鐵處女胸腔里傳來什麼東西使勁下壓的響動。
她在用彈簧蓄力!劉峰瞬間明白了驅動這大玩意的動量來源。
黑暗再次降臨,這次兩片黑翼拋了過來,一前一後,一高一低,徹底封鎖了劉峰前後躲避的空間,宛如被錨定住的輪船。
劉峰一咬牙,挽起衣袖就要往臂膀上扎去,卻驚慌地發現針管在之前躲避的過程中丟失了。
眼看呼嘯的事物就要砸在臉上將他粉碎,一股外來的力道從脊椎骨傳來,將他推開,飛著撞倒了桌子才停下。不顧脊背火辣辣的痛,他愕然仰起上半身看向原處。
燈光及時亮起,兩道鐮刀精確地砸在一具身體上,將其斷成三節,斷口處腸子如同泡沫般肆意地湧現,他的鴨舌帽掉落在一旁,嘴邊噴著血沫,雙眼死死盯着劉峰,彷彿還有什麼沒交代的話。
鐵鐮刀開始緩緩回收,將他胸部之下的殘軀扒拉着拖行,逶迤的器官滿地都是。
「我懂!」劉峰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攥住他的手,對着只剩下頭的部位嘶吼道:「只要還有聽眾,我們的故事就他媽不會結束!」
無數道尖銳物體戳動地板的咚咚聲朝他逼近,劉峰拾起那一劑興奮劑,對着滿是針眼一片淤青的肩膀臂死死扎去,針尖在皮膚上壓彎了都毫不在意。
他的雙眼噴吐著怒焰,身體的顏色變得墨綠,血管變得粗獷,黑蛇般的脈絡遍佈全身,嶙峋如山岩的肌肉凸顯,腹腔肉眼可見的癟了下去,肋骨的模樣浮現在皮膚上,彷彿要撕裂而出。
劉峰仰著脖子大聲怒吼,肚子的皮膚炸裂開來,肋骨根根外掀,失去支撐的五臟六腑卻沒有流出來,而是無限地擠壓在一起,旋渦般開始捲起來,凝聚成瞳孔的形狀。失去束縛的肋骨像是蜘蛛的肢體般緩緩律動,靈活的如手指一般,但又如矛一般尖銳。
列車終於駛出了隧道,燦爛的陽光灌滿室內。
林麒眼睜睜看着劉峰成了怪物,肋骨變成的鋒利牙齒,內臟變成一隻無眸的眼,同時關節扭動反曲爬行。
恐怕地獄里都容不下這玩意。
四肢晃動的怪物劉峰失去了所有理智,它抬起腹腔里的大眼睛貪婪地打量著周圍,發現獵物就近在眼前。
不知道鐵疙瘩啃不啃得動。它這麼想着,四肢下沉,向三個頭的鐵處女撲跳而去,似欲囫圇吞棗,一口駭人的長骨獠牙,黏糊糊的不知是唾沫還是胃液。